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日出,凉风习习,街市上偶有人语,长安城依旧热闹起来,今日迎接匈奴使节的到来。

    模糊的日光中渐有暖意泼来,把金子般的光亮撒给长安城。前些天皇帝下令整肃街道,今儿个街道两旁原有的小摊子已经被锦红的绸子遮住了,中间的道路干净的如水洗一般,被这耀眼的红纱绸包围着,行人只可在绸子外边没有被朝廷隔离的区域行走和观看。

    每隔几米远就站着一个士兵,背靠着百姓行道一手执戟庄严地站着,数百米远的大街竟站了约百余士兵守卫着。

    百姓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或微笑议论着此次的盛况,个个都昂着脖子往寂静关闭的东门看去。

    忽然,皇宫东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了。从宫门里奔驰出来十余匹马,马后尘土飞扬,向街道这边驶来,十余骑越来越近,这才看到打头的正是周勃和灌婴二位将军,二人神武的面庞上尽是一丝不苟的庄严,令所有百姓们敬畏着。

    他们骑着马带领身后的人奔驰而过街道,行如带风,让百姓们一时难以继续目睹他们将军的神威。

    忽地,一骑超过周勃灌婴急速的奔前驰来,马上一个宦官模样的人手拿诏书,一手高举着它飞奔着,边骑边尖声斥喝说,“奉圣命迎接匈奴使臣,无关人等退后……”一遍又一遍的向着两旁的百姓喊着,百姓们听闻后赶紧让出不由得占领的两条红绸之间的道路来,依旧有往前挤着争相观看之意,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士兵们只能尽量的保持着秩序,阻止他们的骚乱带来的意外情况。

    周勃灌婴带着十余骑人马向着渭水北侧那边飞奔去了。

    未央宫。

    百官临朝,赫赫生威,大殿布置的金碧辉煌,那龙榻依旧有吞天之势。

    从里阁传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喝令,“皇上驾到,皇后驾到,行稽首大礼。”

    听到此话,大殿台阶下的百官们赶紧齐齐的跪地打躬稽首,向刘邦和吕后恭敬的行了一番大礼,高声山呼,“皇帝长乐未央千秋万世,皇后长乐未央千秋万世。”

    刘邦手牵着吕后的手,笑呵呵的缓缓走上台阶,站在龙榻边对着下边的大臣隔空做扶之态说道,“卿等平身。”坐于榻上。吕后紧靠着刘邦身边而坐,朝服整齐干净,凤凰发髻梳得高耸利落,面庞红润淡然,眼神温和,似笑非笑嘴角弯着弧度俯瞰着朝堂之下。

    今日看来更觉得刘邦神武极了,高高的平天冠前后旒子依旧挡着刘邦的半面龙颜,只可以看见一片浓密的美须髯垂下来。玄黑而又纁红色的龙袍上印着赤爪飞龙,龙嘴大张,金黄色的龙身甚是耀眼极了,袖臂上刻着丝丝纹理清晰的滕纹。

    未央宫大殿瞬间安静下来,大臣们手拿笏板一言不发的在原地等着,刘邦和吕后也是一言不发的坐在龙椅上等着殿外传来的音讯。

    等了一会儿,刘邦显然有些坐不住了,在龙榻上屁股或离席却也未离席的不禁起身又坐下扭动着,时而扒拉开眼前的旒子看着远处的殿外有什么人匆匆而来,见无人影,啧啧嘴,放下旒子左右摇晃。眯起老眼,侧倚着榻,不由自主的翘起腿抖动着,躁动不安的透过旒子的宽大缝隙看看殿下的百官又看看殿外的一切动静。

    吕后转头看了一眼有些躁动不安的刘邦,瞧他极不注重朝堂君主礼仪,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在刘邦的手上按了按,朝着他浅浅一笑,道,“皇上稍安勿躁,匈奴使臣片刻就到。”

    刘邦抖动的腿瞬间安定了,直起身子,反将手搭在吕后的手上,报之一笑点点头,二人又安静下来等着消息。

    光线渐渐照进大殿里,灿烂一片,给初冬平添一份暖意。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笃笃’声儿,没一会儿从外头进来一个宦官,正是在东门口手拿诏书尖声传召的宦官,匆匆忙忙跑来回禀消息,趋步殿中央弯腰低头道,“皇上,周将军灌将军顺利迎接匈奴使臣,现在他们已经过了渭水,正向着皇宫而来。”

    刘邦眼前一亮,立刻直起腰杆儿,又扒拉开眼前的旒子,一手拍了眼前的几案,“好,再探,速来禀报。”

    大臣们叽叽喳喳,“终究是过了渭水了。”

    “就快到了。”

    ……

    “你们没有将册封公主的事向别人说吧?”刘邦忽然开口问下边正在议论着群臣。

    立刻停止了喧哗,齐齐弯腰深躬,“臣等不敢违背圣命。”

    刘邦这才点头笑呵呵的捋着美须髯。

    辰正十分,还是那个宦官小趋步履进来禀报,“皇上,匈奴使臣已经到达长安东门了,这就要进宫了。”

    “好,迎接。”刘邦牵手吕后一起站起来下了大殿台阶,越过红红的百米地毯,皇帝皇后并肩出了殿门,身后的百官也跟着刘邦和吕后出来了,就停在殿门外的台阶上等着匈奴人的到来。

    约摸二刻罢,远远的,已有一阵错乱的步履声儿传来,越来越近。宫挺广场上人影攒动起来,两个汉装模样的将军打前儿,正是周勃和灌婴走路领着后边盛大的匈奴迎亲队伍向着刘邦这里走来。匈奴使臣规模约摸三四十个人,模子刻出来一样的头圆脸阔高颧骨,耳垂穿孔戴耳环,大多是深灰色的皮毛装,上部的衣衫毛绒绒的可取暖,匈奴位于北部,气候寒冷,所以接近手腕的地方袖子都娓娓收紧,下部的宽大裤子紧紧塞在沙漠色的靴子里。有的头上顶着皮帽,有的头发中分两边散开成小辫紧紧扎着,男子大多留着胡子,乍一看少见清秀模样的人。一看匈奴人的这些异域人民穿着与汉服大不相同的胡服,刘邦虽是打仗的时候见过,但见今日的更加文雅一些罢了,不似战场上的那种匈奴式的戎装。瞧匈奴人左瞧右看的观赏着皇宫,两边浅笑着捋着美须髯,和吕后对视着点点头。

    越来越近了,只有十米远,周勃和灌婴将军先到刘邦身边拱手请示,“皇上,臣等迎接使臣归来,请皇上训示。”

    刘邦与吕后扶起他们,笑呵呵的说,“有劳将军了,且在旁等候指令。”

    匈奴使臣们也停下来,看着高高在上的汉家皇帝和皇后以及诸位开汉大臣,场面极其恢弘。在匈奴的时候常听说汉家注重礼仪廉耻,是个礼仪上邦,宽和对待一切外来使臣,今日一见更是觉得汉家的威严凛凛。三十多个匈奴人齐齐行着匈奴礼仪,将手交叉胸前低头行礼,喝着贡辞,“匈奴使臣荣临贵国,得汉家天子国母相迎不胜感激,我等恭祝汉家盛世昌平,百姓昭明。”

    刘邦和吕后也不知是看眼花了还是怎的,未发现他们的带头人究竟是谁,因为他们身着几乎一样的服饰,没有那么分清阶级等次,让他们不知道该和谁打招呼,又或许他们根本就是故意的穿成一样的服饰。

    刘邦大概的扫了一遍匈奴人,脸上立刻困惑,见他们已经行完礼,却不知谁是带头人,只好站在台阶上,隔空做扶之样,笑道,“请起请起。”

    ‘难道匈奴人说的惊喜就是这样的么?’刘邦心中自咐,纳闷儿的蹙着眉头。

    刘邦有些失落,眼睛还是穿梭在匈奴人中,顿时心下一亮,想着站在前排中央那个的应该是带头人了吧。于是自喜的下台阶径自的向他走去,和他笑意寒暄着,“贵国单于可好?迎亲之路漫漫黄沙,想必你们累了吧,还请众人回宫内歇息时许,稍后用膳。”刘邦做请之样。

    那人看了一眼刘邦却没有说话,原地不动,只是眼睛撇着与他齐排的另一个人看着,刘邦也跟着视线看过去。

    “我不是领头人,他才是。”那个中央的人指着一个俊俏的少年对刘邦说。

    刘邦一愣,转眼仔细打量着俊俏的少年,也就十三四模样,个子矮小。一身干净的胡服和黑色沙靴,脖间围着一条毛茸茸的短皮毛,腰间系着腰带,腰带中间拴着一个小型的兽骨,颇具匈奴意味,面容俊秀的好像女子模样,头上顶着一个褐色皮毡帽。刘邦顿然纳闷儿,挠了挠耳角,少年看上去这么年轻,会是领头人?简直和刘盈年纪相仿。

    刘邦诧异的过来少年身边稍有停顿,忽然这个英俊少年两手交叉胸前恭敬道,“匈奴栾鞮莎铃儿见过汉家皇帝,祝愿皇帝长乐未央,千秋万世。”

    “栾鞮?……”刘邦嘀咕一下,又愣住了,瞪圆了眼睛瞧着少年。栾鞮是匈奴皇族的姓氏,莫非他是皇族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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