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你这烟儿表妹,会不会去宫内找你母后告状?”

    长孙长卿歪着脑袋盯着楚修远,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

    楚修远一愣,点点头,遂又一副认同的模样:“依着她那性子,还真会!”

    二人相视一笑,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认命样。

    如今,长孙长卿是有些困惑的,她也不甚明白现下对楚修远,还有着怎样的情愫在。虽说顾亦初的话,让她或多或少对楚修远生了些猜忌,但那到底不是症结所在。这些时日的相处,她亦有察觉到,楚修远必定是有事瞒着自己的,她隐隐觉着这些事,定是与自己脱不了干系的。她每日都在期盼,他能与自己坦诚,只不过等待她的,是一次次的失望。渐渐的,她便也不再期许,对他的依赖和信任,也慢慢的被冷却。

    撇开旁的不说,素日里与楚修远相处,倒是欢愉居多,他总是事事替自己着想,所有的事皆是他安排妥帖,勿需长孙长卿过多操心。不管她如何作天作地,楚修远永远都是第一时间赶到,替她善后。只不过,那些表面上看着依旧亲昵的日常,暗里,却少了许多真情实意。

    思及此,长孙长卿暗中叹了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吧!当下最重要的,是确保能将长孙怀锦平安送回北辰国。

    二人心思各异,一路再无他话。

    长孙长卿前脚刚踏入太子府门槛,便被迎面匆匆而来的人重重撞了一下,险些摔倒,幸得身后的楚修远反应及时,扶了她一把。

    长孙长卿堪堪稳住身形,正要开口,一抬头便瞧见撞自己的人,竟是行色匆匆的玉竹。

    “玉竹,你如此匆忙所为何事?”

    听到是长孙长卿的声音,玉竹这才急急转身。

    “小姐,不好了!怀锦少爷突然发起了高烧!这会子人都烧糊涂了!我正要出去寻大夫呢!”

    “什么?!怎么会这样?”

    长孙长卿也顾不上别的了,拔脚便往碧梧轩跑去,玉竹随后快跑着跟上。

    “无痕,快!去宫内请太医。”

    楚修远当下便立即挥手命无痕去请太医。

    长孙长卿刚踏入长孙怀锦的屋子里,一眼便瞥见躺在床铺上,烧的满脸通红已陷入昏睡的小人儿。长孙长卿快步上前,俯身瞧着他,见他似是已经没甚意识,顿时心中一紧,忙低头轻声唤着。

    “怀锦,怀锦……”

    “姐姐……”

    长孙长卿唤了许久,长孙怀锦才堪堪半睁眼低低回应了。

    见他似是又要昏睡过去,长孙长卿急地拍拍他通红的小脸:“怀锦乖,大夫快来了,你忍着些!别睡过去了!”

    “嗯……”

    长孙怀锦强撑着烧糊涂的脑袋,低低应了一声。

    “玉竹,到底怎么回事?怎的小少爷会突然发起了烧?”

    长孙长卿瞪着通红的双眼,狠狠扫向玉竹。

    吓的玉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姐,奴婢也不知是怎的……今儿晨起,小少爷练完功回来,说热的厉害,让奴婢给他打些凉水沐浴,奴婢怕他着凉,还给他兑了些热水,谁知……谁知小少爷非说太烫,愣是将水凉了又凉才肯净身……沐浴完,小少爷将奴婢打发了出去,说是想躺一会儿。晌午奴婢去唤小少爷用膳,叫了半天,不见开门,奴婢这才发现不对劲,推开门便发现小少爷已有些烧糊涂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是奴婢失察!”

    玉竹急的将额头都磕出了血。

    玉竹的这番话,反倒让长孙长卿冷静了些。长孙怀锦日日练完功后,皆满身是汗,平日里习惯了练完功后沐浴净身。因着近来练功的缘由,他的身子骨也不似从前那般孱弱,他自己也定是知道练完功的热身子是不宜沾凉水的。那么今日,他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昨晚长孙长卿与他提议装病离开东溟一事,他记在心上了。

    长孙长卿原定的计划是,让长孙怀锦装病闭门不出,届时再请顾亦初将他“偷”出太子府。不过今日顾亦初也说了,此计划未必行的通,毕竟这东溟的太子府戒备森严,要想从严密的守卫下将人“偷”出去,怕是没那么容易。

    长孙怀锦故意这般折腾,将自己特意冻出病来,想必他也料到装病并不能真的掩人耳目,随便寻个大夫来,便能瞧出破绽,故而才想到这热身洗凉水澡这一出儿。

    长孙长卿转身,望着床上脸颊烧的通红的长孙怀锦,心中疼惜又自责。

    “你起来吧,去门口瞧瞧大夫什么时候到!”

    长孙长卿无力地挥挥手,将玉竹打发了出去。

    瞥见床上意识模糊的长孙怀锦,长孙长卿歉疚不已,但凡自己够强大,但凡有旁的法子,她也断断不会舍得长孙怀锦这么糟蹋自个儿小小的身子。长孙长卿眼眶一热,两行清泪顺着两颊滑落了下来。

    “怀锦……是姐姐不好,姐姐对不起你,姐姐当初就不该带你出来!是姐姐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长孙长卿伸手摸了摸长孙怀锦烧的通红的脸蛋儿,哽咽着,随后又伸手将一旁水盆边的帕子,浸了冰水,拧干敷在长孙怀锦的额上。

    “小姐,我去换了盆冰水来,你歇歇,我来吧!”

    沉香端着一盆冰水进来,见到长孙长卿红通通的双眸,不忍心道。

    “无碍。”

    长孙长卿朝玉竹摆摆手,接过她递来的冰帕子,将长孙怀锦额上的帕子拿下来,替换了上去。

    楚修远踏入房内,瞧见的便是床铺上烧的已有些痉挛的长孙怀锦,还有一旁坐着正低声啜泣的长孙长卿,她隐忍的模样,引的楚修远心中亦紧了紧。

    一声轻叹,楚修远跨步上前,伸手将她拥入怀内,任长孙长卿的泪沾湿了他的衣襟。

    不多时,无痕便接来了一位老太医。

    “主子,宋太医来了!”

    长孙长卿见是太医来了,慌乱地将楚修远轻推开,然后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见他衣襟处一片潮湿,长孙长卿满脸歉疚,那水汪汪的眸子,盯的楚修远心神荡漾,暗想着,再多湿几件衣裳,他都不介意的。

    宋太医上前,仔细地翻了翻长孙怀锦的内眼、舌苔,接着号了号脉,而后慢慢悠悠地捋了捋胡须,这才开口:“这位小少爷无甚大碍,只是热身洗了凉水澡,寒气入体,如今烧起来,反倒是将病症给发了出来。我开些汤药,每日早晚煎服,不出五日,便可痊愈。”

    见宋太医如此这般一说,长孙长卿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下,忙起身施礼,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有劳宋太医了!”

    宋太医朝她微微颔首点了点头,便拎着药箱出去了,玉竹赶忙儿跟了上去,拿着宋太医开的药方,抓药去了。

    长孙长卿不眠不休地守了长孙怀锦整整一夜,直至第二日清晨,他的高烧才总算退下去些。

    “小姐,吃些东西吧!从昨日下午回来,你便动也不动地守着小少爷,不吃不喝不睡,这要是把自个儿身子熬垮了,小少爷醒来,也要担心的。”

    沉香端了一碗粥来,轻声劝着。

    长孙长卿揉揉僵硬的脖子,堪堪将脑袋转了过来,声音沙哑:“拿来吧!”

    沉香瞧着长孙长卿满脸疲惫的样儿,心中一酸:“小姐慢些喝,我去将小少爷的药端来。”

    长孙长卿从沉香手中接过粥碗,点点头未吱声。她盯着床上仍旧未醒的小人儿,鼻尖一酸,仅喝了两口粥,便失了胃口。

    “你再这样下去,怀锦未醒,你倒是先将自个儿给熬垮了!你这双眼睛是不想要了?”

    楚修远步入屋内,望着熬了一夜,眼下乌青一片,双眼通红的长孙长卿,心疼不已。伸手捡起一块干净的帕子,沾了些冰水,敷到长孙长卿双目上,轻轻替她揉着。长孙长卿双眼紧闭,被这冰凉的帕子一激,倒是精神了不少,眼内的灼热感也减去不少。

    沉香端药进来,瞧见的便是这暧昧的一幕,她红着脸,虚咳了两声:“咳咳,小姐,小少爷的药端来了!”

    长孙长卿一惊,赶忙将眼上的帕子拿开,起身朝沉香伸出手:“我来吧!”

    难得与长孙长卿独处一会儿的楚修远,被沉香打扰了。他冷冷瞪了沉香一眼,吓的沉香手一抖,差点将汤药给泼了。

    沉香将药碗递给了长孙长卿后,自己则走到长孙怀锦枕边,伸手将他上半身轻轻扶了起来。长孙长卿则是舀了一勺汤药,吹凉了些,朝长孙怀锦嘴里送去,奈何长孙怀锦人还未醒,喂了几勺均顺着他嘴角溢了出来,任长孙长卿急红了眼,那汤药就是喂不进去。

    “长卿……长卿……你别急,我来吧!”

    楚修远见长孙长卿似是又要急哭了,忙伸手将药碗端了过来,遂又轻轻抚了抚了长孙长卿的背,以示安慰。

    只见楚修远伸手握住长孙怀锦的下巴,轻轻一捏,将他嘴给掰了开来,将药喂了进去,再用手朝他后背一拍,他便将药给咽了下去。

    虽说楚修远这喂药的方式粗暴了些,但好歹长孙怀锦将汤药悉数咽了下去,长孙长卿这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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