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戌正了,外面一片漆黑,月光照在冰冷的石子路上,和殿外的宫灯灯光交汇一起,分外寂静。殿内散落着零星话语声儿,莎铃儿走后,一些文武大臣们也陆陆续续的向刘邦告了礼回了自己家中。

    大殿里被弄得一团糟,吃的喝的,金觥银觞,糕点水果歪歪斜斜的扔满了几案。

    一些宫女宦者们见刘邦吕后他们还在里边,便不敢进去打扰,只是静静地候在柱子边以随时等待传唤。

    大殿里只有刘邦和几位夫人美人了,有的喝的醉醺醺的,脸颊泛起了诱惑人的红晕,红扑扑的脸蛋如苹果一般让人秀色可餐。就如赵美人,最是天真无邪,整个宴会间时而向自己身旁的薄夫人和石美人说几句话,其余就是睁着圆溜溜水汪汪的葡萄似的眼睛瞧着外邦的莎铃儿,莎铃儿笑,她也跟着笑起来,仿佛看到十三四岁的自己,虽是比莎铃儿大几岁,但始终觉得就同她原来的自己一样活泼天真。她很喜欢莎铃儿公主,由于开心,便多饮了几杯,不料竟醉了,趴在几案上,带着醉意的笑容,手里拿着未喝完酒的酒樽,嘴里一直往外蹦着胡言醉语,“莎铃儿公主真……可爱,透明……纯真……纯……”

    旁边的薄夫人见她醉成这样,便俯身过来轻轻拍拍她的背,“子儿,子儿回去了。”

    薄姬向自己的丫头傅儿要来一杯茶,放在几案上,握着赵子儿双肩,“先喝口茶吧,好醒醒酒。”说着便端起茶喂给赵美人喝,不料被迷糊的赵美人无意识的手挥打在地,茶又溅了一地,赵美人依然醉意朦胧地笑说,“不……喝酒……开心的……喝。”摇头晃脑想要站起来,还未站稳就倒在薄夫人怀里,在薄夫人怀里乱拱,满嘴酒气,时不时的还打嗝。薄夫人搀扶着她,拍拍她的背,谁成想喝醉酒的人好像没了骨头似的软绵绵的不好扶,丫头傅儿帮着薄夫人使了全劲才又将她弄好。

    在正座的刘邦与吕后相互对视了一眼,吕后摆着一张厌烦的脸不欲管此事。刘邦低头笑了笑,起身走到赵美人身边拍拍她的背,“回去吧,喝成这样还喝。”

    “不,找莎铃儿……喝。”赵美人把头歪过一侧也不看刘邦,醉醺醺的边说边笑。

    “莎铃儿公主明天陪你喝,先回去。”刘邦将赵子儿从薄夫人怀里揽过来,回头大声吩咐门口的士兵和赵美人的贴身丫头,“送她回去,好生伺候着。”

    话音刚落,刘邦对面的薄夫人说,“皇上,还是臣妾送子儿回去吧,正好顺路。”

    刘邦思虑了一下,道,“也好,那就麻烦你了。”又把赵子儿转交给薄夫人。

    薄夫人向他微微点头,和赵美人的丫头一起搀扶起赵美人出了未央宫。

    见也无甚事了,石美人也行了告退礼回去了。

    又过一刻,殿里的人更少了,在正座的吕后微闭起眼,双眉挤在一起,想着可能是与外邦使臣敬酒时多喝了些酒,脸颊也泛起了红晕,抬起手来揉揉太阳穴,捏捏额头,怕是还有些晕。白天陪莎铃儿参观未央宫时头就有些晕,回宫后便按着太医开的药吃了些,休息了一下,晚上又带着病体来参加宴会,喝了酒竟又引起了头晕。

    吕后终是觉得难受,于是起身,戴青扶着她来到刘邦面前行了个礼,“皇上,臣妾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刘邦扶着她,一手搭在吕后肩上,怜惜关切道,“头还晕吗?朕一会儿就去看你。”

    吕后迎上他正关切自己的目光,看了看,面色平静淡然,没显得多高兴也没显得不高兴,就好像已经完全习惯这样似的。于是对刘邦敷衍性的点点头,略微扫视了一下戚夫人和管夫人,她俩人赶紧弯腰低头做恭敬之样,吕后便在戴青的陪同下出了未央宫,刘邦也到内殿去了。

    戚夫人管夫人恭敬的目送着吕后确实出去了,这才敢放肆的恢复原本样子活跃起来,管夫人有孕在身,最容易累,吕后一走,便赶紧坐回席子上。

    戚夫人立马转回头,露出神秘的笑容盯着席子上坐着的管夫人。

    戚夫人看见了刚才宴会上管夫人的一举一动,她就在管夫人身边,管夫人除了和自己叫板之外,最多的就是不断的抚摸自己的小腹,吃几口甜腻的东西便捂嘴要吐,只是大家都在殿上,不便狂吐,硬是憋了回去。前后几次都是这样,所以后来管夫人也就没再怎么吃东西,乖乖坐在席子上看大家笑,听大家说。戚夫人离她近,最是能够看清楚,此次赴宴的主要目的就是想搞清楚管夫人是否怀孕了。如此一来,管夫人却是怀孕了,她便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管夫人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案子上的果盘儿糕点,面容淡淡的也不说话,干脆一手支着下巴发呆的看着殿外。不知想到什么便大叹一口气,直起身子寻着刘邦,刚巧不巧的就迎上戚夫人神秘诡笑的目光,见她无故对自己憨笑,管夫人铁着脸,眼神如钩子般没好气的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戚夫人说。

    管夫人没好脸色的白了一眼戚夫人,戚夫人却不生气反而笑了。

    “有毛病吧。”管夫人没好脸的低声呢喃一句。

    刘邦这时从内殿出来,手拿一件黑色风袍,准备摆驾去长信宫看望吕后,他觉得无论如何得去看她一下,不仅由于她的生病,还为其他事。还未走,管夫人便起身急急的迎过去,拉着刘邦的手,对刘邦撒娇的说,“皇上,你不是说过要陪臣妾的么?臣妾给皇上暖被窝好不好?”

    刘邦一听她又要缠他了,摆出一副疯狂想要逃开的样子,却始终被她拽着,甩不开管夫人的手,一边扒拉管夫人的手一边敷衍的点头,“嗯嗯,以后以后吧,现在有事。”

    管夫人看看殿外,又看看戚夫人,管夫人就怕刘邦晚上去了鱼藻宫。不管刘邦说的话依旧死缠着,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刘邦,“不,现在就去。”话罢,便故意将脸放在刘邦肩上给戚夫人看,戚夫人待在一边看着管夫人的纠缠功夫却掩嘴笑了。

    刘邦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用劲儿从管夫人手中抽出自己的手,都拉疼了,赶紧用嘴吹吹又甩甩,睇一眼还在闹的管夫人,语气低沉故作生气道,“你好有力气啊,都弄疼朕了,好了,你先回去吧,朕改天啊,没听见刚才朕说要去长信宫么?”

    扭头披上风袍便要走,又被管夫人拉住,哭哭啼啼的说,“那他今晚就见不到父皇了。”说完可怜兮兮的用手指指自己的小腹。

    “受不了,真难缠,朕就不该宠幸她。”刘邦站在原地看着管夫人缠着自己,便小声嘀咕着,看来自己得说些狠话了,不然她一直缠下去。于是清清喉咙,严肃起来,放高了声调的说,“好了,烦不烦呐,别老是用他来留朕,眼睛耳朵都没长成,他知道什么呀,你再烦朕,朕,朕就让他以后也见不到他父皇。”趁势又一把甩开管夫人的手。

    管夫人被他这么一说,鼻子一酸大声嚎哭起来,俯在几案边,干抹着眼泪儿,时不时的偷着一瞥不远处的刘邦,放高声音嚎哭歌唱着,“习习谷风,维风及雨。将恐将惧,维予与女。将安将乐,女转弃予。习习谷风,维风及颓。将恐将惧,置予于怀。将安将乐,弃予如遗。习习谷风,维山崔嵬。无草不死,无木不萎。忘我大德,思我小怨……”

    管夫人口中词所选《诗经·小雅·谷风》被认为是一首弃妇诗。诗中内容是写以为女子回忆微时家中贫困,与丈夫共度难关,丈夫与她感情很好,等到生活富裕之时,丈夫变心而弃她,此写一位只能共患难却不能共甘甜的负义郎君。以此诗埋怨刘邦弃她。

    戚夫人大概听得里面的内容何意,摒着气息小心的一瞥刘邦。

    刘邦却干脆捂起耳朵,却还能听见烦音,憋着怒火大呼一口气,放下手对管夫人喊道,“还哭?烦死了。你你你,赶紧把她给弄回去,一点礼仪都不顾,赶紧回去!”刘邦不耐烦地叫戚夫人把她搀扶回去,指着跪在几案边的管夫人黑着脸又说,“这首诗要唱也不是你该唱的,和朕共患难的哪里是你?朕什么时候说过抛弃你了?”

    戚夫人赶紧来到管夫人身边搀扶她,管夫人却立刻停止哭泣,从几案边站起来,阴着脸白了戚夫人一眼。看了看刘邦确实没有跟她回去的意思,便也不再强求了,没好气的对戚姬说,“去,我会走。”噘起大半个嘴非常不高兴,也不和刘邦说一声或者行个礼,‘腾腾腾’的就出去了。

    刘邦与戚夫人相互看看,刘邦无奈的摇摇头,嘱咐戚夫人道,“你也回去吧,小心一点。”

    戚夫人微笑着点点头,也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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