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抢!不要抢!走开!走开啊!”齐舒在人堆里大声疾呼,但是疯了的难民怎么会听她的话。

    只是大夫的无端揣测,只是齐舒的迷失幻想,若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细柳枝一样。

    怎么可能呢?

    齐舒是拿来治藤条抽打的伤,只是普通的伤药而已,又怎么可能跟瘟疫沾的上边。

    她不过是自我安慰而已,其实他心里知道这种关联,这种可能是非常非常小的。

    但是若有能治好宁泽的一点点可能,都不会放弃。

    她还等着他好了之后说要娶她呢。

    齐舒感觉过了许久之后,才有人把它跟这些难民们分隔开。

    那些一个个压在他身上如狼似虎的难民。那些伸出来抢夺她的包袱的双手,无一不让齐舒觉得心惊。

    包袱被撕扯开了,里面的东西也散落了出来。

    因为是齐舒一个人用,所以这次带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太多。

    当初那个大夫是将齐舒大约要用的剂量全部准备好了,都在郡主府里。

    散落的有齐舒每日涂抹外敷的药,还有每日吃的药。

    那些难民们看到之后也不扯齐舒了,直接趴在地上搜寻那些掉落的东西。

    有的难民不断的用小腿在地上踢踏着泥土,将那些跟自己抢夺的人给一脚踹开。

    有的难民则是趴在地上跟一条狗似的刨来刨去。

    有的难民则是仍然把渴望贪婪的眼神放在齐舒的身上。

    没有人知道这些难民是怎么忽然窜出来的,没有一点点防备。

    安稳的秩序是一种假象,只要跟自己的切身利益相关,难民也会变成暴民。

    过往的同情在此时此刻,显得无比可怜又可笑。

    良知不能阻挡一个人对生存的渴望。

    齐舒被侍卫们扶着站起了身,脸上充满了绝望的神色。

    包袱的布还在他的手里,但是药已经都没有了,都被抢完了。

    一个巨大的难民漩涡包裹了她,将她瞬间给淹没,那些士兵和侍卫好不容易才破出来一条口子。

    最终,将齐舒隔离开保护起来。

    她吊着自己被扯的扭曲了胳膊,神情冷漠的看着还在跟狗一样刨着地上企图能找到残留的药的难民们。

    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那里。

    如滔天洪流一般的后悔席卷了她的身心。

    后悔就救他们了,后悔来到这里了。后悔做这些不值当的事情了。后悔没有听从他们的劝阻了。

    一意孤行的下场就是害人害己。

    宁泽,我对不起你。

    宁泽,你的这条命我要赔给你。

    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齐舒想也没想的奔回了宁泽的军帐中,路过了目睹全程的赵娉婷那里的时候连看到没有看他一眼。

    这世上的许多事情大抵是为人所不能决断的,不然总是会喟叹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了。

    可是无论如何,宁泽都不该死,也不能死!不能,真的不能……

    就齐舒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去接受他将要消亡的事实,那种浑身被寒冰包裹骨头缝中都透露着的刺痛感。

    无能为力,真的无能为力。

    站在军帐面前的她,眼泪从脸颊上一滴滴的落了下来,打湿了自己的面部,眼睛变得干涩和肿痛,浑身都像是没有力气被人剔除了骨头。

    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她还能怎么样呢?

    耳际还传来那些人闹轰轰的声音,嘶吼声、哭喊声、斥责声各种声音。

    旁边站着的是那些注视着她的人,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她看。

    那些目光让她觉得十分难受,黏在她的身上甩都甩不掉。

    好像在说看啊,王爷要死了。

    看啊,怎么办啊?

    看啊,你又能怎么样啊?

    看啊,你把王爷给害死了。

    抓紧了自己的衣领,慢慢的收束,一点一点窒息的感觉,如漂浮在水面上的身体渐渐沉底。

    胸腔里噗通噗通跳着的心,好像开始慢慢的放缓了下来,继而抽痛。

    像是有人在用轻薄而坚韧的刀子片片划过,留下无数细小的伤口。

    好痛,她真的好痛。

    “你们都走吧,走的远远的。”齐舒微微低着头,挥了挥手说道。

    然后也不管众人有没有听从他的话,撩开帘子,直接走进了军帐中,里面漆黑一片。

    宁泽就躺在里面。

    欠他的,她会还。

    大夫将结果不仅告知了齐舒,也出来告知了小娉婷。得知宁泽确系难以存活以后,竟然觉得有一些如释重负。

    不应当如此,貌似她真的想与他宁泽一较高下的话。

    外面的侍卫官兵,还有难民们,看到这样的情形也都知道,心里大概了然了王爷应该是不行了。

    心下都十分的黯然,加上郡主小姐,让他们离开的远远的。所以他们也就纷纷的往后走,把刚刚的那些闹事的难民给带走了。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莫名的难民会去疯抢那些药物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是在他们眼里看来,这也肯定没有立马就出现能够医治疫病的药物啊。

    郡主小姐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还有毕竟不是本国的大夫,谁知道那个小国的大夫老头是不是故意的?

    说这话是真是假,也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去真的印证啊。

    要说把得了瘟疫的人基本上都是已经被宣判了死亡。

    早先的话或许是因为他是王爷,所以觉得可能还有些救,但是,少梁城来的大夫不是说也没办法嘛。

    广寒王对他们不错,如此英年早逝,确实是可惜了。

    众人纷纷四散开去,但是,赵娉婷却纹丝未动。

    至少他想要等到齐舒从里面出来了之后再做打算。

    不得不说过去在京城的时候都是宁泽照拂她的,现在魏国已经没有人可以照拂她了,所以在赵娉婷的眼里齐舒是否可以考虑?还是跟他一同回到赵国。

    他知道要让齐舒这样心性的人能够离开她的故土,是十分的难说服的,但是只要她一下定决心,她便会同他走。

    不管怎么样,他心里想的还是只要他跟他回来赵国,那他们两个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公主殿下,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到赵国?什么时候动身出发?”赵思明又耐不住寂寞凑了上来。

    可是赵娉婷他就跟没有听到一样,理都不理。

    大夫在旁边斜着眼睛瞧,似乎是看出了什么名堂,但是又好像什么名堂都没有看出来。

    只是他不由得开始思索,这三人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公主殿下中意的好像不是要求联姻的广寒王,而是这个郡主小姐。

    但是公主殿下这几日暴躁得很,他也没敢问吱声再乱说些什么。

    这事也就是这个样了吧,公主殿下只让他看了宁泽一个人并没有让他去救治那些难民,再说了卫国的大夫不是也在这里吗?那就没他什么事情了。

    当然他也乐得清闲。

    这个世界上的人是救不过来的,他又不是大罗神仙,想救谁就救谁。

    身为大夫不知道看穿了生死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罢了,罢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呢?不过是庸人自扰而已。

    公主殿下都没有操心这件事情,他干嘛要去瞎操心?

    还是回去好,赵国就没有这么多杂五杂六的事情。

    所以眼下就形成了一副十分奇特的情景,这里魏国地位最尊贵的两个人就在军帐中,外面围着的、守着的却是赵国的公主,赵国的人。

    魏国本国的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即便是宁泽现在身上腐烂的不成样子了,但是齐舒仍然半点都没有嫌弃。

    待她进去之后,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习惯性地像往常那样怎么照顾来。

    宁泽每日都在发着高烧,身体滚烫的足够把冰都给融化掉。齐舒一遍又一遍的用湿的毛巾给他擦身体,碰到那些溃烂的地方,就小心翼翼的躲开。

    先前抹过药的地方散发出了奇怪的味道,有些无法分辨颜色的腐水流了下来。

    宁泽原本光洁白皙,毫无瑕疵的皮肤已经变得斑驳不堪,不堪入目。

    闭了闭眼睛,已经不想再看宁泽的身体了。

    这是她欠他的,她要还。

    将他的身体给擦洗干净之后,齐舒又给它涂上了邱大夫准备好的药,虽然这个药并没有起任何的作用。

    待她收拾好一切之后,齐舒静静地趴在宁泽的身边,然后将自己的脑袋搁在他的胳膊上。

    那些药味夹杂着军帐里的潮湿闷热的味道十分刺鼻,齐舒觉得自己并不能嗅到宁泽的味道了。

    独有的,只属于宁泽的味道已经消失了,被死亡的气息给掩盖掉了。

    悲从中来,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酸楚。

    但是她又能怎样呢?她能怎样呢?

    “宁泽,大夫说我自己涂的药可能对你有用,可能哪味药对你有用。

    但是,我没有守好它们,它们被人抢了夺了吃了。我没能将他们给拿回来,我感到很失落。

    我知道,你肯定又要嘲笑我没用了,是的,我的确是很没有用。也嫁不出去。

    你死了就没有人敢娶我也没人会娶我了,我要变成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能听到我说的话,想是不能的,如果听到了你肯定会立马蹦起来,然后说一些让我羞赧的话。

    你总是这样厚颜无耻!

    可是,你要离开我了这个时候我才觉得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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