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荆倾待在鱼藻宫里,心不在焉的做事情,老是想着昨日见到的所谓刘太祯这个人。和戚夫人下棋,也是每次都输掉,且输掉了还面挂着心甘情愿的笑意,她根本也就没在乎这些输赢。倒是戚夫人每次赢了她,便亮堂堂的笑几声,笑说荆倾今儿个下棋失策了,荆倾应声儿称戚夫人本就可称为‘弈秋’,自己不是她的对手。戚夫人笑了笑又摆好了局势,一手拿着棋子儿着眼于可放的位置,又说荆倾烟波里浮着甜蜜,问她是什么事,荆倾尴尬的羞红了脸,称没什么,赶紧将一颗棋子儿放下去,催着戚夫人赶紧下棋了,戚夫人笑了笑将手中的棋子儿放在正确的地方。

    戚夫人说,“昨夜想必管夫人很快乐,今儿个上午听说皇上赏赐了临华殿许多的东西,看来她是要缠着皇上一些时候了。”

    荆倾沉思了一下,说,“夫人不必不开心,只是干柴烈火,皇上他心里明白谁是最好的。”

    戚夫人笑了笑,“你道我是吃醋啊,我是说我们的计划实行了,管夫人必会多来走动鱼藻宫的。”

    荆倾赞同的点点头。代王如意刚从外边回来,一身汗水,小脸蛋由于卖力的玩耍憋得红扑扑的,回来就往后殿走去,丝毫不理正在殿中下棋的母亲,只顾往后边跑去了,似要去拿什么东西。

    戚夫人连忙喊住了他,问,“如意,你这是干嘛呢?干什么脸蛋儿又是红扑扑的。”

    如意跑得呼哧呼哧的,母亲一叫‘唰’的一声立刻停住了,回过身来嘿嘿一笑,小手搓搓鼻子,立在原地,话语中带着喘气道,“儿、儿臣……”说到此处又是嘿嘿笑着,伸手挠了挠脑袋,最后看着戚夫人和荆倾依旧带着顽皮的笑意说,“儿臣刚从金华宫跑回来,恒弟弟哭了。”

    戚夫人与荆倾面面相觑,戚夫人‘唰’的一下站起来,故作生气严肃道,“你又把恒弟弟怎么了?”

    如意又是嘿嘿一笑,向戚夫人吐着舌头,见戚夫人严面不改,如意常是害怕戚夫人的,倒是一点也不怕刘邦父亲,立刻收住笑容,手指撰着衣角撂了句,“嫡母早上派人送到金华宫一个蓝田玉貂蝉,儿臣喜欢,拿了过来,恒弟弟与我抢,结果打碎了,薄娘娘知道后不问青红皂白打了恒弟弟一顿,儿臣趁势跑回来了。”说完一刻不敢留在原地,立刻跑回自己的屋内关上了门闩,奔回榻上捂着脑袋装睡,害怕薄姬带着恒弟弟找上门来。

    戚夫人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如意早已跑得没了影子,戚夫人心里一股火气直扑脑门,手指着如意跑去的方向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手指哆嗦的,最后才憋出一句话冲着如意屋子道,“你也不怕嫡母知道了扒了你的皮,成天欺负刘恒是你的兴趣么?太能闹了。”

    带着火气坐回席子上,一手拍在几案上震得棋子儿蹦乱了好几颗。

    荆倾却是使劲儿的憋着笑意,感觉如意是天性使然,活泼顽皮可爱闹腾。这次又欺负的刘恒遭了薄姬一顿打,自是知道薄姬也明白是刘如意干的,可是玉貂蝉是皇后送来的,两个孩子玩耍不小心打碎了,她又不能打戚姬家的如意,只能将火气撒在刘恒身上了。只是可以想到薄姬打刘恒的时候,刘恒哭得眼泪花红,一个劲儿的说着是如意哥哥打碎的,薄姬却更加加重气力打他。可怜了薄姬和刘恒,他们不怎么遭皇帝待见,如意又常常去金华宫找刘恒玩,刘恒还小,动不动就叫如意捉弄一番,薄姬看在眼里也不好怎么说叨如意,有时不得不让小刘恒受些委屈。

    荆倾给戚夫人倒来了一盏茶,戚夫人火气正旺,端起来就喝。荆倾说,“夫人不是要给代王找太傅么?可有消息?”

    戚夫人说,“日前他倒是说起过陆贾,想必这几日就要过来给如意做太傅了。”

    荆倾沉吟了一下,“陆贾?”又说,“此人博学,最近听说他修编的《新语·至德》在朝堂上又赢得皇上和其他大臣们的啧啧称许,倒是十分好的太傅人选。”

    戚夫人‘嗯’了一声,“希望在他的帮助下,如意可以有所提高,不再如此胡闹。”

    荆倾与戚夫人说了这么多话,心中想起了昨日刘太祯嘱咐自己的话,要去上林苑找他。荆倾走出大殿一瞧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心中担忧刘太祯等自己等的不耐烦了就走掉了,那么也就拿不回耳环了,在殿门前看着天空发愁。

    这时,正巧秀月芸何进来打扫卫生。荆倾一瞥戚夫人,戚夫人原先的火气早已降下不少,毕竟是亲生儿子,哪有母亲和儿子生气的,便向戚夫人建议让自己代她去金华宫向薄姬陪个不是。戚夫人正有此意,便叫荆倾拿了鱼藻宫的一些珍贵东西去了金华宫,将东西放在金华宫,至诚至意的赔礼道歉,说是代王还小不懂事,既然已经将玉貂蝉打碎了,再告诉皇后的话终归不好,还是隐下此事罢了,鱼藻宫的这些宝贝已经抵的过玉貂蝉。薄姬却称是刘恒不懂事,且叫荆倾收回鱼藻宫带来的这些东西,自己也不会区区小事就去皇后宫里吵闹的。荆倾欣慰薄姬是个识大体的人,奈何自己出来金华宫本是个幌子,东西就叫薄姬收下了,出了金华宫便直奔着上林苑去了。

    荆倾一路想着,虽是对见过两次面的刘盈感到很是神秘,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与宫门守卫有不少交情,值班期间可以随便逛皇宫,还堂而皇之的拿着她的耳环,要她来上林苑,似有命令之势。

    上林苑在渭水南岸,是皇家园林,占地几百顷,望眼无边的林子,一个接一个的花园,虽是花儿有些凋零,但丝毫可以看出初春盛夏满园芬芳的景象,旁边有些四角小亭,亭檐镶着兽纹,再往里走几步可以看见几个小湖,湖水平静,不起波澜,甚是优雅。

    荆倾以前跟着戚夫人来过上林苑赏花儿,识得路。边欣赏上林苑的美景边四处望寻着那个叫刘太祯的人,只是觉得两边安静得很,一点人影都没有。

    “喂。”她双手扩在嘴边大喊着,刚喊出一个‘喂’便觉得不妥,他分明叫刘太祯,于是又换了一个称谓,“刘太祯,你在哪儿啊,我是荆倾。”

    叫了好一会儿终未发现刘太祯身影,又往前走着,时时注意着两旁的花丛道路。

    “叫我来上林苑,你却不来,见了两面你都是来匆匆去匆匆的。”她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叨唠着,还不忘巡视着旁边的一草一木。

    走到一个亭子旁她忽然停下来不走了,抬眼一望是一个‘玲珑亭’。喊了好久也不见刘太祯便无聊的啧啧嘴,捶捶腿,进去亭子里等他,亭子虽不大却也精美,她侧坐在亭子的台子上,头靠着石柱,两眼望着前方迷茫起来,细微的凉风吹拂,枯黄的叶子纷飞,天空偶有南飞的大雁,安静的气氛包围。

    等了不知多久居然有些迷糊的睡着了。

    “喂,姑娘。”迷糊中觉得有个男子轻轻拍了一下她,把她给拍醒了。她揉揉眼睛,朦胧的一看,惊喜地叫起来,“是你啊。”瞬间惊喜之情又很快消失了,伴随来的是些许的埋怨,“你不守约,让我在这里等这么久,你却不知踪影,你去哪里了?”荆倾劈头盖脸的问了一连串,问过之后才觉得自己很失矜持,自己与他不熟不适合一下子连问这么多。她羞的低下头,等着他的开口,但是刘盈依旧很少说话,只是弯起嘴角笑了,包容着荆倾的所有态度。“跟我来。”刘盈拽起荆倾的衣角,叫她随自己走了,荆倾一脸不知所谓,“你你你……”,试着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还未弄懂他是什么意思,就被他带到一个满是花儿的地方,是菊花丛。

    荆倾看着那些花儿,满脸不懂的表情,很是奇怪的看看他,“什,什么意思,叫我看菊花?”

    刘盈一笑,“不是让你看这个。”他随后又往菊花丛走了几步,回头叫发愣的荆倾,“来啊。”

    荆倾一头雾水,心中正疑惑着,跑去跟着刘盈的步伐。

    “看。”穿过簇簇的菊花丛,刘盈停了下来,把身边的另一种花指给她看。

    荆倾跟过来,看到一个被摆成心形的盆栽花,一瞧花儿摆的样子,荆倾心底一阵暖流穿身,感觉像是心扉被人猛烈的叩着。荆倾一看刘盈,他正满面春风的笑意看着荆倾,荆倾心领神会的也羞涩的朝他笑了,走到他的前面看着花儿,不经被这种花儿吸引了,好美的花儿,是紫荆花,也是满条红,只见紫荆花儿含苞欲放着,因为还未到它的真正花期,十月份便是它真正盛开的时候。一簇一簇的花骨朵严密的凑在一起,偶尔可以看见淡黄色的花蕊正使劲往外拱着,像要推开紫色的花瓣,清新的芳香扑鼻而来,沁人心扉,仿佛这时间她的芬芳能为你除去一切忧愁。

    “这是什么花儿?”荆倾蹲下去双手抚着这些小生命问刘盈。

    刘盈也蹲了下来,“它叫紫荆花,亦是满条红。”他喜悦的说着。

    荆倾这时却心里一阵说不出来的感觉,“紫荆花?”她不禁抬头而问。

    “很好看。”荆倾又低头欣赏,躲过一种眼神的尴尬。

    “知道紫荆花的花语么?”刘盈双手交叉于胸前笑盈盈地问。

    她虽没见过紫荆花,可是却也知道一些花儿的花语,紫荆花的花语就是亲情与手足之情。

    荆倾不说,只是点点头。

    “代表一种情。”刘盈望着正在看花的荆倾说道。

    她心底一颤:情?

    “什么情?”她追问,看他和自己说的是不是一样。

    刘盈却笑一笑,没再开口。他撑开双手握着她的双肩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荆倾很不习惯,还没有一个男子这样碰过自己,她想拒绝却没时间,尴尬的羞红了脸,四目相对,仿佛山也朗润水也清和,仿佛一条清波缓缓流动,仿佛一段清扬婉转的旋律在身边和起,仿佛细风在奏乐,仿佛落叶的纷飞只为了此二人。

    “你是卫尉?你叫刘太祯?”荆倾打破了瞬间的美好静谧,撇开他的双手迫不及待的问心中疑惑着的事。

    刘盈单手摆弄着旁边的菊花,眼睛看地笑答:“对啊,你好像不相信。”

    “有疑惑。”荆倾点点头,“你说你是卫尉,怎么现在可以来上林苑,不怕别人逮住你么?来了上林苑居然是叫我看紫荆花?”荆倾追随着他的目光问去,等待着他的答案。

    刘盈鼓着腮帮子,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笑说,“何必问我的职责,我能来上林苑当然有我的法子,你担心什么?还有不是让你看紫荆花,是让你记住紫荆花里有你的姓。”

    荆倾被最后一句给弄得不知所措,紫荆花里的荆就是自己的姓啊,他为什么单叫她看紫荆花呢。荆倾觉得这个太祯是对自己有好感了,更进一步是有了感情了,否则他怎么会故意不给她耳环,又故意叫她看紫荆花,她想着想着便觉得面红耳赤,低头不敢正眼瞧刘盈的眸子,因为此时他正双眸一刻不停的瞧着她。

    见荆倾脸红的站在那儿,刘盈知道自己太过于直白了,也很尴尬,他双眼远离了她,转而看着远方。

    “你……”荆倾不习惯的挠挠头,“我们……”欲言又止。

    刘盈又将头转回来,听她说,但她欲言又止,觉得自己是不是吓坏了她,也有些不安,急得又挠挠头皮,也是欲言又止。

    “你为什么要给我你的符节,你给我了,那你怎么办?还有,卫尉应该住在宫里的宫舍吧?你也是?”荆倾问。

    刘盈撇撇嘴,耸耸肩,“你不想要的话就还给我。”却没回答最后一句。

    荆倾也撅起嘴巴,退后一步表示不肯归还,无辜的眼神看着他。刘盈却笑了,“给你你就拿着,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发现你有很多的问题。我说过我有解决的法子。”

    “我根本就不了解你,怎么会不问个明白,如果我被骗了怎么办?”荆倾开玩笑的说。

    “我永远不会骗你,一生一世都不会骗你。”刘盈却极其认真的说,像是某种承诺。

    荆倾又是惊讶地抬头看着他,他让她很是找不着北,很是给她太多的突然。

    她朝别的方向‘呵呵’地尴尬笑笑,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害怕自己也心有所动,不知所措的玩弄着衣角。

    他走过来想抬手握一下她的手,她却一步退了几丈远,将手死死地背过后边,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不愿看他,心里却是咚咚的跳个不停,觉得自己对他也动了情,此刻正跳个不停。

    刘盈想握她的手却没握着,他也觉得很尴尬,终于找到自己心爱的人,却被她远拒,他只好清清喉咙耍耍菊花以解此时的尴尬,但是他心里甜蜜。

    二人都停在原地,谁也没有出声,静的很是想找个地缝爬进去,二人不约而同的看看对方却又是尴尬的笑一笑。

    “你不是要耳环么?”刘盈一瞥她,出声打破了这种尴尬的局面。

    荆倾点点头,“嗯。”

    “你过来。”他说。

    荆倾听话的走到他身边,眼睛只敢看他的头部以下。

    “我给你戴上吧,侧耳过来。”刘盈说着,便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了她的耳环。

    她先是有些顾忌和不好意思,看了看刘盈,怎么能随便让一个男孩子给自己戴耳环呢?但她不知怎么抗拒不了他,便听话的慢慢移步到他跟前,她能听见他胸膛此起彼伏着,鼻音出着不均匀的气,她何尝不是这样呢?

    他抬手接近她的耳朵,手却不禁抖了起来,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给女生戴耳环,捏着她的耳唇,厚厚的软软的,摆弄了好一会儿才戴上去。荆倾也被他的手弄得心痒痒,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环,娇羞的笑了。

    刘盈看着她好看的耳唇,不禁将自己的唇向荆倾这边凑来,越来越近,痒的荆倾一个回头差点与他的唇对在一起,二人又是异常尴尬。

    “那个……呵呵……”荆倾抬手指了指来时的路。

    趁他没注意,她撒腿就向来的路跑去,刘盈这才回过神来,向她大喊,“荆倾,改日日我叫人把这紫荆花给你送过去,记住,她是十月芬芳,你一定要好好养着她。”

    跑到远处的荆倾回头向他摆摆手,点点头,又开心的跑走了,刘盈站在原地继续想象着刚才的一幕。

    在上林苑待了一会儿,刘盈也走了,去了吕后那里坐了一些时候。中午就在吕后那里吃,见儿子今天好兴致的来了,吕后吩咐厨丞做了好多好吃的,刘盈本是孝顺的儿子,对母后很感激,只是吃饭的时候,未见戴青伺候着,自己留心了一下子,继而专心享受的吃起来,晌午,吕后要午睡,刘盈便告辞了母后回到太子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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