聚义厅。
    大青寨五大当家以及大小头目商议大事和分金称银的场所。
    鼓声响起,除了按规矩值守山寨要害道路的头目,大青寨五位当家人以及几十位头目都相继来到聚义厅。
    待众人到齐后,一名青年男子才大步走入聚义厅,直坐到主位的虎皮石椅上。
    这青年男子便是大青寨的大当家杨二青,今年不过二十六岁,虽然留了三缕短须,但看起来仍颇为年轻。
    他相貌并不出色,但身量颇为高大,穿着一身靛蓝色绸缎质的劲装,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面,倒也有股子一寨之主的威势。
    “人既然都到了,那便将羊面煞带上来吧。”杨二青开口扬声道。
    话音方落,便有两名喽啰将一名中年男子带进了聚义厅。
    这中年男子穿着一身朴素的道袍,扎着单髻,面貌枯瘦,留着山羊胡,却正是十二煞中的羊面煞李秋荣。
    进入聚义厅后,李秋荣先看向虎皮石椅上的杨二青,然后便扫向厅中分列左右的四张太师椅上的人物。
    他知道,这四位是大青寨其余四位当家。
    左手第一位是二当家,三四十的年纪,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虬须,外露的两条胳膊肌肉纠结,一看就很不好惹。这人叫管豹,据说有第二境高手的实力。
    左手第二位是一名书生模样的男子,也是三十许的年纪,相貌看起来就像大虞许多地方可见的那种多年科举不第的书生,很是普通。
    这人叫刘生,既是大青寨的四当家,也是“军师”,据说有第二境好手的实力。
    右手第一位却是一名扎着男子发髻的女子。
    李秋荣之所以能一眼看出,一则是因为这女子容貌不俗,身材也很好,哪怕是男子单髻以及身上的劲装,都难掩其身份,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二则,他知道大青寨三当家是名二十几岁的女子,名唤戚三娘,有第二境好手的实力,应该就是这位了。
    右手第二位是名年轻男子,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眉宇间与戚三娘有两分相似,应该就是大青寨的五当家,戚三娘的弟弟,戚阳。
    这位年轻的五当家同样有着第二境好手的实力。
    从这五人身上收回目光,想起他们都不到四十岁,李秋荣不由暗暗感叹:和这些人相比,不论是向南山还是他们十二煞,真的已经老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呀。
    不服不行。
    暗叹后,他便向杨二青抱拳道:“李秋荣见过杨大当家的。”
    说完又向其余四位当家抱拳拱了下,却并未说什么——虽然方才心中有所感叹,但让他向对待杨二青一样对待这些“后辈”,他还是做不到。
    而且,若是显得太过低声下气,也不利于他接下来要谈的事。
    李秋荣见礼,杨二青却并没有对他客气,开口便直问道:“说吧,究竟有什么大事要与我大青寨商议?”
    原来,李秋荣之前在山下求见时,曾说“有大事与大青寨商议”。否则,杨二青也不会召集其余当家以及大小头目到聚义厅来。
    “杨大当家可知向家被人灭了?”李秋荣反问了一句,立马让聚义厅陷入喧哗之中。
    “向家被灭了?这怎么可能?”
    “该不会是向家又想施展什么诡计对付我大青寨吧?”
    “向家被灭这种事能骗得了人?绿葱岭虽然消息闭塞点,但派个人出去打听下也就是一天多的功夫而已。”
    “这羊面煞应该不敢骗大当家的,可是,什么人那么厉害,竟然能灭了向家?”
    “···”
    听厅中几十名头目议论声嗡嗡一片,李秋荣不由暗自冷笑:这大青寨终究崛起时间太短,缺乏底蕴,杨二青身为大当家的连要事不能与众人议都不知道。
    不过如此也好,日后我们与他们结了盟,也不怕杨二青大权独揽了。
    听到厅中声音噪杂,除了四当家刘生微微皱眉,杨二青以及其余三位当家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甚至,戚阳也跟戚三娘交头接耳的嘀咕起来。
    管豹则越过杨二青,瞪着李秋荣用毫不抑制的大嗓门问道:“姓李的,是谁灭了向家?”
    李秋荣目光微闪了下,道:“神木帮帮主,欧阳野。”
    “欧阳野?!”
    听到这个答案,厅中众人几乎都露出了惊疑之色。
    绿葱岭与纪塘关之间就隔了个盘山镇,老巢在盘山镇的七木联盟被灭,排帮的顺流排被逼迫退让,这些事他们都听说过,也知道欧阳虎的痴呆儿子开了窍,变得很厉害。
    但听闻是欧阳野灭了向家,众人仍感到难以置信。
    杨二青皱眉问道:“听闻那欧阳野只是第三境的高手,怎么能灭得了向家?向家父子也都是第三境,就算是打不过,难道还逃不了?”
    李秋荣露出苦笑,道:“杨大当家有所不知,那欧阳野不知得了什么奇遇,武功已经突破到真气境了。”
    “向家早些日子便与其对上,为以防万一,向少爷还请来了名震南边数县的‘血刀人屠’张七。”
    “奈何欧阳野太强,当日一人闯进向府,先杀了我们十二煞中的四位,又相继斩杀张七、向少爷以及向大哥。哎,也是向少爷当时乱了方寸,否则与张七以及我们向大哥三人联手,也不至于让欧阳野一个个斩杀。”
    这里李秋荣的话其实很有问题。
    他说得好像是他们应对不当,才让欧阳野将三名第三境先后杀掉,却没说欧阳野三招就杀得张七败逃,而他们也在之后逃蹿,根本没看到张七搏命反击时向文峰趁机偷袭之事。
    他就是想让杨二青等人觉得欧阳野没那么可怕。
    毕竟理论上来讲,一人才进入真气境,就算实力暴涨,也不至于能砍瓜切菜般杀掉几名第三境。
    听李秋荣讲完,聚义厅中却陷入一片沉默。
    因为就算经过李秋荣有意弱化的向家灭亡战斗过程,仍旧让人感到震撼。
    大多数江湖人都不知道,武道境界越往上去,相邻的两个境界之间差距便越大。
    他们见得最多的是,十几个第一境好手一围攻,第二境好手不死也得败逃;几个第二境好手围攻,第三境的实力稍弱便要左支右绌。
    所以,他们一时很难接受一人杀入向府,于众人之中连杀是个第二境以及三个第三境的事情。
    更何况,事情的主角在半年前还是个常被人当做笑料来谈的傻子。
    杨二青是众人中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或者说他并没有如其他人那般愣神,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他微皱着眉头看向李秋荣,问道:“你说要商议事情,总不会只是告诉我们向家覆灭之事吧?”
    “我们想与大青寨结盟!”李秋荣终于道出了来意,“欧阳野接手神木帮数月,就先后覆灭七木联盟与向家,还逼得顺流排向他低头认错,甚至一向不参合江湖纷争合山会也被迫归附。”
    “由这些事可见,欧阳野就是个野心勃勃、霸道蛮横之辈。不出意外,他之后一定会接手向家的地盘、势力,我们十二煞都难逃其毒手。再之后,必然会对大青寨下手。”
    “所以,我们希望能与大青寨结盟,共同对抗欧阳野,破灭他统一巴北江湖的野心!”
    李秋荣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
    然而聚义厅中大青寨的几位当家以及一众头目听了却都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杨二青才道:“将他带下去,关起来。”
    听见这话,李秋荣不由面色一变,喊道:“杨大当家这什么意思?就算不同意结盟,也不至于把我关在山上吧?”
    杨二青皱眉看着他道:“你嚷什么?你说的事我需要时间考虑,不将你关起来,难道任由你在我大青寨乱逛吗?”
    听杨二青这么说,李秋荣稍稍松口气,这才任由两名喽啰带着他离开聚义厅。
    李秋荣被带走后,厅中几十名头目又嗡嗡地议论起来。
    戚三娘看向杨二青,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杨二青起身一甩衣袖,什么都不说地快步离开了聚义厅。
    见此,戚三娘等人先是面面相觑,旋即便也都离开聚义厅。
    他们知道,每当杨二青这样时,便是不想将事情拿出来与大小头目们商议,而是要一人思考出个头绪后,再与其余当家的商议决定。
    不过今日之事太过重大,戚三娘等人都难以安心等待,便一起来到山寨的一个小池塘边。
    果然,杨二青正在池塘边撕着馒头屑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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