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远正执起一杯清茶呷了一口,闻言,手中微顿。那微不可察的动作,却还是被长孙长卿给捕捉到了,她微微眯了眯眼睛,低下头装作挑绿豆糕的模样,心中却闪过一丝异样。

    虽说长孙长卿与楚修远的亲事,乃是由楚修远母后与长孙长卿生母定下。且来东溟之后,阮青莞也曾亲口承认过的,她们两位母亲之间,确实有口头商定过长孙长卿与楚修远的婚事。

    但那也仅仅是阮青莞上次忆起辛若夷的时候,顺嘴一提罢了,楚云天可是从未在众人面前提及过此事!

    况且自那以后,不管是阮青莞还是楚云天,他们夫妇二人,皆不再提及此事,就连楚修远都未再与长孙长卿议过此事。楚修远是东溟太子,他曾说他这辈子有且只有长孙长卿一人,如今楚修远已是适婚之年,太子妃之位悬空,阮青莞与楚云天更是从未提及要将长孙长卿纳为太子妃一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如今长孙长卿所知晓的,只是自己母亲临终将她托付给楚修远一事。只不过楚修远这一家子是否肯应下,怕还是个未知数吧?!

    长孙长卿也不是个傻的,她知晓阮青莞和楚云天定是故意不提这茬儿,不然也不会让她这么白白地待在楚修远府内等这么许久。只是为何他们夫妇既然不愿长孙长卿与楚修远在一起,为何当初又命楚修远去寻她?又为何自己待在东溟这么久,不催促楚修远将自己打发回北辰国?

    而此时,长孙长卿与楚修远提及回北辰国一事,就是有意试探楚修远的态度。

    “急什么?你们这才来了多久?多玩些时日再回去。”

    楚修远似是无意一般,忽略她口中的“亲事定下”一句。

    长孙长卿倒是品出些别的来,楚修远这句话言明了“玩”,且刻意忽略掉那句与亲事有关的话,按他这意思,他是领着长孙长卿姐弟二人来东溟国游玩的?那当初他的托辞为何又是

    带她回乡见长辈,得了父母首肯先订下亲事,待她及笄再行礼聘一事?如今这般不上不下的吊着,既是不愿,又何须勉强?这楚氏一家,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

    念及此,长孙长卿眉头微动,心头不免有些燥郁,口气也有些不耐。

    “有些想家了,外头再好,都不如在自个儿家好!再说了,怀锦还小,他离家这么许久,杜夫人和祖母怕是要急坏了!”

    长孙长卿心念一动,将长孙怀锦摆了出来,做了一番托辞。

    “再说了,我也有些想半夏了,不知她那咋咋呼呼的性子,在府内可有受什么欺负……”

    想到半夏,长孙长卿鼻尖微酸,她是真的想半夏了,那个傻乎乎的小丫头,那个拼尽全力将自己从湖中捞上岸的小丫头。

    “前两日,我已命人替你送了封家书去长孙相府,告知他们你和怀锦一切安好,让他们勿需担心。”

    楚修远稍作思索,随即开口,直直将长孙长卿的话给堵了回去。

    “至于半夏,你莫要担心!你我临走之前,我就嘱托了楚府的管家,命他时不时去照应一番,想来碍于我的面子,长孙府那些个人,也总得顾忌些的。”

    楚修远言罢,惹的长孙长卿心中更是苦闷,却又无从开口,他似乎事事都想在自己前头,如今这情形,自己也是寻不到什么好的托辞要求回北辰国的。

    “嗯,还是你思虑周全。”

    长孙长卿垂眸应着,心里却是暗潮涌动。楚修远这人,如今是越发的让她看不明白了,瞧他平日里对自己呵护备至的模样,又不像是假的。他之前是信誓旦旦,非卿不娶的样子,如今却又对二人亲事一事,讳莫如深,闭口不提。细想之下,长孙长卿又有些心惊,总觉着这趟东溟之行,怕是没那么容易回的去的!

    “要不……先把怀锦送回北辰国吧!他跟着我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头,祖母若是知晓,指不定怎么心疼呢!早早儿送他回去,我也好安心!”

    长孙长卿犹豫一番,终究还是决定开口,无论如何,她段段不能让长孙怀锦跟着自己受罪。前路未知,她怕啊,怕因为自己,连累了长孙怀锦。那偌大的长孙相府,除了长孙空青,也就只有这么个小人儿,还将自己当作家人一般。

    “安心?我这太子府难不成还有什么吃人的妖怪不成?”

    楚修远轻笑着,似是调侃一般,眼角的余光却是在细瞧着长孙长卿。

    “你这说的什么胡话?我这没个生母的,也没人挂念着我的好赖。怀锦可不一样,他可是祖母和杜夫人心尖尖儿上的宝贝,多少人惦念着?这整日里跟着我这么个不着调儿的姐姐,平白让她们忧心!”

    长孙长卿愣了愣,眸光瞬间暗淡了下去,虽话语里有些玩笑话儿的意味在,但多少是带着些自嘲的口吻,倒是让一旁瞅着她的楚修远稍稍一怔,心口略过些疼惜。

    许是这样的情绪,多少掩盖了长孙长卿心中真正的担忧。她是真的担心,楚修远会利用长孙怀锦,做出些什么事儿来,若是这样,她如何对得起自己临行前与长孙空青说的“会好好照顾怀锦,会好好儿护怀锦平安?”她自己孑然一身,无所畏惧,她是怕自己连累了长孙怀锦。如今瞧楚修远这架势,她越发肯定,楚氏这一家子,好似在谋算着什么,而且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切定是与自己有关的!

    “有我在,有这偌大的太子府在,有我太子府这重重守卫在,她们有何值得忧心的?你且安心些,若是实在无聊的紧,明儿我让人带你出去转转?”

    长孙长卿无语凝噎,就是因为有你,有你这太子府,有你这太子府的重重守卫,我才忧心的好吗?

    长孙长卿的胳膊无意间碰到腰间一硬物,又听闻楚修远肯让她出去转转,顿时心生一计。

    “也罢!这连日来练功,我也着实有些累着了,出去转转也好。”

    长孙长卿应着,遂又拉起楚修远的衣袖,故意娇笑道:“还是修远对我最好。”

    见她并无异样,又不再提及回家一事,楚修远这才放下心来,宠溺地握了握长孙长卿的手,长孙长卿却是不着痕迹地避开,捏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装作开心的模样:“这绿豆糕真好吃,你要不要来一块?”

    “嗯,甜而不腻,入口绵软,确实不错。”

    楚修远应着,便也伸手拿了一块绿豆糕轻咬了一口。

    而长孙长卿则是暗中捏了捏腰间的玉佩,目光微紧。

    因着最近一段时日,长孙长卿忙着练功,楚修远又忙着处理公务,二人也是多日未见,楚修远愣是赖到用晚膳。饭后,长孙长卿借口要去陪长孙怀锦说说话儿,叙叙姐弟情,便将楚修远给打发了。

    长孙长卿挪步至长孙怀锦屋内,入眼便瞧见小小的人儿正歪坐在床头看书,如墨的乌发,在肩头散着。

    “姐姐来了?”

    长孙怀锦瞧见长孙长卿来了,高兴的很,翻身欲下床穿鞋。

    “可用过晚膳了?”

    长孙长卿伸手拦住欲下床的长孙怀锦,见他点头应着,这才放心,他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日三餐,皆不可少。

    “姐姐与你说几句话儿便走,不必起身了。”

    长孙长卿伸手将长孙怀锦的房门关了个紧实,又跑到窗户边伸头朝外瞧了瞧,然后将他的窗户也关了个紧实。

    “姐姐这是做什么?”长孙怀锦见她如此谨慎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

    “怀锦,你觉得楚修远为人如何?”

    长孙长卿直直盯着他问道。

    “楚大哥……对姐姐极好,对我也是极好的,只不过……”

    长孙怀锦犹豫着,似是有难言之处。

    “只不过什么?”长孙长卿追问。

    “只不过我总觉得,他回东溟以后好似有些不一样了,我也说不上来,总是觉着,不似在北辰国那般。”长孙怀锦皱着眉头,小心地回答。

    “怀锦,你听姐姐说……”

    长孙长卿悄悄在他耳边低语。

    “姐姐不可,我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办?我要留下来陪姐姐!”

    长孙怀锦忍不住惊呼。

    “嘘……姐姐无碍,他总得念着与姐姐的旧情,不会多作为难,如今这情形,你先走,姐姐处理好事情,便追你们去。”

    长孙长卿哄骗着长孙怀锦,如今这情况,能走一个是一个,长孙怀锦走了,她也才能安心。

    长孙怀锦知晓长孙长卿是为自己着想,眼眶微红,乖顺地点点头。长孙长卿这才放下心来,抱了抱长孙怀锦,一直到他睡着,长孙长卿才转身离开。

    碧梧轩书房。

    “你说长卿在怀锦屋里待了一个多时辰?”

    楚修远眉头紧皱,目光犀利。

    “是的,主子。”

    玄武恭敬地答道。玄武除了每天白日里教长孙长卿姐弟练武之外,晚上更是负责暗中守护姐弟二人。

    “你可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长孙小姐将门窗尽锁,倒是未曾有什么声音传出来,待她走后,我瞧了瞧,怀锦少爷已然熟睡,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门窗尽锁?”

    楚修远暗惊,莫不是长孙长卿真的有所警觉?可是瞧着白日里她的模样,倒不像是知道些什么。

    “这几日你给我好生盯着长孙怀锦。”

    “是,主子。”玄武应声退下。

    楚修远目如鹰隼,盯着玄武离去的方向,思绪翻滚。

    前几日他问过无邪二人,知晓长孙长卿乘坐的马车中途被停、车夫失踪一事,此事着实蹊跷的很,为何她能如此淡定?楚修远心中着实气闷,看来她还真是有事瞒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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