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是山,海是海,山海之间,有千万里的距离,也有千言万语不可言说。

    像顾玄这么聪慧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端木南漓对他的那种好感呢,可惜他是凉国的皇子,而她则是卫国的公主,凉国来日必将北上中庭,一统南地,两国开战,也是迟早的事情,而他怎能与她产生任何感情呢?

    谁是清白地来到这个世上呢?

    我们所要背负的种种东西,是早在我们出生以前,便已经被上天决定好的。

    宿命的可怕,不在于它的不可改变性,而在于我们从一开始,就无从选择。

    何况他顾玄,又有什么资格想些情情爱爱的事情呢?那是幸运儿才配拥有的东西。

    他可是从心里答应了顾苍,兄弟俩要一起建立一个崭新的世界啊,他怎可为儿女私情而停下。

    世间还有千千万万人在遭受苦难,二哥还在为此而奋斗努力,他怎可因为一己私欲转而开始享受呢?

    手持缰绳,策马狂奔,沿着祁连军耗费了十余年才开辟出来一条大道,一路全速下山,哪怕是被甩得差点摔下马去,但顾玄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停,他突然不告而别,仍是谁都会觉得不对,更何况那位盛名在外的端木太子更加不是傻子,只怕很快便会反应过来。

    此刻的祁连城南城门口,吴珩与尉迟惇两人带着人手,这才姗姗来迟,紧赶慢赶,仍然晚了一步。

    只是看到城门口守军的那副样子,吴珩的脸色便马上沉了下来,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尉迟惇心中一突,知道大事不妙,赶紧上前朝着端木南漓询问道:“侄女,那小子呢?”

    端木南漓鼻头微红,伸出手,背对着众人偷偷地抹了抹眼角,然后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直接掉头离开,闹得尉迟惇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毫无面值,却也无人敢跳出来说她一句不是。

    倒是一旁站着的谢厚胤沉声回答道:“他走了。”

    尉迟惇顿时大怒,把刚才从端木南漓那吃的憋,顺势全部发泄了出来,朝着谢厚胤便大吼道:“是谁放走的?是谁给你们的权利放人的?难道你们不知道全城戒严,不准放人进出么?你是干什么吃的?”

    谢厚胤眉头微皱,面对这位尉迟家出身的显贵将领,端木朔风的亲舅舅,城主府里的大人物,仍是坦然地直接回答道:“是我放他走的。”

    尉迟惇一愣,旋即就是一股怒气上涌,被端木南漓甩脸色他认了,但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老子这么说话?

    尉迟惇被气得刚要对其破口大骂,吴珩赶忙拦住了他,大声劝说道:“尉迟将军,现在可不是纠责的时候,这人竟然突然不告而别,那已经坐实了他的身份必然有问题,现在该马上派人沿着大路追过去才对,得赶紧把人抓回来!”

    尉迟惇仔细一想,心道也对,这人肯定是有问题的,不然何必心虚逃走,想到这,他赶紧朝着旁边的副将沉声下令道:“你没听到先生的话吗?还不赶紧给我派人去追!你他妈愣在这干什么?想留下守城门吗?老子告诉你,追不到人,你也别回来了!”

    副将被骂的一点脾气没有,只能低着头连声称是,然后好像逃难一样赶紧跑开,让守军赶紧打开城门,准备召集手下备马追出。

    尉迟惇骂完了这边,还朝着旁边站着的谢厚胤狠狠地瞪了一眼,然而后者只是轻轻地咧了咧嘴角,什么都没说。

    老子是祁连军的人,你又不是我的上级,我管你怎么想?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尉迟惇是哪个家族的关他谢厚胤屁事,指着我鼻子骂,你凭什么?

    被尉迟惇这么一激,哪怕是感觉自己犯下了大错的谢厚胤对此更是没有后悔,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做之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是?

    错了就认,然后想办法弥补,不行就罚,后悔有什么用?

    这是大将军从他入伍起教他的第一句话,被他引以为做人的信条,现在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谢厚胤哪儿会知错认错。

    这边,对于这位前途无量的祁连军中小将,吴珩的态度明显要客气多了。

    尉迟惇这个人吧,虽然出身名门,家学渊源,本事其实也不小,但要论领兵打仗的能力,和这个天赋异禀的年轻人可差了百倍不止,将来卫国进军,这谢厚胤必为手下的中流砥柱,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帅才,故而吴珩的态度自然要好上许多,相比于他此刻犯的错,吴珩更期待他未来能创造的价值。

    吴珩走到一边,朝着谢厚胤叹息道:“唉,谢将军,你或许是被这贼人给蒙蔽了,你却不知,他是凉国的奸细!”

    谢厚胤对这位吴先生的印象不错,知道他是个真本事的人,再加上端木朔风和祁连军大将军,也就是他的顶头上司都对其推崇备至,对他,谢厚胤自然是服气的,与跟尉迟惇的态度完全不同,听其这么一说,顿时眉毛一挑,有些惊讶道:“先生,此话当真?”

    吴珩非常郑重地点了点头道:“这自然是真的,我岂会信口开河?”

    话到这里,谢厚胤才终于有了一丝丝后悔地道:“亏我给了他一匹快马!哎!”

    吴珩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旁边一直听着的尉迟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全城戒严,你怎么能不请示城主府就放走他?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吗?”

    谢厚胤懒得跟他掰扯,也不可能把顾玄对他说的话原样说出作为解释,毕竟那是他的私心作祟,而此刻,他已暗暗发誓,以后决不能再因为一些儿女私情而坏了规矩,想到这,他当即朝着吴珩道:“我亲自去追!”

    尉迟惇在一旁冷笑道:“你去追?你不是他的手下败将么?追上去做俘虏吗?”

    谢厚胤被嘲笑得身子一僵,对这尉迟惇那是越看越不顺眼,却不好发作,只能闭口不言。

    一旁的吴珩赶紧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都别说了,还是先回去把事情汇报给大公子吧。”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吴珩也是看开了,对方几次三番逃脱出了自己的手掌心,说明他必然也是有气运在身的人,不是那么好提前扼杀的,这是命数,他吴珩也不能违背,实在抓不到他,那将来还是正面战场见真招,迟早还有机会,不必再急于一时,如此因为一个人就心境大乱,为了杀他不计手段,那是莽夫所为,他吴珩不是,调节心态,稳定局势,徐徐图之,这才是一位顶级谋士该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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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起回到了城主府中,几人赶紧上前给端木朔风汇报,而桌案后面的端木朔风果然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看来十分不屑理会这种小事。

    听得了尉迟惇急匆匆的汇报,端木朔风狐疑地看了吴珩一眼,再次问道:“奸细?”

    吴珩先是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才主动凑上去小声的道:“公子,我猜他就是我设计伏杀的那个人!”

    端木朔风微微一惊,顿时更为疑惑:“先生何以如此笃定?”

    吴珩赶紧为其解释道:“先前我与他在府中相遇,观此人有龙气在身,心下疑惑,于是找人来问,却得知最近根本无本国的皇子和王爷驾临,于是心生怀疑,赶紧去询问那对救了他的爷孙,方才得知那人被救的地方,正是先前设伏的地方!”

    端木朔风眉头微皱:“龙气?”

    吴珩只能再度解释道:“我擅望气,此人身上的龙气旺盛,必是皇族中人,又是被人救于燕南山,所以我敢笃定他就是我师弟所选择侍奉的那人,也必然是凉国皇室中人!”

    曾经豪气的江湖侠客,突然就变成了敌国的皇室中人,这一下把端木朔风都绕得有些蒙了。

    “那他怎敢以身犯险,还来府城,这岂非自投罗网?”

    吴珩道:“现在他受伤失忆是真是假都已经不重要了,至于他来府城的目的,我们之后还能慢慢探查,但现在一旦放他走了,可是遗祸无穷啊!”

    端木朔风皱了皱眉,看向了其余几人,谢厚胤聪明会意,赶紧告退,而尉迟惇原本还想仗着自己的身份在一旁听着,但被端木朔风给瞪了一眼之后,也只得低着头,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眼看外人都走了,端木朔风这才放下了手里的笔,沉声道:“冒昧问一句,先生比之先生的师弟,能力如何?”

    对此,吴珩根本没有犹豫,直接傲然道:“我当胜过他数倍!”

    端木朔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道:“那先生觉得我比之那人如何?”

    吴珩一愣,但还是诚实地答道:“当年我们师兄弟六人,有四人留在了中庭,只有我和六师弟一路来到了南地,南地之中,西有蜀国,北有卫,晋两国,南有凉国,还有芸芸众生,不知凡几的百姓,而我唯独就挑中了公子你,那是因为在这南地诸国之中,我认为无人比公子更有一统南地的气象,这是我的选择。”

    “换言之,公子自然就是我心中的明主,方方面面都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听到吴珩终于肯透露出一些真正的隐秘,端木朔风当即大笑道:“那不就得了,既然先生强过先生的师弟数倍,而我又强过先生师弟选择的人,那我们还怕些什么?当堂堂正正地击溃他们,才能问鼎南地,才配做这南地之主,不是吗?”

    吴珩闻言,还想争辩:“可是。。。。。。”

    端木朔风突然一把揽过了吴珩,朗声道:“我与先生,总算可以推心置腹地谈一谈了,不管先生背后站着的是什么势力,但我们的共同目标起码是一样的,你我二人联手,何愁南地不平?区区一个小人物,如此兴师动众做甚,先生难道视其为心腹大患吗?我看还是把人都召回来吧,不用去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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