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宁泽慌里慌张跑到西子街找到这诗仪南风馆的时候,正欲冲进去,却没想到恰好遇到秦妈妈将人送出来。齐舒的脸色还挂着淡定地笑意,模样看起来毫发无损。

    但是宁泽慌忙下马将青稚丢到了一遍,脸上的急色还未消减,满目皆是担心之色,就那么猝不及防地闯进了齐舒的眼睛里,惊的她心头忽的一跳,瞬间的慌乱让她想躲开他的视线,怦然心动怕是。

    宁泽不由分说拽着齐舒的胳膊就走,在热闹繁华的西子街上,马儿在旁边踢踏,身后的不远处有王府的小厮在追逐,绿橘和墨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齐舒看着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前方身量高挑的文雅男子步履匆匆,尽管感觉到好像他有些生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宁泽认真担忧地看着她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的胸膛汨汨流淌着滚热的鲜血。

    像是那天晚上,那个令她无比难堪而羞耻的雪夜,他就如天神下凡一般出现在她眼前,那时候的她就在想,如果这个时候能够有人来救她就好了,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带她离开这里就好。

    然而宁泽真的就那么来了。

    她不敢奢望眼前的这个人会如她偷偷猜想的那样,是喜欢她的。

    幼时的时候,太傅说过,此子不一般,那句骨重神寒天庙器,让齐舒觉得自己与他的距离跨越了天上的银河般。

    何况后来,她拥有了自己的人生,拥有了与他人成亲育子孝顺长辈的人生。

    如今,她是否能够幻想与他有所交集呢?

    啊,原本以为爽利的自己竟然也会有如此婉转纠结的心情,真是出乎意料呢。兀自出神的想着,放松了身体任凭他拉扯着带她去哪儿,去哪儿都好,他不会骗她。

    宁泽对这里并不熟悉,平素的时候也不喜闹市,若非朋友邀约若非特殊情况,惯不会出现在大街上的。

    沿着河岸走,周围都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哪来的清静之地?

    无意中看见前方不远处写着宁字旗帜的一只蓬船停在河岸上,宁泽认得那是自家的,准备晚上接应浅草湖上的画舫的。

    紧走两步,宁泽拽着齐舒上了船,躲进了穿仓里,一把叫起了还躺在船头上休息的船夫,让他划到浅草湖上去。

    船夫一见竟然是王爷,还有晴宁郡主不由得也是惊呆了,喏喏地点头称是,然后便划起了船。

    齐舒被他一路急走拖过来也忍不住有些气喘,小脸微红不知是羞意还是快走的原因。

    低着头不敢看向此时正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宁泽,一个劲儿的看自己的脚尖,耳朵也不受控制的开始红润起来。

    宁泽正准备出声教训齐舒,眼角羽光却看见船夫正偷偷往这里看,被他发现了又赶忙转过去,登时宁泽就站了起来,走到船舱前将帘子给放了下来。

    被他迅疾的动作给惊到的齐舒像个兔子一般迅速地躲到了旁边,抱着自己的头,做出防备袭击的模样。

    “这是作什么,我又不会打你。”宁泽被气笑了,微恼道。

    “王爷息怒,齐舒不知哪里惹恼了您,还望赎罪。”齐舒故作无辜地说道,无论怎么样先撇清关系再说。

    这话说的着实过分,真当他没看见她是从小倌馆里出来的?

    “晴明郡主果真是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出入风流场所,这岂是名门贵女所做之事?羞也不羞?”宁泽也不傻,他断然不会说自己是因为有人通风报信所以才赶过来找她的,只能说碰巧遇见。

    “好生巧合啊……”齐舒嘟囔了一句。

    “啪”一个栗子落到了她的脑门上,齐舒忍不住用手去揉,好痛啊!

    但是宁泽敲完了却没舍得收回来,轻轻摩挲着,上她的柔荑只觉丝滑软和,触之难舍。

    齐舒不自觉抬头去看他,碰上他那专注的眼神便再也无法离开自己的视线便再也无法离开。直到船夫在外头喊了一声说是浅草湖上了,两人才恍然分开离了老远。

    “当真不怕再传流言了?”尴尬的气氛稍过,宁泽就甩了句话出来。

    怕,怎么可能不怕,齐舒无奈地摇摇头说道:“王爷,我说我是被硬拉进去的,你信我吗?”

    信,怎么可能不信,正是因为知道你是被拽进去的,我才来救你啊,笨蛋。

    “嗯,看来我要彻查那家小倌馆了,青天白日里头竟然强抢良家女子,实在是目无王法!”

    齐舒有些尴尬地点点头,为什么她觉得宁泽这说的场面上的话竟然有些莫名的正经严肃?

    “她们为何拉你进去,你进去之后做了什么?可有伤到?”宁泽又问。

    “这个,齐舒不知,我只是被拽进去看了三个小倌,然后借口与人相约就出来了。”

    “小倌?如何?”

    “是的,小倌儿,才貌兼具,不差。”只是想到第三个那奢华至极的男子,像是琉璃般脆弱易碎,美的如梦如幻,恐怖的是在于让人忍不住生出*的欲望,且那满目的华贵,一时不慎就能迷了心智,好在她心性坚定,虽是震惊倒也不至于被迷惑。

    察觉到齐舒的失神,宁泽知道肯定是与她所说的有所出入,不过这个不要紧他自会打探清楚。

    看着宁泽深思地模样,齐舒试探道:“如此,我们可以回去了吗?我的丫鬟还在等我,我怕她们等的心急”

    “等一会儿,等一会儿我们一道回暮春酒馆,倘若她们聪明应是知道去哪里等着。”宁泽抿了抿唇说道,他还想跟她再待一会儿。

    齐舒想了想灿然一笑道:“嗯,也是!”

    宁泽陡然间看到这笑容,眼花了花忍不住转过了身去说道:“嗯,你以后不许随便笑,丑死了!”

    这,这丑从何来?齐舒简直有些震惊到茫然?这是那个温和儒雅的广寒王说出来的话?她不由得有些风中凌乱了,她丑?她丑?内心且在咆哮!

    宁泽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之后也有点慌乱,不是,他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是因为她笑起来太生动了,不应该随便对别人笑啊,要笑也只能对着他笑!

    两人又俱是陷入了沉默,当真是无语凝噎了。

    而那头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的齐舒被拽走的绿橘惊的要哭了,忙撒丫子就想追上去,前后脚的事情王府的人也到了,正纠缠着发脾气的青稚马呢。

    “绿橘,你没认出来吗?刚刚那个是广寒王,小姐说过,酉时的时候与他一起吃酒,你忘了?我们且去暮春酒馆等着,然后广寒王自会将小姐送回来。”墨竹冷静地拽住她说道。

    听到这话,绿橘迟疑地回头问道:“墨竹,你说的是真的吗?”

    墨竹点点头,先前小姐已经跟暮春酒馆打过招呼了,先去待着应该没什么问题,如果运气好的话,想必可以看见,不,应该不会遇见主人。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了,确实在人堆里找人很难,绿橘看他们两个身影早没了,叹了口气只好跟着墨竹一起走了。

    诗仪南风馆的二楼窗户上,有个人看着绿橘和墨竹离开,还有王府的人也一并离开了之后方才关上了窗户,转过了身对着身后的人说道:“这么说,刚刚那个拉她走的是广寒王,你确定?”

    “属下确定,看来传言是真的。”秦妈妈肯定的回道。

    说是这齐门舒女与姬南太子与广寒王宁泽的关系非同一般,今日看来确实是如此。

    “那三位她可看中哪位了?”

    秦妈妈不敢抬头看眼前的人,只能看到月白色袍子的衣角,这是她的主人,名姓其他一概都不知道,也不能知道。

    “这,主人,没有,那三位都没有。”

    “包括最后一位?”这个人有些诧异。

    “是的,包括最后一位。”

    “当真?为何?”

    这话问的,秦妈妈怎么知道她就是没看上呢?她也想让她看上啊,但是这不是没看上嘛。

    “是的,主人,文弱书生亦或是壮实大汉还是那如花美眷,她皆不放在眼里,钱欲和权欲也概没有露出来,只是初时的惊诧,并无贪婪,更无掠夺之意,看样子是个无悲无喜的。”

    越是这种人,也越难以对付,没有明显的弱点就不能轻易拿下,可是偏偏这女子是他棋局上重要的一子。

    “确系够多了?”

    “堪比金山!”秦妈妈只差说可以买下一座城池了,这是她能借来买来搜刮来的所有,还都得还回去的。

    “也罢,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当作没发生过。”

    “是,主人。”说完之后,秦妈妈就自觉主动出去了,反正要不了多久这房里也会空无一人。

    主人向来神秘,听口音也听不出是哪里人,容颜姓名一概不知,只是当初在她夫家征战身死,他给了她一条活路,便是为奴仆也是心甘情愿。

    给了许多银钱办了这诗仪南风馆,馆里的也多是清倌儿,红馆儿只有那少数几个,平日里上下打点的都是秦妈妈一个人来,外人都以为秦妈妈是这家店的老板。

    殊不知这老板其实是另有其人,而且至今她都没见过,说出去估计都没人性。

    只是不知道主人到底图谋什么,在此处开这南风馆不要求她赚多少钱,甚至是赔本买卖都没关系,只要暗中收集那些高官厚禄的人癖好习性,打探朝堂上的消息,有用无用乃至鸡零狗碎胡言乱语都要一笔记得清楚,馆里的小倌都是记忆极佳之人,事后都会进行记录,但是这无疑是走在风口浪尖上。

    这收集情报之事定是为的哪家谋算,就是不知道这哪家是头顶上这家,还是他人头顶上这家。

    倘使有一天,发现此主人乃是通敌之人,她又该如何自处?

    秦妈妈没有敢往深了想,眼下还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旁的也不是她该关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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