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九月初回长安,刘邦念东巡时间过长,便临时决定于八月二十五号收拢队伍返回关内。洛阳附近诸郡郡守、郡尉、县令、县丞等早早候在洛阳东门外,城上旌旗猎猎,晴空暖阳微照。巳正时分,陈平周昌等人随刘邦出了东门,细风飘扬起刘邦玄黑色的风袍,见大家皆立在城门之下,刘邦微笑着遥遥便给诸位客气的一拱手,诸臣皆躬身拱手回之。刘邦与并肩的戚夫人耳语一句,戚夫人便略微点头领着如意先上了顶头较为豪华的车驾。刘邦则径直来到洛阳诸臣面前,附手河南郡守肩上目视诸臣道,“洛阳之行,朕不虚此行。临近百里之郡县城村皆生机勃发,民产各有增长,狱讼、盗贼皆各有所减。望诸位臣工秉持忠信、调和、均辨之心各治各郡,如此朕无忧矣。”“臣等谨受教。”诸臣皆弓腰拱手受教。

    “呜——”两旁侍卫吹起响亮的号角,惊起城楼上悠闲晒日头的飞鸟,‘扑拉——’一声,飞鸟四散而去。刘邦君臣皆上车上马,洛阳诸臣拱手送行,“陛下慢行。”“诸位慎记朕意,轻刑简政,黄老无为。”已在车上的刘邦掀起车帘再次笑意嘱咐洛阳群臣。

    “驾——”夏侯婴执鞭响马,马匹长嘶一声便悠悠开道,未走十步便听后头一阵急促的喊声,“陛下稍等——”,刘邦方于戚夫人和如意笑意宽谈,听闻车后人喊便急令夏侯婴刹马,掀帘细瞧车后却是数十个粗布素衣,稍绑秃髻的沧桑老农。刘邦心下疑惑,直直瞧着他们,那数十人手中各提东西急急而来刘邦车驾前,捧起手中东西对隔着车帘的刘邦高兴道,“仆不才,村寨之中无有贵重之器,唯有当地特色,伏请陛下笑纳。”刘邦讶然之际便更多的是感动,再一细瞧却是铁匠村的那位老者和其村民,刘邦透过帘子眼往下瞧,那破旧褪色的篮子里皆是铁匠村的特色东西,再瞧其他村民却个个手里也都提满了东西:生姜、大蒜、满贯咸菜、干饼、窝头等等。刘邦感动的急急下车,未有说话便先对铁匠村民深深一拱手,“诸位情谊,朕敢不领受。”村民围聚刘邦,高兴的将手中之物争先恐后的捧给他,“收下收下嘞。”刘邦未来得及反应之时,怀中早已摞满的东西将他脸庞生生挡住,马上的周勃等人急急下马快步来前,接过刘邦怀中之物,且温和疏离村民与刘邦的紧密距离,叫其与刘邦保持在适当距离。刘邦笑意目视周勃不必紧张,便挥退周勃于马上候着。刘邦与铁匠村众人笑谈良久,便又叫过河南郡守且嘱咐其铁匠村徭役免三年,铁匠村人皆眼眶顿湿齐齐下跪稽首,“陛下长乐未央,祝愿汉室永恒。”刘邦亲自一一扶起又嘱咐其等发展农事,便又在村民瞩目之下上了车驾,掀起车帘与众人挥手作别。

    返回关内便是直接从洛阳直达长安,长长三日刘邦队伍便已快到霸上。一个时辰后,刘邦车驾便缓缓的进驻了霸上,方歇马下车便见场院内整整齐齐站了一排人,太子、萧何、灌婴、张良等诸臣,中间那素衣卷云髻、一脸贵气的女子便是吕后了。刘邦深深惊讶半晌,思忖自己今日归来并未告诉吕后,先前告诉的不过也是九月初的日期,吕后怎知自己今日归来?刘邦着实惊讶吕后的消息灵通,愕然之际便欣然于面。“陛下扶我一……”车中抱着如意下车的戚夫人口中话未说完便瞧见远处的吕后挺直在自己对面,戚夫人顿时惶然的躲避了吕后的眼神,不敢要求刘邦扶她,便独自下了车且抱下了如意,戚姬母子不敢近刘邦身前便安静的缩在车驾旁。

    “陛下远行归来,劳矣!”吕后快步到来刘邦跟前行过素礼,附手刘邦手上,“车尘漫漫,请宫中浸沐歇息。”“陛下劳矣!请回宫。”诸臣遥遥下拜刘邦。“诸位起。”刘邦携吕后来诸臣面前客套的笑谈一番,见张良也来了,刘邦颇感惊讶,笑劝张良身子多病且应在家好生养着,张良笑说近日身子好转,皇帝归来,自己且应出城郑重相迎。刘邦微笑点头间早已迎上萧何目光,抚其背道,“丞相辛苦嘞。”萧何恭然拱手称不敢。萧何身边便是太子刘盈,刘邦目移太子身上不语一言,只附手肩上微露笑意的轻拍了拍。一番安抚过后,吕后邀刘邦上自己的车驾回宫,戚夫人与如意只得重新上车尾随帝后车驾。

    下午,谒者奉刘邦诏赏赐了皇宫上下,特别重赏长信宫。晚上,刘邦夜宿长信宫,与吕后详聊关内关外事情至午夜入睡。翌日,用膳过后便先去临华殿看了管夫人,管夫人于近半月几乎待在自己宫中养胎,若不是身怀有孕,昨日的迎接刘邦归来,她必是要去的。刘邦见她大腹便便的在倒在榻上,心中喜悦或有儿子诞临人世,心中的高兴跃然脸上便快步到管夫人榻前玩笑道,“呀呀呀!不得了嘞,哪位将相王侯横空出世嘞?”管夫人昨日便听闻皇帝回到宫中,本欲去看看他,奈何身子实在不便,没成想今日尚早,刘邦便先来了她这里。管夫人喜极而泣却并未有话,只眼睛湿漉漉的似笑非哭的看着刘邦。刘邦嘿嘿笑道,“三月不见,不识你夫君嘞?”管夫人半哭半笑费力起身钻进刘邦怀中,娇态道,“日后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陛下一定带我。”刘邦又是呵呵一笑,“带你带你。”刘邦抚着管夫人肩膀柔和问道,“身子可好,即将生产,切忌暴喜暴怒。”管夫人眼眶却像放开闸的水流一样一泻而下,撩起衣袖和水裤,且又脱掉布袜叫刘邦看,刘邦一瞧管夫人的胳膊与腿皆肿胀不堪,脸上的喜色顿时消退换之一片疼惜,拉了管夫人的手肃然正色道,“你辛苦至此,或儿或女,朕必厚厚赏赐其爵位。”管夫人嘤嘤啜泣的又斜倚刘邦怀中。“给你的。”刘邦从腰间摸出一个精致的鎏金团扇坠子灿笑着给了管夫人,“从洛阳带回的。”管夫人即住哭泣,拿住扇坠子左瞧右看,马上阴住脸将扇坠子塞回刘邦手中,不悦道,“嗨哟!我便是那最好骗的嘞,一个破扇坠子便也是最好的嘞?”“你懂甚嘞?”刘邦急辩,“扇坠属平常物不假,你见过扇坠离过扇子么?若想离我而去,你便不收也好。”刘邦故意拉长后音,将扇坠缓缓放回腰间,还未放好便叫管夫人麻溜儿抢回手中,盈盈笑道,“收嘞收嘞,莫说我不收,就要缠着你。”刘邦笑着刮了刮管夫人美鼻。

    来临华殿不过半个时辰,刘邦便哄顺了最好哄的管夫人,话叙一番便急急的去了栎阳宫看望太上皇,太上皇身体虽健却多有小疾,近来药物不断,膝盖处常常疼痛,怕是早年落下的祸根,才近九月便早已捂上了厚实的衣物。刘邦心内惭愧不已,附手父亲双手之上愧说自己非孝子,不能常常相陪。太上皇笑说吕后常携太子来此与自己说说话、下下棋、养养花,还有一些沛县老友常来看自己,自己并不孤独,叫刘邦勿要担心。刘邦得到太上皇理解,心内稍稍安心,于栎阳宫用过午膳晚膳之后匆匆返宫。夜里,刘邦便待在宣室殿细细察看三个月之间关内的奏牍,以及太子独自处理的一些奏牍,刘邦或有喜悦或有蹙眉,直至黎明才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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