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雨没有春雨那般润物无声,夏天的雨是风追着雨,雨赶着风,风雨相交追赶着天上的乌云,时而夹杂着阵阵的雷鸣与肆虐的电闪。

    夏天的雨,一点也不温柔。

    君邪等人在那次商讨之后,便令人寻了一处地势较平坦的小丘陵在半坡驻军,防雨,也防人。

    帐内,几人围坐一旁。

    君邪望着帐外,暴虐的雨点打在军帐上,落在地上,滴在那用于防御的拒马上。

    众人围坐,沉默不言。

    援军已经抵达战场,羽国知道,夏国更加知道。

    几日下来,已经有不少斥候好手前来打探。一切的行踪昭然若揭。

    已是局,既不能破局,那便入局。

    靖虞援军着急,羽国也不安,唯有夏仍怡然自若,本便是布局之人。

    当然,君邪也不着急。

    “看着他们个个如此作态,我悠然喝茶。嗯,这茶真香。”君邪内心不无想到。

    那依然自得的模样令焦躁的众人咬牙切齿。

    太子本已经是焦急万分,见君邪如此作态,怒不可遏,“你当日所说有应对之策,为何时至今日仍不告知于大家?”

    君邪依旧悠闲的喝了口茶,“是太子将军急了,还是大家都急了?”

    “你……”太子被抢了一句,看君邪那贱样更是恼怒,但也只是无奈一叹。

    易枫见君邪的直言,适时出声解围道:“虞国军师,你便告于大家,实话说,我们大家都很好奇。”

    君邪抬头看了易枫一眼,回了个字:“等!”

    太子大怒:“等,等到何时?等到夏国把羽灭掉?”

    “太子将军息怒,如今之际,只能等。”

    “你……”太子怒指君邪,最后无奈愤而挥袖,冒雨离开。

    嘈杂的雨声此刻更加引人心烦,喧嚣,暴躁。

    帐内余下几人面面相尬,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如今又无良计。如此,便等吧。

    战局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夏对羽国城池围而不攻,摆局请靖虞入局;靖虞亦不入局,也不攻夏;夏既不攻城,也不袭击靖虞;羽既不突围,也不求援。

    请君入瓮君不进,引台唱罢不唱呤。

    战局的胶着,表面的一切风平浪静,让人的心如死水一般,无波而压抑。

    “报,启禀公主,城中储粮以日益锐减,恐坚持不了一个月了。”侍卫报告道。

    至夏突然攻城,而后围城至今,粮食已经渐渐减少,战争表面的宁静,暗中却隐藏着汹涌的波涛。

    “将粮食用度缩减,号召城内百姓,非常时期,粮食统一上交分配。告诉他们,事后,若这国还在,国家会回报他们的。”一道道命令从沅芷口中发出。

    博文在旁听着,拂了拂胡须,“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公主所做皆合乎情理,英雄出少年呀。”

    沅芷转向博文,巧言笑道:“先生此刻莫再取笑小女了,若我真有经世之才,何故现在被围于此,落得如此境地。”

    博文听到沅芷的自谦之词,不由正色道:“常言道,人无完人。天下诸事,皆因选择,皆由因果。随波逐流为庸人,逆流而上为痴人,趋利避害为智人。这些都是人,或庸、或痴、或勇、或智,皆为人。强行调转,逆天改命,水往高流,不谓之人,而应称神。”

    “神,古今从未所见,亦不曾耳闻。公主知晓趋利避害,因事格物,可谓之智。若一再纠结因,公主便也俗落了。”

    沅芷起先随意慵懒靠坐,不久正襟危坐,等到博文先生说尽便已起身恭敬行礼道:“多谢先生这当头棒喝,是小女子着想了。”又道:“先生心中所认为的神如何?”

    博文很满意沅芷的行为,哈哈大笑,“孺子可教,前言皆世俗所谓之神。而我认为对天下懂得把握时势,因时用势,因而治世;对其人,则要察其言,观其色,闻其声,视其行,推其心之所趋,用其心之所往,真正为我所用;对敌人,料敌之先机,谋定而后动;如此这般可谓之神。”

    沅芷在旁恭敬倾听,最后不禁扑哧一笑,“先生所说我看不是什么神人论,而是能大一统的奇人。”

    “哈哈哈,神人也好,奇人也罢。终究不是常人。这样的人世无仅有,但这类的人虽不说如过江之鲫,但也非凤毛麟角。”博文点评道。

    沅芷不禁好奇询问:“先生也算这类人吗?”

    博文爽朗大笑,亦有言指的说道:“公主殿下高看我了,如此方面我均各不沾边。如今乱世来临,大争之时,大争之势,大争之世,人才辈出,英雄少年,哪有我们这些糟老头的位置。”

    “先生说笑了。”

    “哈哈哈,我可不是说笑,就算是公主殿下,我也比不上。而公主也仅算半个。”

    沅芷嫣然一笑,“沅芷服气。”

    靖虞援军军帐内,易枫等人聚在一起讨论。

    严奕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分析道:“夏围城多日,四个城门亦是重兵把守,仅武者高手能凭借轻功出入。战时粮食消耗是平时几倍,而武者高手出入已是困难,更别提携带物质了。如此计算,如今城内可能已经粮食匮乏。”

    易枫在旁接口道:“严将军说的有理,如今战局胶着,若持续下去,我们必受其乱。”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徐正则也是颇为赞同,“如此这般,如今只有两法,一则乃是我们有破敌之策,打退夏军,但如此太不现实。二来,我们携带物质突围进城,解一时燃眉之急。”

    虞国太子见众人仍在纸上谈兵,内心更是焦急如焚不由问道:“为何不是羽国突围出城?”

    一句话毫无建议的话惹得众人直翻白眼。

    徐正则只好解释道:“夏此次率大军所为仅是布局,而非攻城。若羽强行突围,惹怒了夏,那仅不是围城这么简单了。羽自然不敢赌。再则,夏如此精密布局,我们入城虽难,但羽出城更难。甚至全军覆没。”

    听到全军覆没几字,太子内心大惊,也不敢再说什么。

    “他大爷的,这仗打的真憋屈,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进城也不行。不进城也不行。真憋屈!”林浩轩听众长官分析,心中一火,不由爆粗口道。

    “老二!”林浩宇见众人望向林浩轩,不由低声怒斥,“长官们讨论,你就不要瞎掺和。”

    “无妨。”严奕对林浩宇的耿直颇为欣赏,大笑道:“他说的没错,的确憋屈,太憋屈了!哈哈哈。”

    “嘿嘿,你看连正将军都夸我呢。”林浩轩一脸自豪的对林浩宇说道,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这时,一直在旁边没有参与讨论的君邪放下了茶杯,望向严奕问道:“距你推算,如今城内粮食还能坚持几天?”

    严奕一愣,随后回答道:“至多不会多于一月。”

    “一月吗?”一直在旁品饮、神游天际的君邪此刻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终于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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