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卡兰愤怒的咆哮一声,从这个角度看不到对方的脸。
    他猛然推开了眼前的瓦斯塔亚,对方的犄角应声断裂。
    对方痛苦的嘶吼着,跌落在地,鲜血从犄角的断口上流出,流经太阳穴涂满他黄色的瞳孔。
    但他视若无睹,染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卡兰,愤怒的对卡兰发出挑战的咆哮:“叛徒!诺克萨斯的走狗,你背叛了艾欧尼亚!背叛了瓦斯塔亚!瓦斯塔霞瑞将不会再庇佑你!万灵憎恶你!初生之土再也容不下你!”
    就像为了印证卫兵所说的那样,他周围的的罂粟花朵连连炸开,满天飞舞的花瓣和粉尘将他包裹,他本来还能隐约看见对方的轮廓,但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
    卡兰咆哮着,向前方挥动爪子,却只打到了几株罂粟。
    对方不知道躲进了烟雾的何处,致幻花粉严重干扰了卡兰敏锐的感官,他现在连自己的感觉都不相信。
    “根本不存在艾欧尼亚!”卡兰漫无目的朝着空气吼道,想要把对方逼出来:“从来都不存在。在初生之土上散落着上千个凡人的文化,每一个都有自己的信仰、习俗、历史和世仇。你们这群人从来都没有过统一,没有过团结。”
    “你在装作没有看见吗?!”一声不甘的怒吼从身后响起,他从侧翼快速切入,利爪捅向卡兰的双眼。
    但他的攻击被卡兰一掌挡开,紧接着又被一记猛踢击飞到远处。
    那名瓦斯塔亚倒地不起,他的腹部流血不止,但他仍用漏风的肺部强行挤出一句话:“瓦斯塔亚已经做出了改变,而你已站到了败者的行列!”
    “败者?”
    卡兰脸上的伤疤变得越发狰狞,他几步向前,一手抓住了瓦斯塔亚卫兵的脖子将他拎了起来,将自己刻满符文的犄角顶在对方的脸上,一字一句的狠狠说道,仿佛要将这些话刻进对方的血肉里。
    “这场战争远没有结束,孩子。诺克萨斯或许会失败,但你却没有机会看到那一刻了!”
    瓦斯塔亚人的鲜血顺着卡兰无毛覆盖的伤疤流淌而下,流进了卡兰的嘴中。
    嘴巴中的腥甜勾动起了他的回忆,在致幻花粉的作用下,他忘记了疼痛,思绪飘到了那个血腥味弥漫的产房之中。
    丛林猎手卡兰的妻子刚刚挺过一劫,为他诞下了两名健康的幼崽,一雌一雄,姐姐和弟弟都嗷嗷待哺。
    卡兰高兴极了,抱起两名幼崽用舌头不停舔舐他们流血的肚脐眼,为的是加快伤口的愈合。
    那个时候他品尝到的脐带血的腥甜味道被他的味蕾记忆了下来,如今却被一个陌生的敌人勾起了熟悉的回忆。
    他猛地感觉到心中一痛,松开了捏紧对方脖子的手,将其移动到眼前仔细端详。
    落日般耀眼的毛发已经变成了染血的夕阳,披在脑后;一双炯炯有神的猫眼已经被怒火占据,蒙上了鲜血,发出了择人而噬的嗜血光芒;而在他的太阳穴上,断裂的犄角正在汨汨的流出鲜血;但身后的三条尾巴暴露了他的现在的身体状况,早已无力垂落……
    他们会活下去。他们会强盛。若不在这片土地,则在另外的地方。但你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们的面容,而且如果你偏离了这条黑暗之路,他们就将亡命。”
    先知的预言在他脑中响起,卡兰心中如遭重击,深埋在心底的悲伤全都井喷了出来。
    卡兰听到了自己心瓣被刺穿的声音,覆满绝望阴翳的双眼看向了手中与自己极度相似的瓦斯塔亚人。
    他虽然奄奄一息,但仍在拼尽最后一口气为艾欧尼亚铲除叛徒,他将双手放在卡兰心口的那枚犄角上,榨干了这副残躯仅剩的最后一丝力气,一点一点的将犄角尖端推入卡兰的心脏。
    他成功了,犄角刺入了卡兰的心脏,但只是堪堪刺穿了心外的瓣膜,还未及破裂的程度。
    卡兰心如刀割,但他想到了更为恐怖的事实,他一把抓住对方的双手,含泪问道:“告诉我,你的姐妹呢!”
    “她为了救我被乱箭射死了,你杀了她!而我,是来为她报仇的!”那瓦斯塔亚人人一愣,但还是咬牙切齿的告诉了卡兰这一残忍的事实。
    反正命不久矣,他也再不在乎对叛徒多说两句了。
    卡兰猛然落泪,仰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声,左右摇头疯狂抖动着金发编织而成的脏辫,灰白发丝徐徐飘落,状若疯狂。
    他在控诉这命运,为什么要如此抓弄他!他们分隔了十三年,岂止是他的幼崽认不出他,就连他自己也没能远远的认出他们!
    没想到再见面之时,居然是在战场上互相残杀!
    他这十三年来牺牲一切,背负了如此之多的苦涩和骂名!被同族憎恨!被入侵者盟友鄙视!到最后还是难逃预言的结局。
    他痛恨自己!痛恨艾欧尼亚!痛恨诺克萨斯!
    作为两头不讨好的中间人,在这场战争中,他失去了他所有可以失去的东西亲情、友情、爱情、荣耀、信仰,甚至还有生命。
    “一切都是万灵的安排……”卡兰噙着眼泪,看着眼前阔别多年的儿子,默哀大于心死,极尽嘲讽的对自己说了这句艾欧尼亚人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低声喃喃,如同风中残叶。
    但命运对他的惩罚还未结束,一个崔法利精锐在听到卡兰的咆哮之后立刻赶来支援,当他看见两个“僵持”在一起的瓦斯塔亚人后,眼神中流露了一种黑暗。
    那是歧视,是憎恶,虽然这些诺克萨斯人表面上毕恭毕敬的称呼卡兰为将军,但卡兰这种叛国投敌者注定不会得到发自内心的尊重。
    士兵径直冲了过来,一斧劈进那个没有身穿诺克萨斯板甲的瓦斯塔亚人的脖颈中,深深嵌入了脊椎,带走了他苟延残喘的性命。
    卡兰呆滞的看着自己仅剩儿子就在眼前这么被杀死了,脑袋无力的向前倾倒,靠在他宽厚的的肩头,连哼哧哼哧的残喘都不再拥有。
    鲜血染红了他的毛发,那一刻,卡兰的心不攻自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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