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轻尘终究是读书人出身。
    经历的事情更多,比之尚有些小女儿顽俏的裴昱成熟了不少,很多事情他都想了个隐约,只是大道孤独,这一次和裴昱面临一样的抉择,他想多笃定一些。
    如果能拉着裴昱一起,自然更好。
    人就是这样。
    趋众心理。
    当面对一种自己难以定断的抉择时,自然希望有人和自己做一样的选择,从而证明自己没错。
    在感触过陈弼的可怕后,李轻尘以手轻叩桌面,本想再说正事。
    然而转眸一想,裴昱身份特殊,又是个很难让男人不动心的绝色女子,自己若是贸然说一些话,难免不会让她或者齐平川等人想错了。
    于是改口道:“说一句,我此番找你,仅仅是——”
    裴昱笑眯眯的摇头,“我知道。”
    怀着这一胸的风情,裴昱见识过太多男人的目光,李轻尘的目光……怎么说呢,沧桑沉重,绝无半丝觊觎之意。
    和那书呆子大世子一般。
    如果说是李轻尘这个读书人隐藏得够深,裴昱认栽。
    李轻尘笑了,“那我直说罢。”
    裴昱点头。
    李轻尘继续轻叩桌面,“我愿意留下,陈弼这个读书人确实说动了我,但更大的原因,还在于双阳城背后这股力量,这个局势的打造者,让我动心。”
    裴昱不解,“你知道是谁了?”
    李轻尘反问,“你注意到齐平川杀张雪迎的那一剑没?”
    又补充道:“真正的张雪迎。”
    裴昱不屑的哼了一声,“要不是张雪迎大意,又借挽霞之利,他再练十年也杀不了,竟还好意思说什么天不生齐平川,剑道万古如长夜,真是个不要脸。”
    眸子里却满是笑意。
    李轻尘无奈,只好点明,“我不是说齐平川的剑道如何,我是说那一剑,很有些像当年大徵开国神将中某一位的剑道风情。”
    裴昱眨了眨眼睛,“这个我不知道吔。”
    但她不笨。
    倏然明白过来,震惊的道:“你是说,双阳城背后这股势力,是大徵某位开国神将布的局,可那些开国神将已经死完了啊。”
    李轻尘摇头,“不是某位,是至少两位。”
    “至少两位?!”
    裴昱彻底懵逼。
    李轻尘叹了口气,“齐平川的祖父是谁?”
    大徵第一神将齐汗青。
    所以,双阳城这背后的势力,很难和齐汗青撇清关系,如果齐平川杀张雪迎的那一剑,真和某位开国神将有关系,那么还得加上那位神将。
    而这两位神将在开国二十四功臣之中,挚友极多。
    这就意味着,可能有其他神将附庸其上,生前在世时,配合齐汗青和另外一位神将,在双阳城留下了这么一股力量。
    所以,至少两位。
    裴昱懂了。
    眨了眨眼睛,没想到那家伙竟然还有这福缘,至少两位开国神将为他铺路,旋即问道:“除了齐汗青,那位神将是谁?”
    李轻尘轻轻说了一个人名。
    裴昱倒吸了一口凉气。
    ……
    ……
    从客栈出来,齐平川没有回家。
    去了一趟县衙。
    陈弼的伤势基本上已经痊愈,经此折腾之后,人又清瘦了些,本就略显清瘦的他,如今看来有些萎靡,大概还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如初。
    只是他身上那股挥斥方遒的读书人意气越发浓郁。
    陈弼正在书房临慕一幅前朝名家的仕女图,头也不抬,一边小心翼翼落笔点墨,一边示意齐平川自己倒茶水,问道:“去谈过了?”
    齐平川嗯了声,站在一旁看了会真迹,叹服。
    “顾长康其人,擅诗词、书法,尤专绘画,相对其粗犷风格的山水画,他的仕女图才是妙绝,这一幅《琴宫女》妙至巅毫,画中琴女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真是个栩栩如生,几欲从画中走出。”
    不过有些奇怪,陈弼的颜料中,似乎含有一股丹石的气味,类似砒霜,
    陈弼大感意外,“你还懂画?”
    齐平川嘿嘿笑了几句,略懂,略懂。
    懂个屁。
    顾长康其人倒是知道个大概,前朝名家,山水画都是泼墨画法,应该是粗犷风格,至于这幅《琴宫女》,确实画得栩栩如生。
    那几句评价,不过是自己抄袭的《卫凤?硕人》。
    陈弼也没多想。
    齐平川的评价看似不错,实际上是门外汉,他只看见了画中美人,却没看出画工精妙处,只知其形而不知其神。
    继续临慕。
    齐平川喝了口茶,捧着茶杯说道,“你那位同门走了,我如此精妙的布局收官,都没能入他法眼,让人不爽啊。”
    陈弼唔了一声,反问,“精妙吗?”
    昨夜一路平推,真没看出哪里精妙了,若是我陈弼亲自布局,你齐平川根本不用出剑,那一群人就得自相残杀死光死尽。
    齐平川干笑了两声,“我当然是不如你的。”
    顿了下,继续道:“李轻尘应该会留下来,裴昱么,大概还需要时日,只是那个真相,我觉得似乎不能如此草率。”
    陈弼点墨的手顿了下,眼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你没告诉她?”
    齐平川嗯了一声,“太残酷了,不知道怎么说好。”
    陈弼搁置好那支价值不菲的宣笔,直起身,从一旁拿起棉帕擦拭了手,走到书桌一畔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这才笑了一下,“不是因为怜香惜玉?”
    齐平川耸耸肩,“我是怕她知道真相后毁了。”
    人才难得。
    陈弼点头,“确实,裴昱的经历远不如李轻尘,她若知道这个真相,确实有可能沉沦一蹶不振,但也有可能心境疯癫。”
    齐平川想了想,“我有些疑惑,你究竟如何知道这些隐秘的?”
    陈弼掌控的能量确实有些骇人听闻了。
    陈弼踱步到窗口,望着外面。
    许久,才轻声道:“有些事你不用管。”
    我在,即可。
    尽管你昨夜布局并没有惊艳到我那同门,但就算只有我陈弼一人,穷此生之力,也要助你齐平川走上那最为辉煌的道路。
    只不过会艰辛一些代价大一些而已。
    齐平川也就随口一问,现在双阳城里,陈弼绝对是最他信任的人,没有之一。
    当然,未来老婆除外。
    放下茶杯,“行吧,我先回去了,今夜大概得做一个好梦。”
    一段剧情结束,应该会触动金手指了罢。
    走到门口,忽然腰身仰回来,对陈弼轻声道:“先生。”
    是先生,不是县令大人。
    陈弼讶然。
    这是齐平川第一次这么称呼自己。
    齐平川笑了笑,“先生,今后其实可以不用试探我的,我虽然读书不多,但想来做的事不会让先生这个读书人失望。”
    陈弼盯着齐平川的背影,笑了。
    告诉他关于裴昱的真相,确实是一种试探,如果他真的不顾裴昱的感受直接说出来,自己会对他失望吗?
    大概不会。
    但会觉得公子有些无情。
    为人士者,最怕主公有情时无情,无情时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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