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丝丽左手拂维袖,佩戴叮当悦耳的金器,耳后明珠,项上玛瑙,将全场人的目光牢牢吸引住。接过侍官递来的白石酒提,从噶尔丹开始,一个一个的以酒提舀酒,将亮紫色的神女泪佳酿缓缓舀入杯中,酒香体香,让人沉醉。

    噶尔丹趁着喀丝丽上酒期间,对卫哑白摊了牌:“诸位都见过这位卫老板的珍宝,想必都对他尊贵的身份不再有疑问。卫老板,本汗有个提议,本汗会赠与你粮食、盘缠、宝马和一支卫队,安然护送你回中原,之后,卫老板亲自再临大宛也好,托人运作也行,烦请带一支你的商队和珍宝来,与我大宛交易互惠,你看如何?”

    “这。”看来大汗已经无视自己先前跟赞图所表达的婉拒,这几句听着是问询意见,实则已经在发号施令了。通商之事太大太远,自己毫无经验,但也没道理为这个虚无缥缈的事情现在就跟大宛可汗撕破面皮。

    为今之计,只能先应允下来,他日怎么甩锅、怎么扯皮怎么糊弄,且待以后打算。

    “大汗盛情,不敢推却,先行谢过了。”卫哑白作揖长拜。

    噶尔丹大喜,兴致高涨:“好,好的很,喀丝丽,快给卫老板斟满,我们大家一起喝一杯。”

    喀丝丽刚好走到卫哑白这一桌,白石酒提正舀满,刚要倒入,看到卫哑白嬉笑着朝她挥手:“香香公主,又见面了。”

    香香公主这个名号,喀丝丽只在卫哑白那听过。忽然这么一叫,喀丝丽立马认出眼前的人。酒提差点没拿稳,狼狈的怔怔道:“你怎么来这了。”她又瞧了林珑一眼,顺嘴问道:“还带了这么漂亮的姐姐干什么?”

    林珑正气苦,刚要冷嘲热讽几句,忽听到一国公主说自己美,颜面转红润,破涕为笑,娇娇谦虚道:“哪里漂亮了。”卫哑白都看傻了,说:“我刚才一直在想怎么哄你,没想到就这么简单?”

    “呸,你都是在想这位香香公主吧。”

    “是啊是啊,我满脑子都是美丽的香香公主,还有东西要送给她呢。”说完卫哑白拿出一本手工线装的册子,先前一直插在裤腰间,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字,纸张皱巴巴的,装订得极不走心。

    “这是,什么?”喀丝丽奇道。

    “手抄板《声律启蒙》,恐龙姐罚我抄一百遍,我就完成了一遍,这么巧遇到你,就给你兑现了吧。”

    “云对雨,雪对风,晚……”喀丝丽心再也无法平静无波,不知所措地一松手,酒提当啷落地。噶尔丹大奇:“喀丝丽,怎么回事?”

    “我不小心的。”

    喀丝丽悄悄收下册子,拾起酒提,慌慌张张给卫哑白和林珑舀好酒,满怀心事的劝道:“酒少喝,伤身体,要不然。”

    卫哑白点头答应:“不过你语法又错了。”

    孜亚在对桌全看在眼里,胸口像一直被人拉扯住一样,不是很好受。

    卫哑白才不会注意到对桌孜亚醋意漫漫的目光,将酒杯拿过细细观色品评,神女泪虽是蓝紫色,但清的见底,杯中花纹一览无遗,脸上倒影毛孔都能数来,的确少见。

    刚要对林珑吹几句美酒望闻之法,她指着自己的手指疑惑道:“怎么戒指突然亮的这么厉害。”

    果真那黏度超高疑似液体的宝石亮的出奇,几乎有原先的三倍。它在接过酒后就如此……心念一动,卫哑白将手移开桌面,那戒指亮度稍稍减弱,但仍旧十分惹眼。他看着匆匆退下的喀丝丽,好多个念头在脑海中演绎,喃喃说道:“难道酒真的要少喝?”

    “留个心眼,恐龙姐,一会这酒一滴也别喝。”他附耳对林珑叮嘱。

    “为什么?”

    “我好像弄明白那封信的两个词是什么意思了。”

    林珑本就是极老练的干警,意会到有一丝不妥,问:“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顺利的话,他们喝完酒,开他们的国是会议,我们闪人。”

    “不顺利呢?”

    卫哑白开玩笑说道:“那你可千万要保护好我。”

    “什么时候了你还耍无赖。”林珑下意识往腰间枪带一摸,又马上掐住卫哑白后脖颈:“我的枪是丢了,还是你拿走了?”枪支不是玩具,她的确着急异常,箍的卫哑白龇牙咧嘴求饶:“在我这,在我这,那时你昏了我借来防身。”

    我也是糊涂了,这么久才注意到,林珑放开卫哑白,狠狠说道:“还给我!”

    “还不是时候。”

    “少来这套!”

    伤脑筋。卫哑白一把搂过林珑,在她耳边轻轻说道:“现在,盯死那个调戏你的流氓武官,别让她出你的视线范围之外,如果有事情,我们就这样那样……”

    林珑在她怀里一个心怦怦乱跳,卫哑白说完之后对她左看右看:“你别躲着我眼睛啊,我说的你明白没有。”

    “哎呀早明白了离我远点!”

    噶尔丹在殿前站起举杯:“来,祝我们与中原的贸易恢复繁荣,重现丝绸之路那样的辉煌,大宛长久富足!”

    众人跟着举杯高唱古大宛短谣,卫哑白和林珑有样学样,同时乘乱悄悄地将神女泪或洒或倒,去掉大半杯,最后,跟着其他人仰头装作饮酒模样,戏份做足,倒没惹人注目。

    岂料刚回座,噶尔丹就着兴致问卫哑白:“卫老板,你觉得神女泪倒是如何?”

    林珑在旁边急的要跳起来了,这让他怎么编?

    卫哑白硬着头皮胡说起来:“这让我想起了中原第一名酒茅台,酱香突出,幽雅细腻,酒体醇厚,回味悠长。”

    噶尔丹大奇:“茅台?本汗从未听过,但这神女泪辛辣暖口,前后劲头都十分充足,怎么会让你想起茅台。”

    卫哑白赶紧改口说道:“对啊,我于中原喝得都是茅台这样的柔酒,头一次喝得神女泪这般,两相对比,当真是大宛佳酿更胜一筹啊!”

    众人听罢,纷纷赞赏卫哑白有见地,为神女泪而长脸不少。

    林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意思是,没见过你这么能吹的。

    一杯过后,卫哑白识趣的请求退场:“酒已尽兴,我知道大汗过后还有机密要事共商,不便就留,这就告辞了。”

    噶尔丹道:“正是如此,昆吾,就让你带卫老板游览下罗布淖尔。”

    二人正要溜之大吉,象雄顿珠突然留住他们:“慢。”

    终究躲不过去,卫哑白强自稳住:“南侯爷还有什么吩咐?”

    噶尔丹微微不悦:“南统领,接下来要共商七八个议项,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汗有所不知,是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向卫老板垂询。”

    “你们梗博盾后私下相商便是。”

    “不必。”南天霸眼放精光:“卫老板可否赐教。”

    别无他法,卫哑白只得道:“知无不言,尽力而为。”

    “好,我听说中原未陷落之时,前朝都推崇五伦八德之道,不知能否告知,何谓五伦八德?”

    林珑小声道:“这红象在搞鬼,你搭话小心些。”

    “五伦是指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八德是指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五伦八德,人伦之道。”

    “不错,君臣有义,父子有亲,夫妻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别。不知我对五伦的理解对不对?”

    卫哑白只能如实点头:“想不到南统领对中原文化研究不浅。”

    “十年前,大宛国发生部族叛乱,大月氏部族破敦煌,杀乌孙,自立为国。当时,大宛最勇猛的将领正出征高昌。勇将之父临危受命,拖着近七十的残病之躯,亲率三万大军平乱,最后死在与大月氏的沙场之上,我问你,这位老将能否担得上五伦八德。”

    卫哑白看到席上的人脸色无不大惊骤变,剑拔弩张的气氛紧绷全场,噶尔丹靠在兽皮椅背上,徐徐说道:“南统领说的可是摩羊古老统领。”

    “还有其他人吗?”

    卫哑白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单是君臣之义,摩羊古老统领就已俯仰无愧。”

    “但是你不觉得我说之事其中有蹊跷?”

    “有,不敢说。”

    “尽管直言,我保你无事。”象雄顿珠凶相已出,林珑看他已如同红面恶鬼,担心她和卫哑白二人此番凶多吉少。

    “个别关窍何必说破,大宛将士骁勇善战,能出征之人不在少数,何苦偏让七十高龄的重病老统领出征。”卫哑白说到此处就不再点破,十年前大汗应该也是噶尔丹,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担心摩羊古功高盖主,乘机除去,而南天霸恨得咬牙切齿,恐怕摩羊古便是他父亲。

    “大宛男儿,马革裹尸,原本算死得其所。但是,当年梗博盾却得出决议,摩羊古出师不利,大月氏迟迟未破,竟然将其一家减俸削权,卫老板,请问这是否符合五伦八德?”象雄顿珠咄咄逼人,实则已经在对噶尔丹大汗威言恐吓了。

    “摩羊古之妻年近九十,坚持活到现在,就盼能在有生之年得个公道,而这公道,又该如何给予呢?”

    此话已经是犯上作乱的战帖了。

    满殿皆惊。

    噶尔丹临危不乱,直视象雄顿珠:“南统领以为,该怎么给摩羊古一家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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