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虽然已经是深夜,蒙古军大营中仍然不时响起阵阵轻微的*声。

    宋凯的毒术是融合了死亡灵韵的,能够攻击他人心魂,所以蒙兵们在忍受体魄剧痛的同时,还要承受心神的折磨,哪怕他们最弱的都是四境谋勇级强者,也被折磨的脸色苍白,连睡都睡不着。

    大营门口,十余名披坚执锐的甲士并未如往常一样站着,而是一个个都拿了张凳子坐着,显然也都是余毒未清,没有多少力气。

    这些人都是沙场老卒,虽然因为实力问题没能在军伍中更上一层,但是经验丰富,哪怕身体虚弱,也没有放松警戒,时刻警惕地扫视四周。

    然而有的时候,实力的差距并非经验所能弥补的。

    没有人发现,在营寨上方熊熊燃烧的篝火映照下,十余名蒙兵身后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握住了他们腰间佩刀映照出的影子,随即拔刀往自己咽喉一抹。

    这一刻,时间宛如停止了,当这些影子一个个自刎的时候,十余名蒙兵的喉咙齐齐裂出了一道口子,汹涌而出的鲜血堵住了他们的嘴巴,让他们连呼喊都不能够,一个个直接软倒在地。

    不止是他们,正在营寨外围巡逻的数百名斥候,他们的影子也同时做出了自杀的动作,继而这些斥候一个个直接失去了生命气息,尽数软倒在地。

    随着这些巡哨和门卫纷纷殒命,一名名全身披有黑布的步卒在茫茫阴影的遮掩下,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蒙古军大营外。

    人群前列,姚若愚、左虎松、宋凯并肩而立,望见十余名门卫殒命,左虎松啧啧两声,低声笑道:“杀人于无形,文王你这有点像影流一脉的杀生秘术啊!”

    姚若愚笑笑不语,宋凯则是眸子微眯,仔细地扫视过营寨内部,确定没有人在外行走后,淡淡道:“可以了。”

    姚若愚点点头,左虎松则是笑着举起手,低喝道:“动手!”

    一声令下,数万名身披黑布的步卒纷纷疾步杀出,默不作声地拔出腰间佩剑,轰然杀入营寨内。

    这些人明显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卒,杀出之际竟然不带半分杀气,但是动手时候却是悍勇无比,分为数队径直杀入临近营寨门口的数十座帐篷,随着一连串惨嚎声,他们染满鲜血地重新冲出,继而冲向其他帐篷。

    短短片刻,他们已经接连诛杀了上千名正在熟睡中的蒙兵,只是让姚若愚、左虎松、宋凯三人皱眉的是,直至此刻,营内居然还没有半点动静,就仿佛所有人真的已经睡死过去,连震天的惨叫声都听不见。

    “不对劲!”左虎松浓眉一皱,沉声道,“有问题!”

    宋凯亦是面色微变,正要展开灵识向前感应,一道满是豪情的震天狂笑声猛然响彻天际,大营正中的王帐内步出一名魁梧汉子,赫然就是蒙古四皇子忽必烈。

    拍了拍腰间弯刀,忽必烈虎目含笑,朗声道:“国师果然算无遗策,尔等夜袭之策早已经被国师预料到,想来这些人里面多是猛虎军精锐吧?可惜了啊!数万好男儿,一夜覆灭!”

    说话间,蒙古军大营四周的山林内猛然响起了阵阵喊杀声,随即就见四周火光冲天,无数蒙兵从山林内结阵杀出,浩浩荡荡地将所有来袭的宋兵全部包围。

    “果然有诈!”左虎松脸色微微一变,只是不知为何,他眼底竟是有几分如释重负。

    姚若愚也是叹了口气,看了眼脸色难看的宋凯,无奈地拍了拍他肩膀,苦笑道:“输给丁少,也不算什么,看开些。”

    眼角微微抽搐,宋凯声音闷闷地应了声。

    紧随在忽必烈身后走出王帐的丁言志则是伸了个懒腰,微笑道:“一晚手谈,四皇子的棋艺果然了得,丁某甘拜下风。”

    “论及棋艺,忽必烈怎么敢和国师较量?”忽必烈哈哈一笑,猛然拔刀在手,笑容收敛化为森森杀机,“众人听命!所有来犯宋兵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丁言志一拍腰间九刑剑,透骨的冷酷气息弥漫数万丈,遥遥指向左虎松,朗声道:“久闻渝虎侯拳术雄视西北,丁某不才,愿以剑术领教一二。”

    见他邀战,左虎松正要回答,宋凯已经上前一步,厉声道:“你怎么可能解得了我的毒?”

    “你就是大文城邦的兵部部长宋凯?”忽必烈望过来,冷笑道,“区区下等毒术,有我蒙古刘神医在,解之何难?”

    宋凯闻言一皱眉,姚若愚则是拉了拉他,放声道:“所以你们早已经解了毒,故意装作还没解的样子,想要引诱我们来夜袭?”

    “不错!”忽必烈呵呵一笑,手中弯刀溢出浓郁霸气,“前几日和文王殿下交手,忽必烈获益良多,因而在来涪州的路上有了少许突破,不知王爷可否有兴致再来赐教一二?”

    看了看他,姚若愚忽然摇头一笑:“没兴趣!”话音方落,他已经拉住宋凯,和左虎松同时腾空而起,居然完全放弃了下方被蒙古军包围的数万宋兵,头也不回地往涪陵逃去。

    冷不丁看见这一幕,忽必烈和丁言志俱是一怔,随即丁言志醒悟过来,抬手一挥,森锐剑气凭空从天而降,如暴雨般落入那些宋兵之中,只是预想中的血肉横飞并未出现,那些宋兵被剑气绞杀后从黑布中暴露出来的,竟然是一堆近乎齑粉的破碎白藕。

    “什么?”忽必烈见状大惊失色,意念一动,刀域犹如狂潮般席卷而出,将数万名宋兵尽数淹没,所有被绞杀的宋兵竟然全部都变成了满地细碎的白藕。

    “这是……”久居北疆的忽必烈何曾见过这等仙家手段,顿时怔住,而丁言志也是皱起眉头,仔细回忆着自己法家传承中的类似信息,良久后才眸光一动,皱眉道:“这是上古仙术【点藕】。”

    瞧见忽必烈没懂,丁言志解释道:“类似道家的撒豆成兵,只是这门仙术是以白藕制成士兵。”

    “仙术?”忽必烈拧起浓眉,狐疑道,“世间已无九境上千年,哪来的什么仙术?”

    丁言志摇了摇头,他再是算无遗策,也没可能知道这种事情,只是望向姚若愚、宋凯、左虎松即将消失的背影,叹息道:“可惜了,没能留下他们。”

    忽必烈收到回鞘,豪迈一笑:“留下了又怎么样,光是我们恐怕还敌不过他们两个,不过我已经写信给皇兄了,他将会领军前来增援。”

    “哦?蒙哥大皇子要来?那最好不过。”丁言志初时一愣,随即轻轻颔首道。

    “更何况,没把他们留下也无妨,”忽必烈眼中露出几分冷笑,“龙先生那里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嗯,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得手了,四皇子,我们赶紧过去吧!”丁言志微笑道。

    忽必烈大笑着点了点头,和丁言志一起飞起,追着姚若愚三人的方向疾行而去。

    *——*——*——*

    蒙古军大营离涪陵有些距离,再不动用影遁等秘术的情况下,姚若愚、左虎松、宋凯三人索性缓步踏空行走,交谈着这次夜袭失败的事情。

    耸耸肩,姚若愚叹息道:“丁少还是丁少啊!想要算计他,真的挺难的。”

    左虎松嗯了一声,感叹道:“这位蒙古国师确实了得,当时我们本来快要攻陷京兆府了,没成想他一来,硬生生把我们在陕西拖了好几个月,便是楚狂艺、楚征他们几个谋略过人的,在算计上也敌不过此人。”

    “锦绣谋榜的人物,能有哪个是简单的?”姚若愚笑了笑,见宋凯闷声不响,失笑道,“怎么,还在憋屈呢?”

    “宋部长没必要介意,虽然他算到了我们会夜袭,但是我们这一手化藕成兵也算计了他们啊!”左虎松笑道。

    宋凯本来低着头,此时抬起头摇了摇,皱眉道:“我不是在想这个,而是既然丁言志已经算到我们会来夜袭,那么他难道真的只做了反包围这一手准备?”

    姚若愚和左虎松闻言俱是一怔,后者诧异道:“什么意思?”

    宋凯抿了抿嘴,沉声道:“丁言志擅长从细微处影响大势走向,这点相信渝虎侯也有体会,他的每次出手看似只针对一处战局,但是如果联系起来看,他的所有算计都会形成一股推动整场战争走向的大势。”

    “这种人,一旦布局设计,没有将能拿的好处全部拿走,是绝不肯善罢甘休的,他布置伏兵固然能极大的打击我们,但是要说真的彻底扭转此次重庆府一战的局势,还有些困难。”

    “所以我在想,他除了这里的伏兵,会不会还有其他什么手段。”

    姚若愚和左虎松都是一怔,随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好!”不等二人思索明白,宋凯陡然脸色大变,急道,“涪陵有难!”

    姚若愚闻言面色一变,也顾不得追问宋凯为何得出这份结论,直接抓住宋左二人,运转灭之大道强行轰穿了三人和涪陵之间的空间,继而以影之大道化为桥梁,一步穿越数十里地,来到了涪陵的上空。

    刚刚穿透虚空,三人心底已然一沉,因为身处高空的他们放眼所及,整座涪陵城竟然已经陷入了战争之中,无数蒙兵如潮水般拥挤在城中,将十余万宋兵压得节节败退。

    其中官署的方向上,更有十几道六境气息疯狂激荡,明显正处于交锋的状态。

    “不好!”左虎松惊呼道,“蒙古军怎么会打进城了?”

    姚若愚眉头紧皱,他可以感应到城中正有十多道陌生的六境气息,明显是蒙古军一方的高手,他们三人离开,城中只有徐静淼、许烜熔、穆烈、樊虎、王平五名六境,其中徐静淼又重伤未愈,余下四人再是了得,也没法阻挡十几名六境带队的蒙古军。

    “好一招引蛇出洞!”宋凯的脸色明显难看无比,咬牙道,“故意引诱我们出城夜袭,趁机进攻防备空虚的涪陵,若非以藕兵夜袭,没了几万精锐的涪陵……”

    不需要他说,姚若愚和左虎松都能明白那种情况下的涪陵城根本没可能坚持到他们回来。

    姚若愚正要拔剑动手,身后不远处的空间猛然寸寸碎裂,浮现出一道裂口,忽必烈和丁言志二人的身影也从中缓步而出。

    收起一只光芒黯淡的手镯,丁言志淡然笑道:“有龙程的空间秘术接引,我和四皇子的速度可不会比姚若愚你们慢,涪陵失陷之局已定,尔等无力回天了。”

    “王爷,我们挡住他们两个,宋部长,劳烦你下去通知大家立刻撤离!”左虎松面色铁青地一声大喝,全身肌肉陡然暴起,脚下一踏如似猛虎般扑向丁言志和忽必烈。

    姚若愚也是叹息一声,剑锋出鞘,终结剑域弥漫十余万丈,身影一闪化为幽影移动到忽必烈头顶,一剑挥落,和左虎松一上一前攻向了丁言志和忽必烈。

    宋凯则是毫不犹豫地飞身而下,没有理会城中街头巷尾的厮杀,径直掠至官署。

    刚刚靠近,他遥遥望见许烜熔正头顶混沌钟,被四名六境围攻,脸色苍白的徐静淼则是护住府邸内的其他人,和七八名六境交手。

    目光锁定住一名正在围攻许烜熔的六境,宋凯抬手一握,汹涌的冥河之水凭空在那人身周涌现,环绕一圈后如似手掌般将之握住。

    冥府之握!

    刹那间,那名六境雄浑的护体真气凭空腐化,磅礴的死亡灵韵化为无数针尖般细微的力量渗透进那名六境的身体,短短数个呼吸间,此人的生命力如火炉瞬间熄灭一般尽数消失,变成一具僵直的尸体倒在地上。

    “凯哥?”看见宋凯回来,许烜熔松了口气,挥袖一抬,先以混沌钟定住余下三名六境武者轰来的气劲,继而抬手抓住混沌钟对准一人砸出,哐的一声,那名六境明明已经举起长剑挡住混沌钟,但是伴着这声钟鸣,此人连同手中武器瞬间化为齑粉随风飘散。

    还有两名六境武者见状俱是大惊失色,对视了眼,居然不退反进,满脸凶悍地直扑许烜熔。

    宋凯见状眼神更冷,意念所及,因为满城激战而充斥城池的死亡灵韵如同潮水般汇聚过来,于他周身化为无数苍白色的剑气。

    拔剑出鞘,宋凯眼神冷冽,一身气机也在磅礴的苍白剑气的包围下节节攀升。

    围攻萌萌哒,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亲人之一,这等行为,堪称罪不容恕!

    一剑寒光满涪陵!

    苍白剑气倾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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