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抵京的军报一封接着一封。
    乔靖狼狈逃回蜀地时,自己也受了伤,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是挂彩了。
    加之损失惨重,蜀地里面原本就不算齐的心添了分歧,前线防御松散,被肃宁伯打得节节后退。
    好在,乔靖很快调整过来,重新部署,把局势稳住了。
    可交出去的城池想再收回来,已经不可能了。
    这些军报送到京城,同时送达的还有程晋之的消息。
    军报上写,在朝廷收复这些城池的过程中,寻获了程晋之的下落,此刻已经获救。
    消息一传开,牵肠挂肚了许久的心一颗颗往下落。
    孙恪入了素香楼雅间,抬头就见桌上摆着三个茶盏。
    他依旧在他惯常的位子落座,摸了摸面前的茶盏,是热的。
    孙恪看了眼跟进来的小二:“什么意思?”
    小二乐呵呵的:“这不是寻到程三爷了嘛,今儿可真是个高兴日子!”
    小王爷眼皮子一抽,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再一想,赶忙起身把对面那两茶盏挪开:“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别瞎摆!”
    小二一拍脑袋也醒过神来,忙念叨着“大吉大利”。
    孙恪倒不至于追究这个,再要坐下,就听见大堂里好几个客人扯着嗓子唤他。
    他是素香楼的常客,大伙儿都知道,只是平日从不打搅,皇亲国戚与寻常客人,即便在一个茶楼里,亦是隔着楚河,只偶尔他下到大堂,他们才与他打个招呼。
    今儿稀奇了,竟是高声唤他。
    孙恪探头往下看。
    下面的客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三爷有信儿了,您放心吧。”
    孙恪点了点头,转眼看着被他挪开的茶盏,笑容一点点漾开了。
    他担心过,也不安过,但更多的是相信程晋之能回来,此时终是有了结果,哪里会不高兴呢。
    他又探出头去,道:“今日我请了。”
    底下欢呼一片,孙恪笑得摇头晃脑,坐着哼小曲,哼了一段,声音有些闷,他深吸了几口气,平复许多,又哼下去。
    西林胡同里,左邻右舍都给林尚书府上道贺。
    秦夫人去时,林柳氏去肃宁伯府探望林琬了,她也就一个转头到了顾家。
    “我看看还有哪个要说琬儿闲话!”秦夫人憋着好一阵的气了,自打前回为了林琬与其他夫人起争执后,她就豁出去了,但凡有一个敢当面说林家挑女婿挑走眼了,她当面就怼回去。
    可怼得再凶,程晋之一直没有消息,谁又不记挂着呢?
    眼下好了,程晋之有信了。
    秦夫人道:“我们西林胡同的姑娘,嫁的都是有本事的,能文能武,还能长命百岁!”
    她与单氏说了不少话,起身告辞,走到了二门上才想起来单氏与徐氏都是寡居,不由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
    “我这张嘴啊!”秦夫人冲单氏笑了笑,颇有些尴尬。
    单氏知道秦夫人有口无心,便道:“我是北地姑娘,我四弟妹是青柳胡同的,如今把家安在了这儿,就是盼着余下的这一个个姑娘能嫁个有本事的。”
    秦夫人忍俊不禁:“云霖还不急着说亲,有她几个哥哥姐姐在,往后定然好着呢。”
    宁国公府里,顾云锦搂着祐哥儿,笑着听念夏说事儿。
    念夏与她讲的是如今肃宁伯报上来的“来龙去脉”。
    大抵是程晋之受伤落下悬崖,命大叫个猎户给救了。
    猎户知道打仗了,但分不清朝廷的兵和蜀地兵士的差别,程晋之一直昏迷着,没有办法确定身份,猎户怕贸然交出去交错了边,反而害了性命,就一直瞒下来了。
    程晋之的伤势严重,后来醒了也无法顺利行走,担心泄露踪迹,便推说自己不记得事情了,隐姓埋名过了些时日。
    直到这回大军收复了那片村子,程晋之才现了身形。
    顾云锦看过太多话本了,一面听一面笑:“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抚冬捧着点心进来,闻言一怔:“怎么是像?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吗?”
    念夏乐不可支,忙不迭冲她点头:“就是就是!”
    抚冬最开始叫她们糊弄过去了,下午做事时越想越不对劲儿,追着念夏要问仔细。
    念夏拗不过她,又知道抚冬断不会胡乱去说,便把她拉回屋里,咬着耳朵说了真实状况。
    抚冬听得连连咋舌,随着念夏的讲述,心跳时紧时缓,拽着念夏的手也是一阵松一阵紧的,听完了才愣愣道:“也就是说,袁二想法子潜到了牢房里,把程三公子给救出来了呀?”
    念夏点头。
    抚冬小口倒吸着气,眼睛亮了:“他前回回京,去马场就是给夫人报信的吧?他与你说得经过?
    细节如此全备,这哪里是报信,分明是邀功!
    哎呀!就差明晃晃的问你,他到底厉害不厉害了!”
    念夏没有领会抚冬的意思,道:“细节都是程三奶奶、程家姑娘们追着问的。”
    “你不开窍!”抚冬白细的手指点在念夏的额头上,重复了一遍,“你不开窍!”
    这么一说,念夏哪里还不知道抚冬在笑话她,她把抚冬的手指按下,道:“你就瞎说吧!你都没有见过他,你说我不开窍。”
    “我没有见过,听风见过呀,我改天问问听风?”抚冬眼珠子一转,“先不说那袁二是个什么意思,你是怎么想的?他跟着爷天南地北跑,一个人就跑漕运口子上的牛鬼神蛇都摆平了,这回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三公子救回来,那么厉害一人……”
    念夏叫抚冬念得没一点儿办法,赶忙往外逃:“就不该告诉你!知道了就来埋汰我,有心思琢磨我这儿有的没的,你怎么不琢磨琢磨你自己?”
    抚冬见她跑了,倒没有追着念她,倚着门笑得直不起腰来。
    念夏躲了,可顾云锦那儿唤她们两个,念夏只能进去。
    顾云锦一抬头对上念夏通红的脸,不由一怔:“叫六月太阳给晒着了?”
    抚冬跟在后头,闻言扑哧一声,强忍住的笑又全招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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