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椿和朱柏就不一样了,虽说火锅历史悠久,《魏书》中便有记载,宋代时期,火锅的吃法在民间已十分常见,还在元代流传到蒙古一带,用来煮牛羊肉。可是,宫廷之内,却是罕见,朱椿和朱柏自小生于皇室,吃得都是山珍海味,宫廷御宴,今日却是第一次见这火锅,一时间既新奇,有欢喜,特别开心。

    朱椿刷了一片羊肉,蘸着聊,一口吃了进去,连连赞叹:“太好吃了,四嫂,你怎么会想到如此美味的吃法?简直是闻所未闻。”

    徐妙云往锅里扔了一块豆腐,“这可不是我发明的,乡间村民没有大鱼大肉,通常都会这么吃,找些野菜乱煮一锅,蒙古人也会用此法来煮牛涮羊。你们这两个显贵王爷,没听说过,也实属正常。”

    嚼完刚涮的肉牛,徐妙云接着说:“不过呢,我的吃法可先进多了。他们可没这么多蘸料,也没这么香浓的锅底。”

    朱椿连连附和:“这火锅现吃现烫,鲜美咸香,即使在这严寒的冬季,依旧暴汗淋漓,实在是酣畅之极。”

    “是啊,实在是冬季最佳美食啊……”朱柏也忍不住称赞道。

    “不错,火锅的美妙之处,你二人已深有体会。不过,其美味可远不止于此。”

    徐妙云高深一笑。

    朱椿激动万分,“还远不止于此吗?四嫂,快别卖关子了,勾的我抓心脑肺。”

    “你这个小吃货。”

    “这不是为了跟你这个打吃货做伴儿吗?好吃的美食无人分享岂不是太过遗憾。”

    “胡言乱语。”徐妙云瞪了眼朱椿,“今日我们所吃的火锅呢,锅底用筒骨熬制,是为清汤锅,另外还有麻辣锅,麻辣锅中加入大量的辣椒、花椒等,口感香辣,油而不腻,且越煮越辣,越煮越香,吃一顿火锅,你这衣裳都会香气四溢。另外,还有在此基础上发展的鸳鸯锅,半是清汤,半是麻辣,麻辣清淡各别,各取所需,老少咸宜。还可解郁除湿,特别适于山川气候,简直是至冬佳品。”

    “还有如此神奇的吃法?”朱椿忍不住惊叹道。

    “这有何神奇的,我还吃过九宫格呢,锅分九格,每格可用来煮不同的东西,吃起来特别方便。”

    朱椿听徐妙云说的头头是道,神乎其神,放下手中的碗,嚷嚷道:“四嫂,四嫂,你教我做火锅吧。”

    “为什么?你想吃了来燕王府便是。”

    “可是,以后你与四哥会就封北平,而我,被封为蜀王,十有八九是要去蜀地的,届时岂不是吃不到了?此等美味,不曾吃过便罢,今日吃这一回,往后若再也吃不到,人生怕是都索然无味了……”

    朱椿说着,还流露出一副伤心万分的样子。

    “你这小鬼,才多大,脑子里都在想些啥?”徐妙云也放下手中的筷子,用手敲了敲朱椿的脑袋,“罢了,这又不是什么绝技,回头让红玉教你便是,改日我还可以去你那蹭饭。现在赶紧吃吧……”

    朱椿这才笑嘻嘻地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徐妙云怎么也想不到今日这一顿火锅,带动了整个蜀地的吃文化。数年后,博综典籍,容止都雅,有“蜀秀才”之称的蜀王朱椿就封四川后,除了在红照壁一带修建了规模宏大的蜀王府外,还在沿锦江修建了筹边楼、望江楼、散花楼,成为了百年后成都的标志性建筑。

    北平

    “王爷,自四月元昭宗死后,其弟益王脱古思帖木儿继位,改年号天元。这天元帝一改其兄做派,连续两次斩了我朝使节,大有与我大明针锋相对之意。现如今我们已取三城,实属不易,接下来怕是要有一番硬仗了。”

    刚收兵回城的朱棣,放下手中的茶,缓缓开口道:“卫国公言之有理,这脱古思帖木儿当初被父皇俘获后,又在致本雅失里可汗的信函中公开将其遣还回去,心中定对父皇怀恨在心。如今登上这北元皇帝之位,自是与我大明势不两立。”

    “不知王爷今后有何打算?”

    “近日几场交战,双方各守其营,出战将帅也都都有胜负,怕是要暂时休整一段时日,一来可养精蓄锐,减少损伤,二来趁机想想其他办法。另外,联系秦王和晋王二人,看看他们那边情况如何?不知卫国公以为如何?”

    “微臣正有此意。”

    二人达成协议,冯胜便退了出去,朱棣不禁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云儿,我怕是短时间不能回去了……

    思来想去,朱棣决定再给徐妙云写封信,虽说苏湛会时不时汇报徐妙云的情况,但到底未曾收到她的回信,心中甚是想念。索性走到书桌前,提笔写去。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天涯岂是无归意,争奈归期未可期。

    写完信,朱棣将信连同从怀里掏出的同心结一起装入信封,对着苏影说:“快马加鞭,将信送回京中,务必在新年之前送到。”

    最终,朱棣没能在过年前赶回去,南北战事依旧焦灼。

    洪武十一年大年三十,徐妙云嫁给朱棣的第三个除夕,徐妙云独自一人参加了宫里的宴会。

    依旧是落梅殿,依旧是莺歌燕舞。

    许是与北元的战事尚未结束,皇帝对除夕之宴没有什么兴致,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又听诸位大臣说了些“旗开得胜”、“天下大统”等等的好听话,便早早离了场。

    秦王和晋王已经就封,燕王便坐在了太子的下手,如今朱棣还在北平,徐妙云一个人坐在如此高的位置,实在无聊的紧。好在与太子侧妃还能聊上几句,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宴会的歌舞越是精彩,自己越是觉得没劲儿。

    正在徐妙云想着是否要离开的时候,李芳雪走了过来。

    “哦,燕王妃,自己一个人啊?燕王不陪你守岁了吗?”

    嘲笑之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是啊,众所周知,燕王在前线为国效力,奋力杀敌,作为燕王妃我自是一个人,李小姐人为应该几个人?不过,像李小姐这种一直一个人的人,怕是没有这么荣幸的机会。”

    “你!”

    “你什么你,趁本宫还能好好说话之前,赶紧走!” 这李芳雪怕是脑子有病吧?真不知你跑到我这来说着一通到底是干啥来了?自取其辱吗?

    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被李芳雪彻底打扰,徐妙云也不想就留,便像太子等人行礼告退,然后与徐家来赴宴的众人聊了一会儿,便回了燕王府。

    回到王府中,便看到管家带着众人都守在院子里,等着徐妙云燃放烟花。

    自从徐妙云第一次陪朱棣守岁,放了精心准备的烟花,王府每年除夕都会由王爷点着烟花,热闹一番。原本今年朱棣不在,徐妙云也没放在心上,下午出门前见府内都挂满了灯笼,贴好了对联,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竟还准备了烟花,等着她来燃放。

    徐妙云突然心中一酸,接过管家给的火把,点亮了院中最大最高的烟花。

    看着如同水晶石靓丽夺目五彩缤纷的烟花,将夜空染成姹紫嫣红的百花园,然后宛如流星般,消散开去。徐妙云突然间很想念朱棣,算一算,好像已经好几个月不曾见面了。

    足尖轻点,衣袖翻飞,徐妙云坐在了倾华殿的屋顶上。

    朱棣,还记得第一次与你守岁,你就是在这片屋顶上告诉我可以做我自己,今日,却是我一人在此枯坐,独看烟花绽放,独守烟花渐凉,独自赏这繁华绚丽。

    长街长,烟花繁,我挑灯回看,短亭短,红尘辗,你把萧再叹。

    长安街上,周王府内,青衫长立。

    烟花绽放,徐徐仰望,寂寥无眠,思卿断肠。

    北地荒野,大军之中,银甲长枪。

    兵戈相向,厮杀声响,手起刀落,血溅衣裳。

    第二日徐妙云果然又睡了日上三竿。

    “红玉,今日正月初一,我需要进宫请安,怎得不叫醒我?”

    “小姐,奴婢以为您还是和去年一样,不用去请安呢?”红玉低着头回答道。

    “去年那是因为有朱棣在啊,有他去跟他爹娘告假,我自是不怕。今年他在战场,你们倒是把学得规矩都忘了?如今日这般,岂不是失礼至极?”

    红玉几人知道大错,纷纷跪下。

    “快起来吧,等我回来再收拾你们。”

    徐妙云风风火火地大概梳洗了一番,穿好正装便出了门。

    坐上马车之后,徐妙云不禁自我反省,这哪里是她们的错,这分明是我的错,嫁给朱棣这几年,从不需要早起侍奉公婆,也无需每日晨昏定省,日子过的太舒坦,怕是连规矩都忘了。朱棣啊朱棣,你这番宠着我,教我以后该如何习惯没有你的日子?看来,我是真的陷入你这牢笼,无法脱身了……

    徐妙云进宫之后,其余王爷王妃都已请完安,坐在一旁聊了起来。徐妙云进入殿中甚是尴尬,只跪地请罪。好在马皇后并无太多规矩,待儿子儿媳都十分宽厚,也未曾苛责,只说朱棣在外,王府内一切交由她搭理,以后要多加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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