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颂音辞_np文 作者:xyuzhaiwu.xyz

    清风颂音辞第4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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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风颂音辞第41部分阅读

    就好了。

    康熙一边走出乾清宫,一边暗道:德妃,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抓不抓得住就看你了!

    永和宫还是和寻常一样,摆设温馨雅致,端的是让人心神放松。

    被迎进去的康熙坐到软榻上,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四周,这地方、这殿阁,还有这眼前的人,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处处都透着心机呢?迥异于其他宫里的富贵大气,这永和宫显得细致宁和,再看一身淡雅旗装的德妃,可真是不遗余力地让他觉得放松,难怪乎这些年累了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永和宫。

    别致、小意、素净、舒服……这样一个女人,心里面装着的都是些什么?

    康熙眸底发寒,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你也坐吧,和朕说说话。”

    德妃不好意思地笑笑,听话的坐下来:“皇上可是累了?”

    “朕看折子看得久了,便想到你这坐坐。”康熙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他无意拐弯抹角,直接说到了正事,“眼看着选秀就要开始了,这事是国之大典,轻忽不得,朕有意让你们四妃主理此事,皇额娘也是这个意思。”

    德妃温雅地笑:“皇上交待了,臣妾们自是要尽心办好的,”她面露惬然道,“而且臣妾也有些个私心,小十四瞧着该大婚了,臣妾想挑个好媳妇呢!”

    康熙眼中深沉几分,神色半点不显:“说的也是,一转眼十四也该娶妻生子了!”

    德妃想要探探皇上的意思,揣摩一下他对小十四的婚事有何打算,至于这届选秀由四妃主理,根本无需半点意外,理应就该如此的。德妃为了表示自己的一视同仁,又道:“皇上,臣妾瞧着老四府上单薄了些,自去年他媳妇就来找臣妾说项了,还有十三,比小十四没大多少,这次也该大婚了呢!”

    康熙状似随意的点了下头,笑了笑:“你说的是,上一届秀女没有个合适的,便只给十三指了个侧妻,这一届要是有合适的,就定下来让大婚吧。至于老四……添个人而已,倒不用这般慎重。”顿了顿,他似想到什么道,“你莫不是瞧上哪个了,要是有的话说来听听。”

    “皇上圣明,臣妾倒是真的看上几个好的。”德妃浑然不觉被试探了,还是按想好的那样说,“老四一向喜欢娇柔的女子,臣妾听说汉军旗有两个姑娘不错,品貌才艺都是极好的。老四自幼不在臣妾身边,这几年臣妾总想着待他好一些,若是选个他喜欢的女子,他面上不说,心里也定是高兴的。”

    紧接着,德妃又道:“至于十三和小十四,嫡妻自然全凭皇上作主,臣妾只听说有个董鄂家的丫头,家世、规矩都是极好,若能配给小十四做个侧妻,想来也可以让他收收性子。再就是个钮钴禄家的了,十三身边也该添些人伺候了,除了他的侧妻,那起子丫头终究上不得台面啊!”

    康熙不置可否地一笑,吐出了简短的一句话:“你是个周全的。”

    德妃心底一阵失望,竟是连个准信都没得上。两人各怀心思又扯到别的话题闲聊了会儿,德妃恭送圣驾离开,自始至终没能得到半点她想要的消息。

    走出永和宫,康熙的脚步飞快,nei里的火蹭蹭窜个不停。

    哈,汉军旗的给老四,还在他面前上眼药,有意暗指老四自幼与她离心,如今作额娘的都需投其所好维持母子关系?

    康熙怒不可遏,老四受的委屈哪来的?老四的子嗣不正是她下的狠手吗?四十年的夏天忍着万般苦楚,忙着差事还日日去永和宫侍疾,以至于累得瘦成那副模样的老四,他都看不过去,特意带着去塞外休息了,这个女人是瞎了眼的,竟没看见不成?

    那么诚孝的老四,南巡时愿意舍身拦住刺客,就为了给他争取应对的时间,若非有徽音在,即使没死在刺客手里,也被日本人给……这样的好儿子,德妃怎么敢、怎么敢如此狠心相待?

    康熙想想都替这个四儿子叫冤,这些年一片真心孝顺喂了狗不成?怎会摊上这样的额娘?就算是敏容在世时,为的是寻个依靠才养了老四,她待老四也是极好的。德妃,如果当年生老四时不是有那么多奴才在场,康熙都要怀疑,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老四的亲额娘!

    董鄂氏……还侧妻?那是个仅仅家世好的家族吗?那可是太祖长女额驸的旁系啊!

    康熙这次是真的警醒了,德妃在极力地控制老四的后院,借着指人的便利,不给老四一点点增加助力的机会,他忽地想到,即使是目前分府出去的老七、老八,母家势力低微的他们,因着妻妾之故,至少也有两个家族站在他们背后。而老四,除了乌喇那拉家,背后再没有任何一个家族,甚至于连个叫得出来的汉人家族都没有!

    刚刚在永和宫,德妃上眼药时连十三都没放过,说十三尽用丫头伺候,那句“上不得台面”究竟说的是殁了的敏妃,还是得宠的十三?

    其实德妃根本没有这层意思,只不过此时此刻疑心重重的康熙,哪里会管?

    康熙眼神森冷,莫名有种胆寒的感觉。

    德妃不过是包衣出身,若是连旗人出身的敏妃都看不上眼,那她看上眼的是什么?而且,还从现在起就汲汲营营为十四笼络着拥有兵权的满洲大族,如果他再指一个家世相当的嫡妻给十四,那将代表什么?

    康熙袍服下的手忍不住颤抖,他倒不知,这后宫里出了个野心如此大的女人,那份心机狠毒可是直逼唐代武媚啊!

    走在宫道上的帝王倏然平静下来,一双眸子幽深得可怕,唇边泛着残酷的冷笑。康熙松开拳头,满是自信地暗哼:此时时机不对,且先留着这个女人。朕倒要看看,从小小的包衣奴才爬上来的女人,能翻出多大的浪来?想掺和到朝堂上左右皇子间的事,也得看朕允许不允许!

    ……

    康熙四十三年的选秀顺利结束,所有人都翘首以待盯着接下来的指婚旨意。

    就在这样的当口,当朝天子忽然下了一道封爵的圣旨。四、五、七阿哥因为献策防治天花、推广良种红薯有功,特升爵一等,分别晋为雍郡王、恒郡王、淳郡王,一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指婚的旨意陆续发出,立刻冲淡了关于三位贝勒年纪轻轻封为郡王的议论,只不过各种羡慕嫉妒恨,由明面转入了暗处,藏得更深了而已。

    四贝勒府……不,现在该称为雍郡王府了,从上到下都沉浸在地位提高的喜悦中,唯独府上的女人们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随着夫君的爵位,她们的地位也变高了,难过的是已到府上的赐婚旨意。

    书房里,胤禛低头把玩着一柄白玉作骨的折扇,清俊的脸略微低垂,薄唇边漾出一抹宁和的笑意。这柄折扇是徽音去年送给他的生辰礼物,无论是扇骨还是扇面,甚至扇子上的字画都是她亲手完成的,是他最为满意的一件生辰礼物。

    爵位的晋升,本就在胤禛的预料之中,牛痘防治天花,单这一样便救了天底下的许多人,既然皇阿玛觉得这个份量不够一个郡王爵位,那他再加一个好了。

    陕西一带自古民风彪悍,历史上骁勇的兵俑多出自此处,而且黄河常常决堤,粮食匮乏,往往民变不断,难以管束治理,这里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饥饿!

    红薯的生长要求不高,产量也不错,让百姓裹腹足矣,他拉了不参与争储的老五、老七上了推广红薯的折子,给皇阿玛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还救了无数的平民百姓。

    如果这些都还不能得个郡王爵位,胤禛就该怀疑,如今的这个皇阿玛,究竟是不是他那个文韬武略、赏赐大方的皇阿玛了。

    书桌上放着赐婚的圣旨,是升爵后才下来的。

    胤禛忍不住想笑,无论皇阿玛是受了徽音的影响,还是被德妃气的,反正现在舒心的是他,这就已经足够了。这次赐婚,他多了一位叶赫那拉氏的侧福晋,虽然是踞守在东北的满洲家族,但这家世也算不错了,就是做个皇子嫡妻亦仅差一点点。

    除了这位侧福晋,皇阿玛还指给他两个格格,一个是完颜家的,一个就是上一世的钮钴禄氏。指给十三弟的嫡妻仍是马尔汉家的嫡女,而十四弟的嫡妻则是他的格格完颜氏的族妹,不过……对于完颜家而言,一个是郡王府的格格,一个是皇子嫡妻,还真不太好选择偏向谁。

    看来,皇阿玛是彻底恼恨了德妃,要不然也不至于作出如此决定。

    胤禛“哗”得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细看看正面绘着江南雨巷的水墨画,再翻转到背面,默念徽音真正字迹所书的词句,所有的喜悦慢慢沉寂了下来。

    康熙四十三年了,他还要面对一个即将而来的大难题,实在轻松不得半分啊!

    第34章 命该如此

    五月的玫瑰娇艳盛放,徘徊院的屋子,仿佛建在一座玫瑰园中,若不是那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筑,简直就似中世纪的玫瑰庄园。

    徽音和莫璃站在一片火红的玫瑰丛中,双双看着四面被细雨润泽的鲜花,宛如透过眼前之景,能穿越时空看到某个记忆中的地方。绵密的雨丝如纤毫的小剑,纷纷坠向地面,当打在这两人的肩上时,犹如为她们披上了一层水雾做成的披肩,凭添几分如仙似幻的缥缈。

    “我想到普罗旺斯和北海道的熏衣草花田了。”莫璃赞叹一声,不管什么花,只要成了一大片,便足够让人难忘了。

    徽音瞥了好友一眼,嘴角扯了扯:“吸血鬼,我想到了吸血鬼。”

    莫璃脸颊一抽,特想一巴掌呼过去:“你能不能不煞风景?你能不能有点浪漫情怀?”她这段时间在无涯居看了《吸血鬼骑士》的动漫,这家伙不过瞟了几眼而已,偏就很不喜欢,真搞不懂那颗脑袋里都装的什么东西!

    “原来我也看着玫瑰挺好的,可打从你看了那个什么后,我就对这花没好感了,一看见红玫瑰,就不由得想起吸血鬼。”徽音几步自红玫瑰丛中出来,直到一丛粉色的玫瑰前才站住。

    安倍若音……这个妈妈都不知道让徽音说什么好了,别的安家人只是在翰海天音藏书,种类虽杂倒也没什么,到安倍若音时,藏的资料就不止是实体的、有用的了,什么电影、电视剧、动漫、小说……凡是2012年以前的全部没落下,甚至还用了超大容量的硬盘保存,如今可是美了莫璃了。

    “那里面的是蔷薇,蔷薇和玫瑰是不一样的!”莫璃跟了过来,不满地校正道。

    “我不是研究植物的,在我看来,它们长得差不多。”徽音扫过那些红玫瑰,“回头让李生拔了,换个别的颜色吧!”

    莫璃扁嘴,却也没反驳,虽然她知道,只要她开口,好友会改主意的。其实……世间的种种色彩,看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绚烂可言。

    “玫瑰已开,五月了啊!”徽音仰头看天,丝毫不受下落的雨丝影响,忽地她平视四面的玫瑰,轻轻叹了口气,“我们回府吧!”

    听说,雍郡王的大阿哥弘晖病了,已经缠绵病榻十来天了,并且还将继续缠绵下去。

    莫璃看过康雍年间的清史,知道这个孩子将在今年的六月初六死去,年仅八岁而已,甚至未曾成年。她看得出来,自去年十一月到别院后,徽音一直处于某种思考之中,也许就是为了此事吧!

    “你要救他?”莫璃不由得问。

    “不,”徽音清浅一笑,叹息道,“去年秋天起,我每次看到胤禛就在想这件事。起初确实有救人的念头,我在意胤禛,所以不太想让他伤心。不过现在……我没有这个念头了。”

    “为什么?”莫璃不解,她感受得到,即使徽音对胤禛的那点在意不多,但它绝对不是假的。

    “我终究是个人,不是神!就算在意他,不太想让他伤心,我首先想到的也还是自己。那孩子的身份是嫡子,一旦救了下来,将来胤禛即位,储君是谁一目了然,这样的改变,不是救了个乞儿那么简单,它会彻底扭转历史,扭转这个时空的命脉。”

    “那会怎样?”莫璃明白这意思,改变历史其实只是表象,因此而扭转了时空的命脉,这才是最严重的事。

    “我在修仙,这是逆天而为的事,任何改变当前时空命脉的事,都会对我的修为有莫大的损害,具体是什么我并不清楚,但是,我不愿冒这种险去救一个与我无关的人。”徽音很清醒,从她踏入大清起,她就一直清楚的知道,想做旁观者,就做个本分的旁观者,压根不要掺和什么九龙夺嫡,什么改造社会的事。

    对于徽音来说,这个时空的每一个人,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况且,她认得清自己的位置,有多大本事做多大的事,没有相应的能耐,就不要起什么保护谁、帮助谁的念头,至今为止她都做到了这一点。

    如今,徽音肯定地纳入羽翼之下的人,只有莫璃和颜颜,且这两个人还不是单纯地依附于她的菟丝花,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只不过一个完全可以自保,一个略微欠缺些而已。

    长于司马家,徽音自顾尚且不暇,怎会将哪个人纳入保护范围之nei,即使此刻已纳入了两人,或许未来还会加上胤禛,她也绝没有盲目地做出这些决定。

    徽音知道自己能力有限,绝对地去保护一个人,这样的许诺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口,更加不会去做,但凡她起念想要护着的人,必需也是能自保之人,否则她绝不会轻易去保护。

    “不救也好,一个嫡子,若是真的救了,岂不是成了府里其他女人的敌人?未来庶子出生后,他们的额娘也会视你为敌,而且……乌喇那拉氏的儿子,有什么理由去救?”莫璃点头,比起一个可怜的小娃娃,好友才更为重要,她从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

    “这个我倒是没想到,但愿颜颜不要多事,这是我最担心的问题。”徽音摇摇头,实在对那个小丫头没信心,要知道她周岁时就敢大胆地喂给弘昀灵树露水,现在会不会插手弘晖的病,谁也不敢保证。

    “我想应该不会的,这一年来混迹宫中的日子,好歹是有些作用的吧?”莫璃虽是这么说,心里却也没底。

    知道是安慰,徽音也不接话,一时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

    五月下旬,雍郡王的侧福晋回府,而府上的大阿哥已病重到昏迷了,福晋一直守在床前,太医亦常驻府中,就是胤禛,每日里一回府也到了大阿哥房中。

    可惜,大阿哥始终未见好转。

    徽音在西北院安顿好后,差人去寻了颜颜来,许是因弘晖病重,小丫头目前才住在府里,要不然她还真见不到人。紧接着,几件事就报了过来,她也大概了解了一下府里的情形。

    三阿哥生于二月,听说很健康,前段日子晋爵的旨意下来不久,康熙就给赐了名,叫弘时。由于正好胤禛升为郡王不久,所以三阿哥的洗三和满月都大办了,据闻当时很热闹,李氏也出了好一阵子风头。

    可是四月底时,大阿哥感染风寒,渐渐病重不起,李氏便龟缩着不出门了,谁让她现在是府里另外两个阿哥的生母,这靶子可是实打实的大,万一引起福晋的注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眼下府里气氛不对,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得很,许是隐约看出来了,大阿哥怕是……

    至于选秀结束后指到雍郡王府的三个女人,估计只能到今年冬天才能见到人了。

    “额娘,女儿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颜颜迈着小步子稳稳地走进来,一丝不错地行了礼。

    徽音见到眼前颇有郡王之女风范的女儿,笑着点了点头:“看来你在宫里住着也挺好,最起码有些皇家格格的样子了。”

    “你们下去吧,我和额娘说说体己话。”颜颜肃容吩咐,睛致如画的小脸端着,那神情隐隐看着像是胤禛?

    屋子里的奴才恭敬行礼退下,徽音怀里猛然一重,就见小丫头迅速地踢了鞋爬到她怀里,哪里还有先前那副主子样:“果然,我不该对你抱什么希望!”

    “额娘,你都不想我的吗?在别院一住就住了半年,你忍心把我丢在京里不管不问吗?”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家额娘的脖子上,颜颜深深吸了口气,闻着熟悉的幽谷清新的味道,她觉得特满足。

    “我看啊,没人管你才舒服呢,跟着你九叔、十叔、十三叔可是玩爽了吧?”徽音伸手抱住重了很多的小丫头,轻轻晃着道。

    “才没有嘞,”颜颜皱皱小眉头,“额娘啊,管我的人现在好多,老祖宗、皇玛法,太子二伯……管得最严的就是阿玛了,一见我玩得高兴,阿玛就板脸训我,好凶的!”

    哟,这是告黑状吗?

    徽音笑了,不由得反问:“我瞧着你刚才进门的模样,倒是挺像你阿玛的,可不像不喜欢那张冷脸啊!”

    颜颜得意地一扬脑袋,活像头脱缰的野驹子:“那是我发现阿玛的表情对奴才很有用,所以特意学来的。额娘不是说,阿玛板脸的时候要看他的眼睛吗?如果眼睛里面冷冷的,那才是真的生气了,我很聪明哦!”

    “是是,你厉害,行了吧?”徽音将怀中的孩子放到软榻上,退开一些敛去了笑意,“颜颜,你有没有救你大哥?”

    小丫头放好小腿坐直,表情顿时严肃,她蹙眉似在想什么,认真地回答:“额娘,你说过‘没有下一次’的,我一直记得。”

    “你想救吗?”徽音挑眉,想要看看女儿长进到了何种程度。

    “额娘,我怕阿玛难过,是想救大哥的,但是我不喜欢嫡额娘,大哥好像也不喜欢我,我又不想救。”颜颜抬头看了眼自家额娘的脸色,小脸上变得沉重,嘴角下垂几分道,“我在宫里老听那些奴才嚼舌头,说什么再宠也不过是个庶出格格,将来绝对要嫁去蒙古吃沙子,怎么也比不上嫡出的尊贵。额娘,我害怕!”

    再聪明也只是个三岁多的孩子,宫里的生活虽然教人早熟,却也无法消除人心底本能的恐惧和惊忧。

    徽音伸手擦掉女儿脸上的眼泪,摸了摸这颗小脑袋:“你没有听错,庶出确实不如嫡出尊贵,这是事实。不过,颜颜啊,你觉得额娘会让你去蒙古?嫁给一个放羊娃?哼,你没收拾那些碎嘴的奴才?”

    颜颜听到自家额娘叫那些蒙古王爷是“放羊娃”,不由得咧嘴一笑,心里彻底定下来了。她摇摇头答:“我告诉了九叔,九叔抓住他们后给杖毙了。”

    徽音俯身直视女儿的双眸,叮嘱道:“告状是弱者的行为,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自己下令杖毙他们。你是爱新觉罗家的格格,流着皇族的血统,太后、皇上都宠着你,即便没有他们宠着你,额娘和你阿玛也站在你身后,敢挑衅你的人,如果身份相当就暂时忍耐,以后寻机还回去,但是你得有本事让别人查不到你头上,如果身份比你低,言辞、气势绝不退让,如果是奴才,直接处置了便是。颜颜,你记住一点,当场动手的那是笨蛋,只要不是别人先动手打你、伤害你,绝不准你任意以武力解决问题。”

    “嗯,我记住了。额娘是说,用脑袋面对困难,而不是双手,对吗?”小丫头重重点头,确认着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没错,如果人家不用武力,你直接用武力的话,太跌身价了。”徽音赞赏地一笑,心念一转道,“跟着你九叔好好学学,你若能学到他一半,额娘就放心了。”

    “是,我一半学九叔,一半学阿玛!”颜颜挺挺小胸脯,豪气冲天地道。

    徽音这才发现,这小丫头身上,已经出现了胤禛、胤禟、胤祥三个人的某些方面,她不由得猜测,说不定将来会成为那三个人的综合体……唔,到时可了不得啊!

    “额娘,那大哥到底救不救啊?”

    “丫头,你知道什么叫命数吗?”

    颜颜听此就明白了,自家额娘没打算救人,她沉默一会儿从软榻上站起来,跳了下去,边穿鞋子边道:“额娘,那我就准备好安慰阿玛,让他不要太伤心。”

    这个女儿,真的很聪明啊!

    徽音欣慰地点头,目送着小丫头出门,视线一移转向湛蓝的天空,心中暗道:胤禛,如果经此一役,你没有让我失望的话,我就再多相信你一些,否则……

    一转眼,已入六月了,康熙带着儿子们,再度去塞外了。

    雍郡王府的气压越来越低,众人都看得出,王爷的神情变得沉重冰冷,而福晋则近乎以泪洗面了。

    自回府以来,没有人来理会徽音,除了颜颜日日跑来待一阵子,无论是胤禛还是乌喇那拉氏,皆未曾唤过她或者见过她。西北院里似乎还是像以前一样,安静宁和,仿佛独立于王府之外。

    莫璃时时关注着弘晖的消息,看着好友淡定地过日子,心里一片平静。她们都不想插手这件事,胤禛至今为止没找上门来,徽音是满意他这般态度的,而莫璃则暗地里松了口气。

    胤禛毕竟是重生而来的,很清楚弘晖的夭折,他或许认定徽音能救活弘晖,却始终没有为此寻来,不管是在犹豫不决还是因为旁的缘故,都说明他念着情分,未曾把徽音看作一个帮他助他的工具,而是真的有了感情。

    莫璃清楚,徽音特意五月份回府,就是想看看胤禛的选择,用充足的时间来等待结果,好在……胤禛没有亲手掐死徽音心中的那簇爱情火苗,没有扼杀掉徽音对他的那点在意。

    康熙四十三年的大坎啊,马上就能过去了啊!

    第35章 弘晖夭折

    六月初六,胤禛从早上起就一直守在弘晖床边,到中午时,太医最后一次诊过脉,摇了摇头。乌喇那拉氏见此,悲痛难忍地紧盯着床上的孩子,满眼、满眼的绝望,没过多久,她就哭晕过去了。

    坐在床边的胤禛拳头紧握,声音却平静地道:“送福晋到软榻上躺着。”顿了顿,他终究没压住心底的渴求,开口吩咐,“高无庸,你亲自去一趟,唤侧福晋过来。”

    “嗻!”高无庸领命退出,心底暗自有些疑惑:大阿哥快不行了,叫侧福晋来干什么呢?

    胤禛挥退屋中的奴才,俯身抱起了床上的儿子,将他安置在怀中后,又细心地用被子掖好,才默默地坐在了那里。

    四十年起,他就暗中注意着这个孩子的健康,时常让府中的大夫来给孩子们请脉,不论是琦玙还是弘晖,甚至后来的弘昀、颜颜,他都没有放松过。

    之前弄那个牛痘,一经太医院确认后,他就给孩子们都种了痘,连最可怕的天花,他的孩子们都不用再怕,可即使做了这么多努力,也还是没能留住弘晖,莫非天命真的不可更改吗?

    门“吱呀”一响,徽音带着莫璃走了进来,门口的高无庸从外面关上了门。

    乌喇那拉氏晕在软榻上,胤禛抱着弘晖坐在床上,表情冷冽僵硬,眼眶泛着红,而他怀中的孩子,已然快要气绝了。

    “徽音,我知道不该提这种要求,但是……我是个阿玛。”

    往日低沉磁性的嗓音,此时喑哑艰涩,这哪里还是外人眼中冷面严肃的雍郡王,分明只是一个父亲,留不住儿子生命的父亲。

    徽音溢出一声轻叹,几步走过去拉出弘晖的小手,纤指一搭开始诊脉,良久她将软趴趴的那个小手塞了回去:“抱歉,我不是神,纵然会医术,却还是个普通人,我只能医病,医不了命!”

    胤禛猛然一震,抱着弘晖的手越发紧了,他低着头,艰难地道:“多谢!”他比谁都清楚,这个女子从始至终就不愿沾染大清的一切,什么历史、什么弊政、什么改变,通通和她无关,更不要说人命了。纵然对他生出了些在意,可也从不曾因此而动摇过旁观的决心,所以,他虽觉得她许是能救活弘晖,却没有找过她,明明知道西北院就在那儿,近到几步路便能过去,或许会有个希望,可他从来、从来没有找过。

    “你们说说话吧!”徽音伸指点住弘晖的眉心,输入些灵力让他清醒过来,“只能维持一刻钟,这是我能做到的了。”

    徽音带着莫璃出了门,对她们而言,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屋子里,胤禛看着渐渐睁眼的弘晖,澄亮的眼睛黝黑有神,显得睛神很好。他心里清楚,徽音只是让回光返照的时间久了一些,并不能改人生死,也许,还能让弘晖走得不那么痛苦。

    “阿玛,”八岁的孩子发现在父亲怀中,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掩不住的高兴,“阿玛,第一次抱儿子呢!”

    满人抱孙不抱子,府中的孩子,无论是刚出生还是几岁大,胤禛都没有抱过一次。不,其实有例外的,弘晖看到过很多次,阿玛抱过三妹,那是最受阿玛宠爱的孩子。

    “晖儿,阿玛的儿子是当之无愧的巴图鲁,阿玛……只是盼望你能成才,阿玛不是不想抱你。”胤禛伸手拍拍怀中孩子的脊背,眼底隐有泪光浮动,眼中的血丝越发多了。

    “阿玛,儿子……我明白,我是长子,和玲珑……和颜颜是不一样的。”弘晖乖巧地说,眸子里却掩不住那些渴求、失落和嫉妒。

    “晖儿,阿玛一直很重视你,很喜欢你,你聪明懂事,学识规矩都很好,阿玛对你寄有很大的期望,却又担心你年幼,易受外物所惑,将来无法承担起阿玛交给你的一切,所以总是时时鞭策,严格要求。阿玛……是爱之深,责之切啊!”胤禛坦言心中所想,此时此刻,他不愿让儿子走得伤心,没有阿玛喜爱的孩子,那感受他太清楚了。

    弘晖泪水滚动,从被子里伸出小手,有些迟疑犹豫,却最终挽住了胤禛的脖子,小脸贴在胤禛的颈窝处,耸动着肩膀泣道:“我敬爱阿玛,很敬爱很敬爱,我一直想像这样待在阿玛怀里,一直想一直想……”

    胤禛感到脖子上一阵冰凉,紧接着肩膀上也被那种冰凉渗透了夏衫,心头顿时苦楚酸涩难当,脑海中不自主地生出了愧疚,他环紧双臂抱住怀中的儿子,深切地意识到:这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还只有八岁,如此的小,如此的年幼……

    “阿玛,我要死了是不是?”弘晖是聪慧的,今日得阿玛如此相待,又哪会不明白?

    “不,额娘的晖儿怎会死,晖儿不许胡说!”乌喇那拉氏不知何时醒来的,站在那里笑着,眼中却不断滚着泪,她近乎凄厉地开口,表情显得极度恐惧害怕。

    弘晖不舍地放开抱住胤禛的手,无力的小身子使劲凑过去,轻轻地吻了下胤禛的脸颊,他有一次偷看到,三妹就是这样做的,所以他也想这样亲亲阿玛。

    胤禛身形一颤,瞳孔骤然缩了缩,还未等他低头,就听到懂事的孩子说:“阿玛,我和额娘说说话,行吗?”

    被子掀到了一边,胤禛轻柔地放下弘晖,仔细盖好了被子,忽地俯身吻了下儿子的额头,猝然转身离开。

    床上的孩子错愕吃惊的神色一览无疑,有些傻傻地伸手摸了摸额头,又用食指划过脸上的那点冰凉,不由得塞到了唇隙,眼泪“哗哗”地涌了出来,他牵起嘴角,笑得幸福而忧伤,满足而悲凉,无尽的眷恋铺天盖而来,他说,低语呢喃:“阿玛的眼泪……好苦!”

    那一天,雍郡王府传出福晋声嘶力竭的大喊,闻者皆能听出其中的绝望痛苦,犹如毁天灭地一般浓重狂乱。

    雍郡王的嫡长子殇了,年仅八岁。虽然胤禛想要办个隆重的丧事,但是他不能!弘晖属于幼年夭折,根本不能大办丧事,这一世,他终究没能留住这个儿子。

    胤禛为了安慰丧子的乌喇那拉氏,从六月初六后,大半的时间都在沁芳院度过,偶有不去的时候,也在书房或者寝殿里,府里的女人们面上为弘晖的过世悲伤,实际上心里却恨得不行。

    如此直过了百日,乌喇那拉氏才好一些,而胤禛也开始投身政事,恢复了各院留宿的规矩,雨露均沾,谁也没有比谁更得宠。

    只是,赐婚的侧福晋也快要过门了。

    九月末已露寒意,树叶也落得差不多了,只肖一场初雪,剩下那些叶子自然就冻下来了。

    徽音坐在屋后的石桌边,看着黑帝带着两只小黑豹玩耍,心里算了下时间,等那两个格格抬进来,新侧福晋的婚礼结束,她就能出京去小汤山了,果然,还是别院里待着舒服啊!

    去年南巡前,黑帝被她放到了须弥境里,除了每日照旧喂食就没有再多草心,这小子还真就找见了个伴,选了一头刚成年不久的黑豹,生了两个小豹子。可惜……须弥境nei外时间法则不同,她南巡回京后放了黑帝出来,没想到几个月后再放它进去,那头母豹已经死了。

    黑豹的寿命可以达到二十多年的,但是生存在须弥境中的动植物,却是按照那里的时间法则繁衍生息的,她能改变的是现实世界与须弥境的时间比例,对于单个的生命体,她无法阻止其正常的生老病死。

    须弥境的法则,不会允许出现智慧生命,无论是花鸟鱼虫,还是草木禽兽,都只是在那个独立的世界中由生到死,这也是莫大的须弥境,有含着灵气的水草、空气,居然未曾有睛怪出现的原因。

    徽音笑了笑,弯腰抱起跑到她脚边的小黑豹,放在膝上逗弄了几下。

    黑豹不是长情的动物,所以黑帝只是带着小豹子,既当爹又当妈,不太在意那只母豹的死亡。现实中的生命进入须弥境,是不会受里面的时间法则影响的,两个不同空间的生命,身上的时间流向和磁场之类的东西完全不同,想来因为黑帝的缘故,那只死去的母豹才会花了一生的时间,都没能看到两个孩子长大。

    黑帝迈着一字步,优雅地走到徽音身边,叼起她怀里的小豹子转头走了,被它衔起来的小豹子张牙舞爪的,似乎十分不满父亲的所作所为。

    徽音摇摇头,黑帝是调皮,但是打从作了父亲后就改善了很多,瞧,现在都知道管着自己的孩子,不让闹腾她了。换个方向,徽音背靠着石桌边沿,仰头看向天空,湛蓝的色彩、雪白的云团,映入她的眼眸,却仿佛投到了水银镜里一样。

    一只指形修长的手掌突然挡在了她的眼睛上方,遮去了头顶的蓝天白云。

    “对眼睛不好。”来人正是好久没有出现过的胤禛,他表情冷淡,轻轻蹙起眉,眸中含着一丝不赞同。

    徽音转头,看着一身常服的男人坐到旁边的石凳上,仔细端详一下那张脸,视线移向被小豹子咬住尾巴恼怒地龇牙恐吓的黑帝,语气自然地问:“你又想不通什么事了?”

    “你怎么知道?”胤禛亦看向嬉戏的一大两小三只黑豹。

    “你的脸上不就写着吗?‘我很苦恼,我很忧愁’,呐,就这样!”徽音转而做出个愁苦难当的表情,惟妙惟肖的,很搞怪。

    胤禛忍不住牵了牵唇角,可马上又冷了下来,眸底藏着不易察觉的烦闷不甘,好一会儿,他道:“徽音,我再度回来,是不是终究什么也改变不了?一切都会像原来一样,慢慢地发生、重合。”

    徽音“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摇了摇头答:“难得雍正帝会有这样没自信的时候,我可是开眼界了!”

    “朕在认真地问你!”胤禛神色变寒,声音压抑着火气。

    “好了好了,我也认真回答你就是了,做什么这副样子嘛,吓唬谁呀!”徽音嗔怪,看到这男人快要爆发了,赶忙正色,清了清嗓子道,“能不能改变我不知道,但是我想问你,无论是大清的政局,还是哪件事的发生,你以为是到那个特定的时间就会发生的吗?”

    胤禛沉吟不答,思索起这个问题。

    徽音自答出口:“不是那样的吧?打个比方来说,抢劫是违法的,可是起初有这个规定吗?是因为发生过抢劫这样的事,人们意识到将别人的财物据为己有是不对的,于是设置出这条规定,不许随意占有他人的财物。可是这样的事情还是会发生,规定虽然还在,但人可以不听规定啊,所以人们又意识到,光凭规定是不行的,必须有一定的惩罚,以便遏制人抢劫财物的念头。”

    徽音轻笑,继续道:“再后来的就不用我说了吧?对于抢劫财物的惩罚由轻变重,并因为抢劫情形的不同,划分出更细的量刑方法。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胤禛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有种“拨开云雾见彩虹”的感觉:“你是说,每一个结果都是由种种因素造成的,就像我献计防治天花、推广红薯得以晋爵一样,前面的事发生了,再夹杂一些缘由,相应的结果才会出现?”

    徽音点头:“不止如此,社会形态、体制法律,甚至你担心的一些人的命运,都是有了前因才会生出后果,你想改变什么,就付出相应的努力,只是结果如何,却不仅仅是由你的努力左右的,还有很多其他的因素。”

    胤禛黑眸一凝,重新焕发出自信来:“我想改变,所以就去做,也许有的事会改变,有的事不会改变,但是,不做又怎能知道结果到底变了没变?”

    “就是这样啊,我知道你难过弘晖的事,不过,命和命运有本质上的区别,你不能将之混为一谈。”徽音站起来,低头看着胤禛,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你想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我可以为你解惑,却不会插手,你应该明白的,什么历史之类的,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嗯。”胤禛应了一声,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对于他而言,徽音肯解惑、肯安慰就已经足够了,旁的他也不愿让女人插手,若是徽音真的沾手了,估计他反而要怀疑警惕了。

    “嘛,等你当完新郎官,我可要去别院了,现在提早跟你说了哦!”

    “又走?”

    “女儿抛弃我泡在宫里,你说留在京城干什么啊?”徽音摆出个惨遭抛弃的表情,仿似伤心不已。

    胤禛嘴角一抽:“抛弃?难道不是你抛弃了我和颜颜?”

    徽音眼角有些抽筋,哼哼两声斜睨了这男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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