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徐锦非声音沙哑地唤了一声,刚张口,又噗的一下吐出了一口暗黑的血。

    “哎,哎——你别说话,别说话,大夫说你中了毒,会吐血,你这样吐下去会失血过多的。”花满溪赶紧放下手里的粥,取来了一条毛巾,将他衣衫上的污血擦去。

    擦完了污血,花满溪又顺势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退了热了。

    她的手掌微凉,徐锦非本来不喜与人接触,可是现在就算有心避开,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气力了,更诡异的是,他现在可能是烧迷糊了,竟觉得她那张涂的黑漆漆的脸看起来令他异常安心。

    “你先躺着,我给你倒碗水。”花满溪将被褥枕头垫起来,让他靠着,倒了一碗温水凑到他的干涩的唇边,一点点地喂他喝完了半碗水,这才端来了粥,一勺勺吹凉,又喂他吃完了一碗粥。

    “姑娘——”徐锦非吃了一碗粥,觉得身子有了一丝力气,他微微抬手,在自己的腰间摸索出一个小小的竹筒递给了花满溪,一字一顿道,“这是信号弹,你找个地方放了,自然会有人来寻我。”

    自然,这信号弹会引来他的下属,也会引来他的仇家,但是如今他毒发攻心,浑身失了力气,这乡野地方也没有能给他解毒的人,再在这里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花满溪却不是蠢人,瞪大眼睛看着他,“这信号弹动静这么大,你不是被人追杀吗?万一将你的仇家惹来怎么办?我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她这身子还小啊,才十几岁,虽然花家是穷了一些,可是她相信以自己的本事肯定可以带着花家过上好日子的,她死于非命,幸运地重生了一次,可不想这么快又去见阎王爷了!

    徐锦非眼底涌过一丝犹豫,默默地攥紧了拳头,刚张口,又吐出了一口黑血。

    “哎,哎——”花满溪见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又实在怕他会挂了,赶紧又拿毛巾替他擦血,跺了跺脚,慨然道,“你别激动,别激动,我去放就是了!”

    她正要起身,徐锦非却忽然伸出手,紧紧攥住了她的袖子。

    “姑娘。”徐锦非咬着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缓缓叮嘱道,“找个没人的地方,若是我的下属,他们不会惊扰你,若是遇到了我的仇家,你便将玉佩交出,让他们来寻我,我定保你无虞。”

    话音落下,他便两眼一黑,又晕了过去。

    “好!算你讲义气!”花满溪看着徐锦非惨白的脸,犹豫了片刻,这才转身飞也似的跑出了房间。

    “满溪,那公子怎么样?吃粥了吗?”大舅母见花满溪出来,不着痕迹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故作轻松道。

    “不太好。”花满溪心里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瞒着大舅母,“他又晕过去了,我去问问谢大夫,舅母你先吃饭 ,我等会回来再吃。”

    “那你自己小心点——”大舅母话音未落,花满溪已经火急火燎地奔出去了。

    她自然不是去找谢大夫,而是跑到了后山,四处张望后,点燃了徐锦非给她的信号弹。

    这信号弹放出去后,花满溪便找了个树洞躲起来,暗暗观察——

    然而,她直等到天快黑了,也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眼见着天色将暗,花满溪不敢再留在山上,心情复杂地回到了花家。

    “满溪人呢?莫不是被那丁秀才伤了心,做什么傻事去了?”花满溪人还没有踏进院子,便听到一道矫揉造作的嗓音,“可怜了满溪,明明做的菜都是极好的,却被那丁秀才横插一脚,说她不遵守规则——”

    是她的二舅母。

    “弟妹,你可别乱说,满溪是自己答应退亲的,又怎么会做傻事!”大舅母不好说出满溪救了一个男人的事情,只能红着脸支吾地反驳。

    “那满溪人呢?是不是还没有回来?大哥大嫂,你们也不出去找找她?若是满溪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们可怎么跟小姑交待?”二舅母见大舅母神色有异,逼问得更是厉害,“莫不是你们见满溪没有做成李叔的徒弟,觉得还钱无望了,叫满溪跑路去了?哎哟,我说大哥大嫂啊,你们可不能这般糊涂——”

    “二舅母,我不过出门转了一圈,你就想了这么多,又是咒我寻短见,又是编排我跑路的,你可真是我的亲舅母。”花满溪见大舅母被二舅母噼里啪啦的一顿逼问,硬是涨的脸色通红哑口无言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缓缓了呼吸走进来。

    “哎哟,满溪,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舅母不是担心你嘛。”二舅母见花满溪回来,顿时换了一张嘴脸,讨好道,“虽说这五两银子,你们一时半会拿不出来,可是我们花家,可是有诚信的,怎么会跑路呢?”

    “既然二舅母这么担心我,不如先借些银子给我吧?”花满溪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警告,十分难过地求道,“大舅家里什么光景你也是知道的,二舅舅常年在外做生意,家中存粮存银肯定宽裕,求求二舅母借五两银子给我吧,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亲外甥女!”

    二舅母想不到花满溪会反将她一军,硬是一时半会还不上嘴来,将本来得意洋洋的一张脸憋得通红。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几秒,二舅母这才回过神来,哭哭啼啼地看着花满溪,开始诉苦起来:“满溪啊,你是有所不知,你二舅舅哪里是做什么生意?不过是一个行脚货郎,走东走西的,能挣到几个钱?家里的活儿都是我一个人干,还要供小柏上学堂——”

    “小柏还能上学堂,小松都跟着大舅下地干活了,二舅母你就别再哭穷了。”花满溪明知道二舅母是铁公鸡,也懒得再和她多废口舌,直接道,“今晚大舅这么连饭都吃不上了,我就熬了一锅粗粮粥,二舅母还是回家去煮饭给小柏吃吧。”

    这是赶客了,可二舅母哪里肯就这样走了?今日花满溪在李叔那里露了一手厨艺,她也看见了,她嫂子王寡妇也是看见了的!她嫂子当即又加了五十文钱的媒人钱给她,一定要她将花满溪和大壮这事儿说成了!

    “哎哟,满溪啊,你这脸上怎么还涂着这黑乎乎的药膏?”二舅母暗暗咳了咳,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包装粗糙的盒子递给她,“这是我特地去谢大夫那里买的,去伤疤最好的,你是个女孩子,可不能在脸上留了伤疤啊。”

    这是王鼠狼给鸡拜年啊,肯定是不安好心的 。

    花满溪没有伸手去接,反倒是幽幽叹了口气,故作哀怜道:“哎,二舅母又不是不知道,我若是拿不出这五两银子定亲礼,定然是要嫁给那丁二娃了,那丁二娃是个傻子,嫁给这样的傻子,我这张脸是好是坏,还有什么要紧的?还是不要浪费了二舅母这药膏了。”

    “哎哟,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莫非你真的一心嫁给那丁二娃了?大哥大嫂,你们也由着满溪嫁给那傻子?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啊!”

    二舅母故作心疼的捂了捂心口,也没有直接说王大壮的事,反而神秘兮兮地道:“那可是傻子,虽然是丁秀才的亲弟弟,可是我听说,那丁二娃是不能生孩子的!你想想,夫君是个傻子,又没个孩子傍身,满溪一辈子就完了!”

    “你!弟妹!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满溪嫁给丁二娃!就算我们家砸锅卖铁!我们也会把那五两银子凑齐的!”大舅母气得一张脸涨红,手指微颤地指着二舅母。

    “呵哟,砸锅卖铁?”二舅母刻薄一笑,语气揶揄道,“你当我不知道?今日在李叔家里,满溪比试厨艺分明是赢了的,可是那丁秀才出来讲了几句话,里正就偏帮着他了,就连李叔也不敢多说话,你便是砸锅卖铁,也找不到人买啊!”

    “什么?”花大舅才回来,还没有得知花满溪差事黄了的事情,听了二舅母的话,当即气得攥紧了拳头,“弟妹,你说得可是真的?那丁秀才真的使坏?不行,我要去找老李理论去!”

    花满溪担忧徐锦非的伤势,刚才他人就已经晕过去了,现在信号弹也放出去了,却并没有什么动静,她琢磨着要不再让谢大夫来一趟,可二舅母又杵在这里……

    “大伯哥,算了算了,丁家打的什么算盘,你还看不清楚吗?他们根本就不是想要五两银子,想要的是满溪嫁过去伺候那丁二娃啊!”二舅母趁机走近了两步,故作神秘道,“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花满溪一听,就知道她打的是什么好主意了!可是这会儿事情一件接一件,怕是大舅都被她说动了!想个法子脱身才是!

    “哎哟,大舅母,我肚子好痛!哎哟!”花满溪暗地里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腰间,顿时痛得双眼飙泪。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肚子痛了?”大舅母和大舅的注意力果然被花满溪引了过去,齐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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