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意说有一碗没来得及同厨子说被加进香菜了,你吃另一碗吧,不吃的给我,我不大挑。”齐璟给他束完发,在桌边坐下。

    秦洵比了比两碗馄饨,都没浮着香菜叶的模样,便随便挪了其中一碗到手边来。

    齐璟拿起一只醋碟靠近汤包笼边,执筷轻轻夹住汤包中间的褶皱圈将其提起,饱满的肉粉色汤汁兜在薄薄的皮里,将整只汤包坠成了水滴状,置于醋碟中后又扁扁摊开,他将放了个汤包的醋碟搁在秦洵面前,薄皮内的汤汁随着被放于桌上的动作还余着微微颤动。

    给秦洵放了个醋碟过去,齐璟又给自己夹了一只,抬起醋碟触近唇边,轻轻在汤包边缘咬了个小口,喉间一动便就着咬破的小口吮咽了里面的汤汁,薄皮失了汤汁的涨撑瞬间贴紧了中间的肉馅皱缩成一小团。

    秦洵看着他的动作,见他吞咽汤汁时喉结上下一动,下意识跟着咽了口唾沫,目光牢牢黏在他喉结上挪不开。

    “怎么不吃东西,光看着我做什么?”

    秦洵没回话,蓦地伸了手去触上他喉结。

    齐璟猝不及防,脊背上一阵窜麻,差点没端稳手上的醋碟,愕然道:“做什么?”

    秦洵另一手托腮,触在他喉结上的手指放肆地上下摩挲几下,隔着层柔软的骨肤感受到内里随着他说话出声产生的轻微震感。

    “没摸过你这里,手痒。”

    齐璟脱口而出:“你没摸过的又不止这里。”话出口便觉不对劲,果然见对面那正在轻薄自己的少年不怀好意地直往自己身下瞟,脸上火燎一般别过了头去,“别闹了,我有的你自己都有,摸我的做什么?”

    “摸摸看你的跟我的是不是一样呀。”

    “……摸出来了吗?”

    “没有,我摸不出。”秦洵笑眯眯地前倾了身子,“要不换你来摸一下试试,给你摸摸我的?”

    “……不要闹了,快吃饭。”

    秦洵取笑了他几声,却在舀了勺馄饨汤送进口中时瞬间变了脸色,他含着那口汤看了看对面的齐璟,到底还是咽了下去,勺子往汤碗里抄底翻了几翻,果然见碧色的香菜叶悠悠冒出。

    “阴险啊,太阴险了,藏这么深。”

    齐璟端过他面前的碗与自己的调换了过来:“早叫你拿没香菜的那碗,自己不仔细翻翻。”

    秦洵搅着原本齐璟的那碗馄饨,舀了一只进口嚼嚼,没尝着香菜味,愉色又重新爬回脸上,眉飞色舞地同他讲:“诶齐璟你知道吗,别看自家包的馄饨和这些大酒楼里供的料足实在,其实都抵不上市集摊子上的香,不过去那吃就不是吃料了,吃的只是那个味道,一只馄饨顶足了就这么丁点肉,”他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大小,“汤水也不是怎么细熬的高汤,但就是香,我们师兄弟几个,有时候出来厮混玩得迟了赶不上回去山庄吃晚饭,就往集市街边小铺子门口找张桌子一坐,一人叫上一碗,再配点什么锅贴卤菜,叫几坛子小酒,可高兴了,顶沈柏舟那混世的最能喝,他能灌倒一桌子,柳北苍师兄跟沈柏舟一样北方来的,他就不大能喝,多喝两口就要涨红脸上头,偏偏不信邪老爱拼酒,还嫌我们江南的酒不够烈,每回都要我们七手八脚拦着最后还得把他抬回去!一般差不多就是在昨天我们渡口买桃子那时辰,天色有些黑的时候,铺子门口会挂上大灯笼,馄饨热腾腾的,撒小把细葱花再拈一撮虾皮,鲜得掉眉毛!”

    齐璟并不说话,只是含笑看他说这些趣事时神采飞扬的模样,想着自己不在他身边这些年他过得也挺愉快,又是欣慰,又有些不是滋味。

    好死不死秦洵还补了一句:“可惜你估计不愿意去玩,你肯定嫌街边小摊铺的食物不洁。”

    齐璟拿勺的手顿了一顿,垂着眸顺口就接道:“你若喜欢,我是肯陪你一道的。”

    秦洵闻言极悦地弯起眸子:“话说回来,天香楼的口味于你我而言确实普通了些,先前我尝着你的那家香上天,滋味倒是真的好,你哪找的厨子,不会是从你家御膳房里挖人出来开店的吧?”

    “你猜我心思倒一向很准。”齐璟弯了弯唇角。

    “咳――”秦洵差点被滑进喉咙口的馄饨呛住,“我其实……就是瞎扯的,还真是?”

    “香上天我是全权交与赵食打理的,厨子皆出自他指教,而赵食严格来说不算是我从御膳房挖出来的人,他是一开始就被我安排进御膳房的,当时化了个假身份。我没有别的渠道寻优秀的厨子,只得此一法。”

    “这么一说我又很想知道,你手底下这个赵食到底怎么想的?非怼到人家老字号天香楼的正对门,还老截人家的生意,简直是故意找茬,我可不信是你吩咐的,这是吃饱了撑的。”

    齐璟脸上浮现一种古怪的神情:“这事他同我提起的时候倒是说过,他说他……心仪天香楼的那位花老板娘。”

    秦洵毫不客气地嘲笑出声,笑得齐璟也忍俊不禁。

    “哈哈哈哈哈……齐璟,不行,真的不行,你得好好训训你的手下,他脑子能这样转弯你居然还真放心给他办事!喜欢人家姑娘就抢人生意天天跟人对着干,怎么着,多大人了,还学小孩子喜欢谁就欺负谁想吸引人家注意吗?我要是那阿椒姑娘我就把他剁了下酒!”

    待到秦洵与齐璟吃完这顿所谓的“早饭”已临近午时,昨夜借宿于此的四人歇息了一番便辞了沈翎,捎上了同样要回山庄的楚辞,乘着昨日齐璟的马车往山庄驶去。

    秦洵已经懒得管来去乘坐什么马车了,反正用不着他两条腿走路就行。他后来才知道昨日那时换马车后连同车夫都一并换掉了,两车车夫都是齐璟的人,否则哪那么大本事不动声色甩掉跟踪,不过既然用了药铺马车这么一趟,定然得了沈翎的默许,小师叔其实也并没有那么讨厌他们。

    惊鸿山庄坐落在东郡郊外一大片缓坡上,从山庄大门延伸而下的长长石板路两侧植着茂盛的一串红,正是花季,红火火地张扬铺开。

    快到庄门时停了马车,秦洵跳下车随手就往路边的一串红丛里折了小枝下来,转着这一簇小花左右看看,挑了其中一朵,将长花冠揪了下来,露出原先藏于花萼里的白色端部,微鼓着裹了一包花液。

    秦洵递到齐璟嘴边:“吮一吮,很甜的。”

    齐璟依言抿住溢着花液的小鼓包,花液从鼓包里挤出晕开在唇瓣间,清甜的蜜味。

    “甜吗?”秦洵转着手里一小簇红花,眨着一双噙笑的桃花眼盯住他唇间沾上的湿润花蜜,若不是身旁还有人在,他是很想凑上前舔掉的。

    齐璟“嗯”了一声,目光从他手里的红花簇移上他的脸,再看看陆锋跟楚辞,似乎想说什么又斟酌了一下词句,问道:“山庄平日里饮食上大约如何安排?”

    陆锋有些奇怪:“这会儿应该正吃着午饭,不必介意,我们直接回宿房那块儿歇息着便好。”他以为齐璟是担心正巧在饭点来这儿不合适。

    秦洵咳了一声,憋笑道:“还能如何安排,饭、菜、肉,寻常人家吃什么我们这也吃什么,你以为吃什么灵药仙果呢?我自己闲来无事喜欢另寻些新奇玩意尝尝罢了。”

    陆锋听不出正常,与齐璟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秦洵哪会听不出他的意思,八成是自己今日又闹他吃芦根又给他吃花蜜,叫齐璟怀疑山庄是不是伙食上虐待弟子才让他现在过得见着什么东西都要塞嘴里啃两口。

    “杵在门口不进来,想什么呢?”庄门方向一道懒散的少年嗓音。

    几人望去,门边倚着个身长肩宽的少年,少年抄着手斜斜靠墙,与陆锋一身劲装不同,他穿着身宽袖黑袍,深领松散露出小片胸膛,堪堪及腰的黑发无束散于肩背,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们。

    陆锋与楚辞先后见礼称呼了声:“柏舟师兄。”

    秦洵长这么大一共见过三个穿衣风流骚包的人,一个是他本尊,一个是他大哥秦淮,还有就是眼前这个今年刚及弱冠的师兄沈柏舟。

    秦洵招呼都没打张口便揶揄问:“你今日没出门鬼混?”

    “小崽子家家的,张口就知道鬼混。”沈柏舟笑骂一句,“你们昨日出门夜不归宿,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不最近三皇子督巡江南,这几日还是在平州,师父担心你们是在外头混出了事端叫官家人捉了去,打发我出来寻上一寻,正巧就在这门口见着了。”

    秦洵觑了眼身边的齐璟,心想他们不仅是被官家人捉了,还是直接被三皇子本人给捉了。

    “既然回来了就赶紧进来,别杵着。这二位是客人?请进,有话进门好说。”沈柏舟说话语速较缓,听上去便是一股子随性懒散的意味,他口中招呼着,自己已经背过身往回去了,完全不顾他们跟没跟上来,边走还边向身后几人继续说话,“恣意从来只逃学馆的课,在庄里都规矩得很,此番夜不归宿八成因着你秦微之屁事多,这顿午饭都没叫我吃好就被急匆匆打发出来了,过两天再一块儿去喝花酒,账算你头上一回……”

    “喝花酒?”齐璟挑眉斜睨着秦洵。

    秦洵压根不敢偏头跟他眼神对上,咬牙切齿地盯着前面沈柏舟的背影:“喝什么花酒,整天不干正事,我唾弃这种游手好闲糜烂浪荡的行为!”虽然昨晚为了逗齐璟承认了自己平日会往风月场所去玩乐,但这会儿被人当着齐璟的面揭了老底他还是心肝颤颤的。

    沈柏舟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主,一听他这反应不对劲,回头在他二人之间来回瞟了几眼,拖长了声音“哦哟”一声,挂着一脸兴味极浓的笑容闭口不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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