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靖安侯特意拿来的,做工精细的小弓箭、有裴世钦让人送来的书简,有燕崇送来的木剑木刀,有裴锦箬准备的玉管紫毫,季府送来的赤金小算盘,还有几个金元宝……总之,满满当当摆了半张长案。
    靖安侯站在长案那头,向来威严的脸上今日难得的现出一丝笑影儿,和颜悦色道,“晟哥儿,来!到祖父这边来!”
    晟哥儿却是坐在长案上,含着手指,左右看着长案周围围着的人,都是平日里熟悉的,个个都是含笑看着他,他亦是笑,一边笑,一边哈喇子直流,却是丝毫没有动的迹象。
    裴锦箬也是急了,几人都是拍着掌到了长案那头,想逗着他过去,谁知道他却是稳得住得很,仍然好生生坐着,只是冲着他们笑,笑着露出粉红的牙根,还有上下四颗小米牙。
    直笑得人心里软乎乎的,全没了脾气,亦是笑了起来。
    最后还是青螺灵机一动,想起晟哥儿最近喜欢清脆的铃铛响,便解了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掏出平日里逗弄他的铃铛来,在长案那头摇了摇,笑着唤道,“晟哥儿,来这边!”
    晟哥儿眼儿一亮,果真是朝着铃铛麻溜儿地爬了过去,动作之快,不过一息的功夫便已到了摆放物件儿的那一头。
    “晟哥儿,抓木剑!”
    “晟哥儿抓笔。”
    “晟哥儿……”
    边上围观的众人都一边紧盯着晟哥儿的动作,一边紧张道。
    晟哥儿的眼里,却只有青螺手里那传串铃铛。
    却觉得那些东西挡了他的去路,小手两挥,将那些东西扫到了一边。
    青螺是个机灵,转头将手里的铃铛往那堆东西里一抛。
    晟哥儿也是眼尖,瞧见了,便是去找,小手一抓,便是抓住了那把做工精致,漆了红漆的弓箭,右手再一捞,便将那一角缀了红缨的赤金小算盘攥在了手里。
    四下里,登时都是笑了起来。
    诸如什么“到底将门虎子”,“虎父无犬子”、“靖安侯府”后继有人”之类的溢美之词,让靖安侯乐开了花。
    裴锦箬则是哭笑不得地将被晟哥儿送进嘴里的赤金小算盘往外扯,这个小吃货。他不过是喜欢颜色鲜亮的东西罢了。
    这会儿许是发觉那算盘珠子也能发出响动,便径自将那赤金小算盘摇晃起来,听着响动,咯咯便是笑得欢畅非常。
    抓周不过是为了个彩头,抓得好不好的,倒也不是真正在意。
    不过,常茂是个能言善道的,亲眼见着了,回头回了西北,也好与燕崇说说。
    夜里将晟哥儿哄睡了,裴锦箬回了上房,才悄悄将早前让绿枝收起来的匣子打了开来。
    满满一匣子的孔雀石。
    看那品相,果真比他们那年在上元灯节集市上偶然得的那一枚要好上许多。
    当中,有一串手串。
    裴锦箬瞧着有些眼熟,将之捧了起来,瞳孔却是微微缩了缩。竟是与前世他随手丢给她的那一串,甚为相似。只是,她当初委实不太在意,不过随便看了一眼,便扔进妆匣底处锁了起来,实在辨认不出究竟是同一串。
    若果真是,那就太巧了些。也让她的心,更是不安了些。
    按了按心房,过了片刻,她才平稳了心绪。
    他送这些来,是惦念着她,让她高兴,可不是让她胡思乱想的。
    她又翻捡了下,另还有一个坠子,简单的形状,背后刻了字,比当初那个坠子上多了两个字,“吾爱绾绾”,字体刚劲,笔锋锐利,正是她看惯写惯了的,他的字迹。
    将那坠子捧在胸口,好似还带着隐约的,属于他的气息。
    她心里的最后一丝不安总算缓缓抽离。
    除了那条手串和这个坠子,余下的,便都只是石头了。
    燕崇既然会画首饰,回头空闲了,倒是可以央着他画一张,能将这孔雀石也做成首饰,定然特别好看。
    弯起嘴角,她将那坠子和手串一并收进了右手边的妆匣里。
    那里摆着两支锦盒,正是七夕那日,丁洋特意去盛福记取回来的。
    燕崇走之前给她订做的两支珠钗,果真很是好看。
    等到过两日,燕峑大婚时,红宝石的太过喧宾夺主了,倒是可以将那支青金石的戴出去。
    裴锦箬第二日又忙着和袁嬷嬷她们准备了好些东西,有酱菜、腌鱼什么的,还给捎上几坛子好酒,并早前给燕崇他们备的厚实的冬衣、还有棉鞋、皮靴、大氅这些一并装车,让薛定和常茂他们一并带去西北。
    竟是装了满满当当的两辆马车。
    薛定是个沉默寡言的,常茂见了,却是笑着打千儿道,“让夫人惦念了,小的先代大家谢过夫人了。”
    “不过就是些吃食和衣裳,有什么好谢的。都说胡天八月即飞雪,总得早些备着,不能让你们受了冻。倒是你们,千万照看好世子爷,无论是我,还是世子爷,定然都不会亏待了你们。”
    “夫人放心,世子爷这些时日忙着四处巡防,都有洛护卫带人亲自跟着,一切皆好。舅爷也是安好,夫人千万莫要挂怀。”常茂是个机敏的,知道裴锦箬最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燕崇和裴锦枫,忙笑着道。
    其实,具体的,裴锦箬早已将他叫到跟前,仔仔细细问过了,常茂也都一一回了的,但听着常茂这一句,裴锦箬还是甚是满意,总觉得,又更要放心了些。
    常茂他们走后没多久,便入了八月。
    八月初十,燕峑娶亲。
    整个靖安侯府张灯结彩,高朋满座。
    今日这样的日子,林氏是不好连面也不露的。
    因而,裴锦箬特意商量了靖安侯,今日放了她出来。
    特特给她做了一身体面的衣裳和首饰,却是寻了两个膀粗腰圆的婆子时时刻刻看紧了她,倒也不怕她出什么乱子。
    被关了这么些时日,林氏苍老了十岁不只,人也显得木讷老实了许多。今日,是燕峑的大喜之日,娶的,又是她娘家的亲侄女,林氏的眼神中,是压也压不住的欢喜。
    至少今日,是不用担心她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搅和了她儿子的喜事儿的。
    过了今日,她便又回她的知念堂去。
    她终究是靖安侯的继室,燕峑的亲生母亲,裴锦箬了解燕崇的心思,若是林氏往后安安生生的,再不生事儿,她也不介意与林氏维持面子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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