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会意的看了苏付氏一眼,知道姨母这是真的动心了,想了想便笑着说:“是啊,杨叔挺不容易的,少年时期家里出事,被逼的家破人亡,现在就算是情况好些了,但是他一个大男人,身边也没个人照料,瑛姐姐偏身体又不大好......”
    苏付氏的眉头便下意识的皱紧了。
    她也想到了,这次齐瑛的事是在是令人恼火,若是杨蔼然身边有个人,齐瑛也就不会吃这些苦头了,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家要被逼着寄人篱下那么多年还不够,现如今还得接着去别人家里住。
    她不由得沉默下来。
    还是朱元轻声喊了一声姨母,见苏付氏抬头,便道:“姨母别怪我多事,既然你们彼此心里都有意,就不要错过了。”
    这一次杨蔼然跟着付泰付庄去江西,处境艰难却并未曾放弃,这样的人无疑是可靠的。
    而且朱元也知道,他往后的成就远不止于此。
    姨母若是能跟他在一起,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上一世姨母陪着她在襄王府里困了一辈子,到死都是孤孤单单的,这一世既然已经重来,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既然有选择,为什么要回头去吃那样的苦呢?
    她知道苏付氏介意什么担心什么,伸手握住了苏付氏的手坚定的给她信心:“姨母,不要因噎废食这个道理还是您教给我的,现在我也拿这个道理来告诉您,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啊!”
    不管是从人品还是从将来来说,杨蔼然作为共度余生的对象都是极为不错的人选,更要紧的是,他尊重并且理解苏付氏。
    在朱元看来,尊重理解这两点,便是这世上男子少有的美德了。
    苏付氏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声如蚊蝇的道:“总不至于,要我先开这个口?”
    女子不管到了多大年纪,总是有自己的矜持和害羞的,她固然是认同朱元的说法,可是也不能自己跑去跟付清表明心意。
    否则那成了什么了?
    朱元便笑了起来。
    整个下午苏付氏都恨不得泡在厨房里,对于菜品极为挑剔,厨上的人没见过这架势,一开始几乎要吵着不干了付家根基不深,也不是杭州的本地大族,用的人都是人牙子卖进来的,也无谓什么家生子不家生子,写的都只是投靠文书,他们要是不乐意干了,撂挑子走就是了。
    只是等到苏付氏吩咐起菜,厨上的那些婆子们又忍不住都咋舌哪怕是杭州城内的有名的酒楼,做出来的名菜,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苏付氏带来的人竟有这等手艺!
    她们原本被付清敲打过之后便不敢再对苏付氏有什么轻视之意,这几天见苏付氏对中馈上手也不比马氏差,而且朱元她们也是好说话省事儿且手里大方的,再看看苏付氏这一餐的用心,不由便都心悦诚服起来。
    厨房上的大娘还特意擦了擦手去问苏付氏:“姑奶奶,咱们这回是招待什么客人啊?竟然如此用心?”
    苏付氏原本正全神贯注的盯着锅里的绯羊首,闻言便回过头来,想了想便道:“一个顶要紧的客人,你们都用心些,别惹出什么事来,否则谁也救不了你们。”
    不说厨房上的人,连付娟等人也都听见了消息觉得惊奇不已。
    等到听说晚间有客人让她们不必出来,各自在房间用饭之后便更是奇怪。
    付宁年纪还小,且苏付氏对她极好,她跟苏付氏和朱元的关系都很不错,便也不想那么多。
    可付娟却隐隐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明明她们才是姓付的,是这家里的主人,按理来说家里就算是有客人,也该是她们出面招待才对,可是现在却轮到了苏付氏和朱元。
    苏付氏也就罢了,好歹现在内宅没有女性长辈,她出面办酒宴也没什么。
    但是朱元呢?
    她不由得咬唇半响没动,有些生气。
    倒是苏付氏快到饭点之前主动过来了,拉了她的手轻声道:“今天实在是委屈你们了,可是来的客人乃是外男,所以不好让你们见的,你是长姐,少不得让你带着妹妹弟弟们用饭了。”
    付娟有些茫然,虽然大周民风不算是很闭塞,但是擅自见外男这一点的确是不管在哪里都不是什么能随心意的事。
    她心里被忽略和排斥的不满消散了些,不由得就问苏付氏,来的客人到底是谁。
    苏付氏迟疑半响。
    可是她来之前就已经问过了朱元的,知道以后楚庭川跟付家的来往只怕也会增多,想了想便径直跟付娟说了实话:“是信王殿下。”
    信王?!
    付娟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祖父不过就是个参将,哪怕就是在杭州这个地界上,他们家也不是数得着的那几家顶级的人家,当初哥哥能够跟邹总督家的姑娘定亲,母亲都觉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可是现在,被母亲说成是弃妇的姨母和灾星的朱元,她们竟然能跟信王打交道?!
    虽然说她们也听父亲和哥哥说过,朱元在京城是很得太后的喜欢的,还曾经在宫中陪伴过太后,可母亲说那不过是因为朱元医术不错,太后需要她治病罢了,其实不会把这样低贱的人放在眼里。
    她一时没有说话。
    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苏付氏却还有许多事要做,安慰了她,见她情绪还算稳定,才拍了拍她的手起身出去了。
    等到苏付氏回了蔷薇苑,朱景先也跟锦常一道从演武场回来了,两人都是一身的汗,苏付氏笑着摇了摇头,催促着他们去洗漱,这才提步进了房门。
    朱元正在里间看信,苏付氏走过去将她的信给压在书本底下,叹了口气忍不住便皱眉:“你也是的,纵然是殿下再平易近人,咱们的待客之道也不能没了,眼看着时辰都快到了,你还不去换见客的衣裳?”
    原本朱元觉得自己现在身上这一套湖绿色的杭绸褙子配米色的石榴裙也不算失礼,可既然苏付氏这样说,她也只好笑笑去后头换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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