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德的双手没有被绑得很紧,绳子延伸出去的另一头被奥克塔维亚牵着,不过奥克塔维亚也表现出了松懈,她根本没有抓住那一头,而是把绳子的另一头随意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菲德注意到了义军部众的分布情况,除了身后的阿娅娜和努尔外,守卫各处的义军部众不比在场的义军干部多多少。

    这些义军有多少不重要,既然阿娅娜和努尔已经潜入至此,那么可以肯定的是,菲德的部下大多获悉了这件事。最理想的情况是马铃薯佣兵团已经悄悄地包围住这个地下洞窟,甚至把地面上的义军给控制住了。

    想到这里的菲德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看阿娅娜和努尔的方向,结果却看到一个义军部众走到二人的面前,好像是指挥着二人去其他地方看守一样。

    要是只有几个心腹部下潜伏至此呢?菲德开始怀疑会是这种情况,因为在石椅议厅的会议开始后,并没有什么大动静从外面传来,来营救自己的部下说不定就只有几个!

    被自己部下的出现而影响到的菲德根本无心再听这些义军之间正在商议的事情,他已经在心里想象着如何协同伙伴把这群义军残余力量一网打尽——除了保守派的乌夫斯外,在马哲尼公国的其他义军干部应该都在这里了,最有影响力的非这个叫齐夫卡的大学者莫属,要是能够借着机会抓起这些人,那…

    “正如我所说,我们需要在我的提议和齐夫卡先生认同的建议中选择一个,”李维尔的声音重新进入到菲德的耳朵里,“齐夫卡先生希望选择一种最为稳妥的方向,但在我看来,这个方向等同于慢性自杀。依靠其他人不是新生派的作风,更不是现在义军应该选择的方法。”

    李维尔刚才好像说了一大段话,试图让那些考虑回到南部巩固势力,静观其变的义军干部转而支持他,支持他后来提出的“献刀者计划”。

    菲德听到了只言片语,大意是以李维尔的主动计划作为核心,从亚尼斯公爵入手,从内部瓦解马哲尼公国。结果是马哲尼公国会因为失去他们的公爵而分崩离析,如此一来就算是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的诺奥公国也不会看着这块大蛋糕被其他人分完。

    李维尔的计划不可谓不恶毒,不过菲德没有听到这个“献刀者计划”的实际实施方案,其他干部也应该没听到,因为李维尔表示会告诉那些站在他身边,支持他计划的干部,而不是全部人。

    “连我们都不能信任,不能透露!难不成你又想重演血宴事件?”一个义军质疑到。

    另一个义军则接话说道:“你不信任我们,我们也不会信任你的,李维尔。”

    李维尔淡淡地回应道:“这里还有一个佣兵,还有一心想找回里昂的保守派,也有在法令城担任高位,生活无忧的大学者。”

    李维尔那讽刺意味浓厚的话并不能让齐夫卡动气,后者反而微笑着说:“既然我们足智多谋的李维尔提出了一个很特别的计划,那不如就让我们投票决定吧。”

    投票决定?菲德想起这是玛卫尔共和国元老院决定事情的方式。

    “既然我们的未来是建立一个崭新的共和国,那民主和公平是必不可少的,”大学者齐夫卡从容不迫地说到,“我们在场的所有干部都是平等的,每一个人的选择都只代表一票,这样我们就可以让所有人看出我们内心的选择和决定。”

    齐夫卡的提议让那些文化水平不高的义军干部犹豫着,菲德还以为这些义军干部对这种决议方式很熟悉了,但现实却不是这样。

    那个满脸胡子的义军说道:“我同意!以前我们决定事情都争议了很久,浪费无数口水才换来统一的意见,这一次就用投票吧!这才是那些残暴统治者无法学到和使用的方式!”

    拉兹罗夫则说:“也就是说我们只能从‘献刀者计划’和‘回归南部、巩固势力’两个选择中挑选一个投票吗?我非常希望能够加入‘寻找里昂首领’这个选项,因为我和玛丽还有一些其他干部都非常希望先找回我们的首领,这样才是正确的!”玛丽当然点头赞同,但就连身为佣兵的菲德都看得出来,并没有多少干部会给拉兹罗夫的提议投上宝贵的一票。

    克莱蒙在齐夫卡说完那番和佣兵工会勾结的话后便变得沉默寡言,他好像一直魂不守舍一样,凡是稍稍注意他的人都看出了不对劲。不过现在不是观察克莱蒙的时候,因为齐夫卡提议的投票方式获得了绝大部分义军的认同,拉兹罗夫把先找回里昂首领的选项也加了进去,所有人都是时候要作最后表态了。

    “我们有三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就是先回到南部根据地,静观马哲尼公国内的变化,”齐夫卡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所有干部都露出了紧张的神情,“同意这个选择的干部请举起你们的手。”

    只是短短几秒,十多个义军干部便举起了手,其中就包括最迟才伸出手的克莱蒙。菲德数了数,赞成这个选择的人占了总干部人数的七成,如果就按投票决议的方式来看,李维尔的提议已经失败了。

    齐夫卡向所有干部微微鞠了一躬,他带着和蔼的笑容说道:“正如我所想的那样,各位义军的领导者还是非常明智的,我们选择了一个更加光明的方向。”

    李维尔站了起来,他好像毫不在意刚才的投票结果一样,“第二个选择是执行‘献刀者计划’,并且选择主动出击,而不是回到南部地区坐以待毙。”

    这一次举起手的义军干部只有五个,其中就包括奥克塔维亚。李维尔自己并没有举手,作为提出这一选择的他显然已经失败了。最后拉兹罗夫的提议只有三个人举手,玛丽和拉兹罗夫就占了两票。

    “结果显而易见,我们就像一个平等民主的共和国一样决定事情,这样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齐夫卡的话语让菲德感到反感,因为菲德知道齐夫卡不过是披着平等民主的外衣,为自己的目的谋取支持罢了。

    李维尔坐回到石椅上,他没有再说任何话,任由齐夫卡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事情。其中就包括召集其他地区仅存的义军部众,也包括了大部分干部的任务分配。

    菲德在齐夫卡分配和讨论任务时看清楚了义军组织的本质。这个被冠以“平等与民主”的组织并不如外表看上去的那样,它更像是一些梦想找到平等民主的人的摇床。齐夫卡和鲁茨,还有那个死掉的女伯爵,这些人都是一样的,他们也有一样的梦想,只不过他们的出身限制了他们。如今的他们也会像其他国家的统治者一样,逐渐被义军组织当中的权力腐蚀,直到最后变成和那些普通贵族一样的人,而不是为了拯救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

    克莱蒙是这样,李维尔和拉兹罗夫也是一样。这些在义军组织颇有地位的义军干部只是在谋取着自己的利益。那些穷苦的平民,那些叫阿木阿铁的小孩子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重要,他们也不会过问这些人需要什么。

    菲德把目光看向了玛丽,他看着维托里奥的亲姐姐,这个时常凶悍待人的女性其实更像是自己心中一开始所设想的义军。菲德看到过玛丽用最温柔的方式对待那些孩子,也会给予那些穷苦的村民关心和慰问。她是真心痛恨不仁的统治者,可惜这样的人是无法改变这个世界,无法改变这些规则的。

    “齐夫卡先生,”李维尔在齐夫卡和绝大部分干部沟通后喊出了对方的名字,“你真的认为由你来领导现在的义军组织就可以达成我们的理想吗?”

    齐夫卡转过身来看向这个坐在第二张石椅上的男人,“我们的理想是什么?是建立一个人人公平的共和国,孤注一掷、唯利是图的乌夫斯和笨拙愚钝、顽固不化的里昂都不可能达成我们的理想,在我的领导下,义军组织还是有机会…”

    李维尔罕见地露出了笑容,菲德看到了一个胜利者的笑容,就像是李维尔赢下了所有赌注一样。

    “齐夫卡先生!”那个大胡子义军干部突然伸手指着齐夫卡的身后,一个戴着铁面罩,只露出一只左眼的人悄无声息地从石椅议厅的阴影角落中走了出来,走到了齐夫卡的身后。

    齐夫卡刚想回过头去,他便感觉到自己的后腹部被一把冰冷的利器刺中,可是身后的人所说的话比利器更冰冷,“齐夫卡,你打算把义军组织出卖给马哲尼公国的事情已经败露了,这些就是你的罪证,”那个戴着铁面罩的人露出了两只被烧伤的大耳朵,他把一些纸张掉在了地上,菲德已经猜到这个人的身份!“所以就由我亲手送你去见那些被你出卖的义军部众吧。”

    齐夫卡艰难地扭过了头,他伸出了右手,用尽全力把背刺他的人的面罩扯了下来!铁面罩的后面是一张被烧烂的脸,无数已经结疤的烂肉长在这个人的脸上,只有一只眼睛还完好无损,另一只眼睛已经烧瞎了!

    “罪孽之火不能吞噬我,我反而吞噬掉火焰。”鲁茨低声地在齐夫卡耳边说到,那声音嘶哑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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