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身材高大的宦官准备动手拉她俩,却从外边跑进来一个人,从这俩身材高大的宦官中间毫不客气的穿插而过。吕后闻得,停步转头一看是鱼藻宫的荆倾,一手拿着食盒,一手拿着药包,看样子像是去过太医院,见从不登临长信宫的人忽然出现,吕后很是吃惊,问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荆倾立即跪下,把手里东西放在地上,撑开双手恭敬谦卑的对吕后行了一个大礼,继而把头埋到地上,话语间略显乞求道:“娘娘开恩,请饶恕芸何秀月。”芸何秀月听到荆倾为自己求情,感动之余脸上出现一丝绝望中见希望的笑容,更感到荆倾果是重情义之人,芸何秀月二人虽有前嫌,但是听到要被带去永巷,便也同心起来,二人对她强露出笑容。

    吕后貌似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冷然一笑,问,“去过太医院了?”

    荆倾见吕后丝毫不理自己说的话,只好答应“是。”

    “戚夫人,没事了吧?”皇后斜眼一瞥荆倾,试探着说道。

    “谢娘娘关心,夫人她很好,又去太医院拿了些药,回去熬着吃就可以了。”荆倾如实答道。

    吕后表情淡然,看见一个食盒就放在荆倾右边,蹙眉疑惑,似乎有些奇怪,问:“去太医院还需要拿食盒么?里面什么东西,本宫看看。”

    戴青径直的去为吕后捡地上的食盒,却被荆倾一下子抢过来,藏在怀中,斩钉截铁的说道:“娘娘还是不看为妙。”

    戴青见荆倾敢如此无礼于吕后,又想起昨夜阻拦吕后进鱼藻宫大殿,甚是生气,直替吕后感到气愤。瞧了吕后不语一言,眸子凌厉的盯着荆倾,戴青借势大声斥责:“荆倾,你好大胆,仗着戚夫人受宠,敢如此无礼于皇后娘娘,皇后想要看的东西,你敢阻拦?”旁边的芸何秀月看到戴青代表的正是吕后的意思,也替荆倾担心着。

    荆倾不理戴青的话,又给吕后磕了一个头,向吕后解释道:“只是里面装着五毒,奴婢怕吓到皇后娘娘。”

    吕后斜睨一眼荆倾怀中的食盒,有些信以为真,却又很不屑而嘲讽的一笑,“用五毒来镇守鱼藻宫?只是平时不要做那么多的亏心事就好,五毒六毒的都没用。”

    “娘娘说的极是。”荆倾顺着吕后说,自己的目的是求吕后饶恕芸何秀月,至于吕后怎样侮辱自己或者鱼藻宫的人,她现在都不能在乎。

    “不看就不看,本宫还是很怕蝎子的。”吕后走到御榻边,戴青赶紧去给皇后倒了一杯茶,然后递给吕后,她只是如往常一样先小抿一口,细细品味着,对于茶道,吕后还是颇有些心得的,往常的时候,宫里无事,吕后的兴趣便是下围棋,论茶道和看各种史书,她最爱的就是《吕氏春秋》。

    荆倾抓着食盒大呼一口气,依旧有些紧张的摸了摸食盒,食盒里边哪里会是五毒?其实是她拿着的昨日的剩余饭菜去了太医院叫洪太医检查一下而已,她和戚夫人都觉得昨日的饭菜定是有人动手脚,然后戚夫人肚子才不舒服的,于是荆倾决定一查到底。

    吕后抿了几口茶,平淡的问道:“为什么要本宫放了芸何秀月?”

    荆倾见吕后终于要和她说到她的目的上了,不禁面容稍显了一丝温色,心中竟有些激动,直立起身子,言语恭敬的答道,“回娘娘,芸何秀月与荆倾曾是最好的朋友,三人一起被选为家人子,然后到永巷做工,又同一天被选到各宫里做事,之后奴婢三人虽然没有见过,但也是挂念着彼此的,今天不巧,芸何秀月犯事,荆倾刚好看见,就不能不替她们向娘娘求情,还望娘娘能够开恩。”荆倾看着吕后面部较为温和起来,心中存着三分的希望,希望吕后就此作罢。

    吕后明亮的眸子里略显犹疑,没有立刻给她答复,又端起茶抿着细细思考,仍旧没有说话。荆倾和芸何秀月三人跪在冰冷的地上看着吕后始终不发一言,她们谁也不敢乱动,甚至连气儿都不敢大声出。

    忽然‘啪’的一声,画被吕后甩在地上,芸何秀月身体又是一颤,皇后指着画忿忿说道:“《三鹿渡河图》是本宫最爱,她二人不知是谁弄坏了,却不敢吕认,这次只是给她们小小的惩罚,让她们记住长乐宫之主的威严不容藐视玷污。”

    荆倾眼睛往画的方向瞟去,侧着头一看,自己又往前挪了一小步,捡起画来看,是一幅精美的丝帛画,画上三个可爱的小鹿正试着渡过一条小河,画只是被撕开一个裂口,她用手摸了摸开口处,嘴角一扬,“三鹿渡河,很漂亮啊,很好看的一幅丝帛画,不知是谁绣的?”

    吕后见她欣赏此画,从御榻上起来走到荆倾身边,“不重要,你说本宫能饶了她们么?”

    荆倾却不接皇后的话,又宛然一笑,满是欣赏之语道,“画很好看,绣工也不错,虽然被撕开了,荆倾却能把它修复的完好如初,不露一丝被撕过的痕迹。”

    吕后惊讶之中有些兴奋,将身子弯下一截眼睛直逼着荆倾,问,“是么?”

    荆倾点点头。

    “那你帮本宫修好,有赏。”吕后重又将身子站直。

    荆倾面露欣喜的灵机一动,接受赌约一般承诺道:“荆倾保证修好,只是希望娘娘饶恕芸何秀月。”

    吕后敛起原本兴奋的脸,反感的白了她一眼,离开她的身边,往御榻边走去,继而轻蔑的说道:“你和本宫做交易?”眼睛游移在芸何秀月身上,尽显皇后之位的高傲对荆倾说,“念你是个机警聪慧的丫头,准了。不过,这个期间,她们一直会在永巷直到你补好画。”

    “喏,奴婢一定尽快。奴婢改日来拿画。”得到吕后这样的说法,荆倾觉得完全有希望,超芸何秀月露出一丝希望似的微笑。

    芸何秀月被带到了永巷,荆倾也提着东西回去了,她今天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拿画,所以就说改日来拿,皇后默许了。

    鱼藻宫。

    荆倾从长信宫里出来后也顾不上欣赏整个长乐宫的美景,心里念着昔日的好姐妹,她怎能无忧呢?荆倾知道皇后不好惹,是个厉害的角儿,芸何秀月在永巷肯定是会吃不少苦的,她想到这些不由得叹了口气,于是加快脚步回鱼藻宫了。

    荆倾拿着药包和食盒来到戚夫人所住的大殿,几个宫人站在一边随时候命着,戚夫人身体微恙,就在榻上斜躺着,微闭着眼睛。旁边伺候戚夫人的珍儿看见荆倾回来了,就拉起幔帐红帘轻声对戚夫人说:“夫人,荆倾姐姐回来了。”

    戚夫人慢慢张开眼,头往殿下看着,脸上出现一丝新颜,看见荆倾正往这里走来,戚夫人抬起手向荆倾招呼着,叫她快点过来,荆倾亦是加快脚步。

    珍儿也赶紧下殿去接过荆倾手里的东西,“荆倾姐姐,把东西给我吧。”

    荆倾礼貌一笑,伸出手递给珍儿药包,特别嘱咐着,“珍儿,你先去把这些药熬一下,然后端来给夫人吃,记住是小火,半个时辰就好,记住了么?”

    珍儿和荆倾待在一起惯了,早就把荆倾当做亲姐姐一般,顽皮的点点头,接过药包,“荆倾姐姐放心吧。”

    珍儿拿着药叫了殿里几个宫人就出去了。荆倾看着珍儿出去了,又拿起手里的食盒看了看,想了想,将食盒放在一边的几案上,然后快步走到戚夫人身边,露出两个人早已心灵相通的微笑。

    “办好了么?”戚夫人撑起身,拉着荆倾的手迫不及待的问。

    荆倾谨慎的环顾了一下大殿,似有隐情,戚夫人立刻明白了,扒拉开帷帐朝那些宫人说:“你们下去吧。”

    “喏。”宫女们全部退下去了,大殿里只剩下戚夫人和荆倾。

    荆倾压着声音正色道,“娘娘,我们猜得不错,果然有人在您的饭菜里下东西。”荆倾往戚夫人那边倾了倾,脸几乎要挨着戚夫人。

    戚夫人依旧有些怀疑,但闻得荆倾此说,又觉得此事定不简单,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脸上凝重的表情又出现了,遂而又紧张的问道,“荆倾,你找的太医可靠么?”

    “绝对可靠,是洪太医,他已经替我们做了许多事,不会有问题的。”

    戚夫人略加放心的点点头,全身好像也放松了似的,呢喃着,“那就好,那么洪太医查出饭菜里下的是什么东西么?”

    良久,荆倾嘴里沁出两个字,“尸回。”

    戚夫人面有疑惑,诧异地看着荆倾,她不明白什么是尸回,但她一听和‘尸’有关,就觉得很恐怖,大惊失色的问,“尸回?什么东西?听起来那么恐怖。”

    荆倾却一笑,轻轻握握戚夫人的手,又重新坐了坐,“娘娘不用怕,尸回是一种草,四季都是绿色的,从不开花。”

    戚夫人听得半信半疑,正色追问,“那它和饭菜有什么关系呢?”

    “尸回草应该是无毒的,只是捣碎后和我们吃的油一融合,它就会产生轻微的毒素,人吃了只是觉得肚子难受,因为只产生轻微的毒素,所以人只是会疼一小会。”荆倾给戚夫人往身后垫了一个枕头,把从洪太医那儿听来的全部告诉给戚夫人。

    戚夫人心里恼火难耐,又泛起了愁容,放开和荆倾拉着的手,就下床了,荆倾扶着她,“小心。”

    戚夫人心中正疑惑着,很难理得清整件事情的始末,面露难色的摇摇头,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妆台边,透过梳妆台,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不时来了一股子气,右手‘啪’的一下重重拍在妆台上,恼怒着说:“到底是谁要害本宫?如若有一天真相大白,本宫定不能饶她。”

    荆倾看着生气的戚夫人,她叹了口气。

    戚夫人猛然转回头,“荆倾,你锁定了谁?”戚夫人眼神笃定,她猜荆倾一定知道。

    荆倾嘴角动了动,郑重思索了一下说,“尸回草只在两个地方种着,一个是太上皇居住的栎阳宫,一个便是……”

    戚夫人迫不及待的追问,“一个是什么?说。”

    “一个便是管夫人住的临华殿。只是栎阳宫甚远,那里的人没有理由害娘娘。”

    戚夫人吃惊些许,果真是管夫人。管夫人平时活泼可爱大大咧咧,在别人眼中只是个无甚忧虑的小女子。自她和赵子儿在成皋灵台时被刘邦宠幸后就顺利的被带回关中了,见到了貌美倾城的戚夫人,几天几月下来,她和赵子儿就败下阵来,输给了戚夫人,戚夫人闭月羞花之貌,掌控皇帝之能力都令管夫人有些怨恼,原来还和戚夫人客气的相互行礼,之后常见刘邦夜寝鱼藻宫,管夫人便将气撒在戚夫人身上,再也不对她客气的行礼,再往后连见也不想见戚夫人了,常常去赵子儿和石美人那里说谈,几乎半年没有踏进鱼藻宫。戚夫人多少有些知道管夫人心思怨恨自己,也曾劝解刘邦去临华殿看看管夫人,刘邦数月未去,倒也有些想念管夫人,便去了临华殿,却不知何种原因,管夫人令刘邦当时大怒,没有坐热屁股便怒气冲冲的出来了。此后再没去过临华殿,就是戚夫人怎样劝,刘邦一想起管夫人当日对他,便横下心来依然不去,如此便过了几乎半年时间,甚是叫管夫人心生怨恨,也只是错误的怨恨戚夫人,而对刘邦则是稍加埋怨。管夫人从此更加怨恨戚夫人了。

    戚夫人知道管夫人怨恨她,但是没料到恨她到如此地步,怎么也会觉得心悸和吃惊,心中叹息着妒忌的危害性竟能摧毁一个原本单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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