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林葬天他们在一处小河边停留。

    洛梅双手捧起河水,看了看水上自己的倒影,叹了口气。

    唉,最近都变得沧桑了许多。

    想到这,她就不由得把目光投向那个一路上带着自己这一伙人到处瞎走的人——林葬天。林葬天似乎是察觉到了洛梅幽怨的眼神,回过头来,冲着洛梅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怎么的?笑一笑就完事了?这一路上的磕磕碰碰该怎么解释?洛梅烦躁不已,狠狠地用水揉搓着脸蛋,想要让这清凉的水使自己冷静冷静,不然的话,她真的有些害怕自己有一天可能会忍不住想要拿竹剑削他的冲动。

    这一路上,洛梅原本以为林葬天不会像之前那么无聊,专门找一些不好走的路走。而是会为了赶时间,加快速度,尽量地走一些宽敞的官家大道。可是事实证明,洛梅她真的是想多了。这一路上,林葬天带着洛梅他们可是走了不少的冤枉路。

    沟沟壑壑,弯弯绕绕。险远的山谷、破旧的老庙、古怪的老村庄…… 还有好多地图上看不到的地点,洛梅感觉他们差不多都走了个遍。不过这一路上,倒也不算是多无聊,所以洛梅还算是可以接受林葬天这稀奇古怪的想法。不然的话,想必那把竹剑早就已经伸向林葬天的脖颈了,两人还会这么相安无事?

    一路走来,见识了很多的事情。

    比如说有一次几人经过一处山林,里面有些长着不知名花朵的花树。

    黑黑的枝干,粉白的花。

    老树抽条,扑簌簌地落下了不少的干枯枝叶,还是有些泛黄的绿色。当时林葬天默默地看着这些花数不一的树木,笑着跟站在旁边的许清说道:“像这种树,上面开的花是有些意思的,据说是过一年多开一朵花,所以看树上的花朵树目,就差不多可以知道树的年龄了。”

    许清了然,点点头,指向旁边的一棵树,琢磨了一下,对林葬天说道:“那这棵树已经有九十六年了?”

    林葬天顺着许清指着的方向,看了看,然后笑着说道:“许兄少数了一朵。”

    许清疑惑道:“怎么会?”然后他就又数了一遍,然后看向林正英,问道:“不多不少,只有九十六朵花啊?怎么会少数了一朵呢?”

    林葬天走到那棵树的跟前,指了指一个小小的嫩芽,然后示意许清看向地上的落花,说道:“这个是新长出的雏花,地上的是刚落下没几天的旧花,所以许兄是真的少数了一朵。”许清无奈地笑了,然后凑近那棵树木,仔细地看了好久,然后说道:“明白了。”

    之后的几天,许清时不时地就去找林葬天聊天,不过都和修行无关就是了。对此,洛梅等人也算是习惯了,奇怪人做奇怪事,其实一点都不奇怪的。

    还有一次,几人经过一处险远的山谷,惊奇的是里面居然有一个小村庄。人们安居乐业,怡然自乐。似乎他们并没有和外界接触过,因为他们竟然连现在是什么朝代都不晓得,只知道自己是哪国的人。不过他们从来没有想要走出这个山谷的想法,倒不是因为山谷险,路不好走,只是因为他们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就挺不错的,生活得很开心。这其实已经有足够的理由了。

    林葬天他们受到了村长的热情款待,饭后,村长找到了看起来像是这一伙人的领头,也就是林葬天。他和林葬天聊了几句,然后就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个地方是他们全村的世外桃源,所以希望林葬天他们出去后不要到处传播这个消息,他们村里的人想要远离世俗,安静地生活。林葬天笑着答应了,并且保证绝对不会外传。老村长于是开心地回到家里拿了两坛好酒,送给了林葬天。作为一个爱酒之人,林葬天自然是爽快地收下了,不过这使他遭到了洛梅更多的白眼。

    有这么爱喝酒吗?洛梅扶额,真的不想说自己认识这个人。有些丢人诶。

    几人告别了村庄,许清凑在林葬天身旁,轻轻地说道:“林兄,那酒能给我一坛吗?”林葬天有些惊讶,没想到这许清也是一个爱酒之人,瞥了眼许清,林葬天笑道:“你一个【潜阳宫】的大师兄,居然爱喝酒?”许清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我毕竟也在山下游历了几年,这些市井人家的佳酿,我还是很喜欢的。”

    林葬天随手递给许清一坛酒,笑道:“行吧,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多正宗的佛家子弟。”许清赶忙接下林葬天递来的那坛酒,笑呵呵地说道:“谢谢林兄了,其实酒这东西啊,对于修习佛法还是很有用的。你不懂,嘿嘿。”林葬天挑了挑眉,问道:“怎么说?”

    许清哑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来了句:“林兄,你不是我们佛家弟子,你不懂。”林葬天哑然失笑,拍了拍许清的肩膀,道:“你真的以为我不了解你们佛家弟子?”许清神色尴尬,作为【潜阳宫】的大弟子,他这些年游历在外,别的不说,对于这市井间的佳酿,可谓是爱不释手,慢慢地变得极其好饮酒,随身都会带点酒水。

    不然的话,口渴的时候喝什么呢?

    有的时候他也会想,难道她不喜欢自己,是因为自己身上的酒气?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些犯愁。看来自己真的是不适合修习佛法啊,自己还是更适合像林兄那样,做个纯粹的江湖人。他揭开酒的泥封,抬起酒坛,仰头喝了一口酒。他舒畅地长舒一口气,赞叹道:“这真的是好酒啊!”林葬天嗅了嗅,抢过许清手上的酒坛,仰头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说道:“确实是好酒!”林葬天眼睛一亮。这坛酒,应该超过三十年了,在寻常的地界,能酿出这样品质的酒也是极为难得了。

    林葬天突然发现许清正幽怨地看着自己,许清难过地说道:“林兄,你不是还有两坛酒吗?”林葬天面不改色地说道:“这好酒吧,得省着点喝,不然的话以后喝到那些劣酒的时候,没有好酒的比较,怎么会感到安心呢?”许清巴巴地看着林葬天手里的那坛酒,意思明显,你要是还不把酒给我的话,我可能就会做出一些你无法接受的事情了。

    许清正准备缠着林葬天的手,恶心一下他的时候,谁知道林葬天仿佛是早就料到了一样,迅速地把手抽了出来,将那坛酒交给许清,然后往旁边走了几步,离许清远了一些。许清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赶紧收下那坛酒,盖上盖子,防止酒的香气跑掉。他笑呵呵地对林葬天说道:“林兄啊,你跑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说着,就要向林葬天那边走去。

    林葬天突然开始跑了起来,向前冲去。留下了身后错愕的洛梅一行和正准备捉弄一下林葬天的许清。许清突然也跟着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哈哈大笑道:“小宝贝,你别跑啊……”

    洛梅他们突然发现,一直在前面的林葬天在听到那句话后,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奔跑。只是姿势有些狼狈罢了。

    几人顿时哈哈大笑,笑弯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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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次几人路过一个小村庄。这个村庄有些奇怪,有着许多“提笼架鸟”的老人,蹒跚而行,四处溜达,不紧不慢。

    他们带来的鸟有的是两笼——多的可至八笼。若是带七八笼,就非坐着马车来不可了。车把上,后座,前后左右都是鸟笼,安排得十分有条理。看到它们平稳地驶过通向山间的密林小路,也是有趣。——坐在车上的主人自然是十分潇洒自得,神清气朗。

    林葬天他们发现,不管是卖豆腐的摊位上,还是那些寻常的人家,摊前的小树上都会有一笼鸟。这或许是他的伙伴吧?遛鸟的大部分都是年长的老人,平时闲来无事,便溜溜鸟,四处转悠转悠。慢慢悠悠,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也是美哉。

    其实帝国内倒是有类似的人,对于那些无法修行的普通生物,作为天生自认为是食物链的主宰的人类,自然就把它们当作是手中的玩物了,只是不知道那些可以修炼的和修炼有成的同族人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鸟为什么要“溜”呢?听老人的说法,好像是不溜不叫的缘故。鸟必须要习惯于笼养,习惯于喧闹扰攘的环境。等到它习惯于与人相处的时候,它就会尽情地鸣叫。这样的一段驯化,术语叫做“压”。一只生鸟,至少得“压”一年。

    让鸟学叫,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让它听别的鸟叫,因此养鸟的人经常会聚在一起,把他们的鸟揭开罩,挂在相距不远的树上,此起彼歇地赛着叫,听这里的老人说,这叫做“会鸟儿”。养鸟人不但彼此很熟悉,而且对他们朋友的鸟的叫声也很熟悉。鸟应该向哪只鸟学叫,这得由鸟主人来决定。至于选择哪些鸟学叫,这就是鸟主人的事情了。老先生拉着林葬天他们侃侃而谈,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

    鸟叫的音色是各种各样的。有的宽亮,有的窄高;有的鸟聪明,一学就会;有的笨,一辈子只能老实巴交地叫那么几声。有的鸟害羞,不肯轻易叫;有的鸟好胜,能不歇气地叫上好久。

    养鸟是很费事的,除了溜,预备鸟食也是一件不小的难事。老先生喝了杯茶水,继续侃侃而谈,自来熟的老爷子也不管这些年轻人爱不爱听,不过既然那个年轻人问了,他便知无不言了。

    赵静直和莫云符倒也是挺感兴趣的,认真地听着,洛梅看人家是长辈,也就耐着性子听着,不过她暗暗下定决心,等会一定要狠狠地揍那个可恶的林葬天一顿,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问,真的是…… 无话可说了。

    老人很高兴现在的年轻人对于这些东西还感兴趣,不像家里的那几个小子,成天就知道玩,看看人家,长得一表人才的,还愿意陪自己这个老头子聊聊天。于是老人继续说道:养鸟人所重视的,除了鸟本身,便是鸟笼。鸟笼又分圆笼和方笼两种。一般的鸟笼也就二三十铜钱,有的雕镂精细,近于“鬼工”,贵得令人咂舌。——有的人不养鸟,专以搜集名贵鸟笼为乐。鸟笼里大有高低贵贱之分的鸟食罐。一副百年的青花罐,已经成了稀世珍宝。

    还有一种养鸟的乐趣,养鸟人将鸟养在“架”上,所谓的架,其实就是一截树杈。乐趣就在于训练它“打弹”,养鸟人把一个弹丸扔在空中,鸟会飞上去接住。有的一次飞起能够接连接住两个。架养的鸟一般体大嘴硬,养鸟人也是见之心喜。

    对于这些事情,老人说了很多。林葬天他们安静地听着,时而点头,时而微笑。

    后来林葬天他们一行人告别了老人,临走前,林葬天送给老人一坛好酒,看得许清眼皮直跳,老人笑呵呵地收下了,心情大好。然后林葬天他们离开了村庄。

    他们背后传来鸟的叫声,清脆嘹亮,还有鸟儿振翅飞翔的声响。林葬天回过头去,说了句洛梅他们不明所以的话:“趁着现在还能飞翔,那么挥舞翅膀的时候就多用些力气吧。”

    夕阳下,林葬天挥了挥手,走得并不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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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梅洗了把脸,挽了挽袖子,悄悄地掬起一抔水,甩向林葬天,后者像是早已料到,早早躲开,这让洛梅很是扫兴,她撇撇嘴,大摇大摆地回去收拾东西。林葬天摇了摇头,看着层层叠叠的水纹,思绪飘远。

    莫云符收起那个公孙家制造的马车,马车扭转,收缩成一个圆形的大球,被莫云符收回。这样的马车,由于携带方便,所以在大陆上销路比较广,有很多人争相购买,刚出现的时候,曾经一度有断货的情况出现,后来公孙家改进了工具,提高了生产效率,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了。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来,公孙家族,在大陆上的影响力有多么的强大。

    赵静直最近破境了,所以心情很好,她脚踩月华,即使在没有月亮出现的时候,林葬天他们也能在她的身上看到月亮的影子,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相信赵静直自己也会有所察觉,自己的修炼水到渠成,得之自然。

    许清看了看远方,双手合十,看来快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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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内,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站在大殿的玉石板上,表情狰狞。他的对面,站着一位面容温和的中年男子,他双手负后,表情有些严肃。

    这两位男子,都是罗水国的皇子。就是嫡庶有别罢了。

    那个年轻男子冷哼一声,扭头就走。身后的中年皇子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也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忧心忡忡地望向空荡的大殿,又叹了口气。

    这个国家该怎么办呢?他有些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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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茶馆里,突然走进了一位白衣女子。

    整个茶馆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那些粗鲁的汉子眼睛都看直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居然如此的水灵。但是当他们看到那女子随身携带的那把细长银剑的时候,他们就不敢有更多的举动了。一个看不出跟脚的佩剑女子,还是不要去招惹的好,不然的话自己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还少吗?

    女子走到柜台,要了杯茶,安静地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坐下。她眼神清冷,幽幽深深。

    女子后面,一个装作不小心摔倒想要占便宜的色胆包天的男人经过,当他的手就要触碰到女子腰肢的时候,他舔了舔嘴,快要得手了!

    突然,男子大叫一声,倒地不起。他捂着那只手,血流如注,估计是再也接不上了。因为那只想要占女子便宜的手已经变得稀碎,难以辨认了。茶馆内的人刚才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然后就看到那个男子倒地不起。于是茶馆内的人,看向那个女子的眼神,多了些敬畏。

    女子仿佛是没有听到那个倒地男子的谩骂,依旧安静地喝着茶水,她皱了皱眉,说道:“好吵。”然后看向那个男子,瞳子竖起,男子看到女子的眼神后,脑海中如同响起一连串的炸雷,他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赶忙挪动身子,急忙站起身子,快速逃离这个地方。

    在男子走后,茶馆内顿时响起对于女子的夸赞之声,人们鼓起掌来,对那个女子赞赏不已。

    女子疑惑地皱了皱眉,放下茶碗,她有些不解,于是开始细细思索。

    这,似乎和他描述的有些不同啊?

    女子在桌上放下了两枚铜钱,离开了茶馆。她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她看向缓缓移动的太阳,用手挡了些,眯了眯眼,然后她展颜一笑。

    有些动人。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历练还是不够,所以她决定再多看一看。

    谁道人间皆是冬?

    只是闲人少,只是闲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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