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人,话虽如此,可轻易放弃南陵,有损我朝威严呐。”
    户部说完,兵部自不可能闲着,当即站出来分析局势,总归一句话,不能让孙璧舒舒服服当他的土皇帝。
    六部司职不同,立足不同,想法当然也会有分歧。
    这在蒋慕渊看来并非是对错之分,而是着眼于当下的权衡罢了。
    众位大人们为了战事也头痛许久,今儿说着说着都有些上火,声音不知不觉间就大了起来。
    圣上揉着额头,道:“你们要辩去文英殿里辩,朕的御书房不是给你们比拼口舌的地方,行了,都退下吧,各自好好想想局势,分析分析祈儿和阿渊带回来的消息,明日再议。”
    圣上发了话,谁还敢在御前放肆?
    忙不迭行礼告退,鱼贯而出。
    圣上此时又道:“阿渊再陪朕说会儿话,睿儿也留着,祈儿你先去见见皇太后与你母妃。”
    独独留下孙睿与蒋慕渊,圣上当然还是要继续说南陵之事,孙宣见自个儿被排除在外,略有些低落,转念一想孙祈也没份,顿时舒坦许多,跟着孙淼和孙骆恭谨退了。
    孙祈反正把要说的话都说了,这会儿也不惹圣上的嫌,道:“阿渊媳妇儿在慈心宫里陪皇祖母说话,儿臣凑不上,先去看看母妃。”
    圣上闻言,颔首应了,有与蒋慕渊道:“你这个媳妇儿真是受母后疼爱,这些时日常陪伴母后,朕几次去慈心宫,都觉得母后精神好极了,这是她的功劳。”
    “是皇外祖母宠着云锦,”蒋慕渊笑了起来,“也是云锦当真可人,我母亲、寿安、长平,各个喜欢她。”
    如此大言不惭,圣上哼了声,不再扯些家常,直接说起了战事:“朕想要个准话。”
    蒋慕渊坐直了身子,道:“其实您也知道,打仗的事儿没有准话,倒是您内心里是想打还是不想打……”
    圣上阴着脸,沉声道:“朕想打就能打下来?”
    “您不想打就铁定打不下来,”蒋慕渊直言,“还是您想与孙璧僵持,屯兵宣平却不冒进,不用过分开支军资,也勉强保留朝廷的颜面?”
    这话太过直接了,饶是在圣上心中这就是眼下最优的法子,也叫蒋慕渊的直白说得脸上挂不住。
    他哼着与孙睿道:“听听,像话吗?”
    孙睿垂着眼,半晌接了一句:“话虽不中听,意思倒也清楚。”
    蒋慕渊笑了笑:“舅舅,我知道国库紧张,而南陵又很难速战速决,可不管孙璧,不止是损朝廷颜面,对其他地方都不是好事。
    一面让各地总督、将军的家眷要回京城来,一面由着孙璧和董之望当土皇帝,我不怕别的,我怕有人有样学样。
    真再出个跟孙璧一样圈地造反的,朝廷更应对不过来。”
    前面只是不好听,这番话是直插着圣上的心肺去了。
    偏偏,又着实对了圣上的脾气。
    蒋慕渊清楚圣上多疑,若不然也不会让孙宣推行前朝旧例,有孙璧这个前车之鉴,圣上对其他将军、总督都防备着。
    圣上疑心,嘴上却不会那么说,他只是哼笑了声,道:“造反是那么好造的?孙璧没有那座矿山,他敢?他能?”
    蒋慕渊并不戳破圣上的掩饰之词。
    圣上只是疑心,而蒋慕渊却是真真切切的知道,有人敢,也有人能,要不然,前世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战事、起义,东边闹了西边闹,战事使得百姓的生活越发艰难,本想安稳度日的人,也会被逼得握住武器。
    他摆出一副沉思模样,而后起身在地图上胡乱圈了圈,道:“不得不说,南陵的地是真的好,我只到封口关下,抬头看去,山崖险峻、层峦叠翠,宣平有不少厉害的先生说,南陵风水极好。”
    圣上抬起眼皮子,若有所思地看着蒋慕渊。
    蒋慕渊转身问起了孙睿:“殿下在南陵的时日比我多,殿下以为呢?”
    “阿渊是担心此时不把孙璧压死,他会坐大?”孙睿反问。
    蒋慕渊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孙睿。
    他想逼孙睿表态。
    南陵战事上,孙睿一直立场模糊,似乎逼反了孙璧之后,所有的战局都与他无关了,蒋慕渊至今不知道孙睿到底想不想打。
    不管孙睿打的是什么算盘,只要他也想打,起码在此事上,两人一致,蒋慕渊要说服圣上,拉上一个是一个,若孙睿唱反调,那也要早些叫他开口,免得到了要紧关头,叫孙睿釜底抽薪。
    半晌,孙睿道:“儿臣不懂风水之术,但在南陵时候,只看那群山峻岭,就觉得大气磅礴,心中澎湃。”
    圣上的目光沉了沉。
    蒋慕渊背在身后的手指捻了捻,看来今日只能如此了,孙睿不会再多说什么,不过,他已经铺了路了,孙睿是个聪明人,只要他想打,自然会沿着蒋慕渊铺的路往前走。
    且看看彼时有没有脚印子,就知道他的立场了。
    这般一想,蒋慕渊转向圣上,也不管规矩,挤眉弄眼一番,以口型唤了声“舅舅”。
    圣上啧了声,让孙睿先行退下,而后道:“有什么话直说,还有睿儿听不得的军务?”
    “不是表兄听不得,而是他一准为难,”蒋慕渊压低了声音,道,“都说您先前造养心宫不好,国力不支,事实也如此,但话说回来,自打养心宫坍塌,各种麻烦就没少过,天灾人祸,一样接着一样。
    其实真不造也没有什么,偏偏您是造了又中断,更坏运势。
    可如今朝中谁敢顶着民愤建议您继续造啊?
    选址就在城郊,早上动块土,下午满京城都知道了。
    反倒是南陵那儿,山势高、风水好,离京城又远,便是兴建行宫,消息也能压住。
    不管建不建起来,好歹搭个架子,莫要半途荒废在那儿,生生坏了运势。
    表兄肯定也清楚,只是他是贵妃娘娘的儿子,这事儿他一句说不得,我也不叫他听,免得又惹事。”
    蒋慕渊说得很轻,也说得很认真,“逼迫”圣上继续进攻,养心宫是最好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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