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萧氏长房。

    默言替萧大老爷递上热茶,低声说道:“老爷,您都等了整整一天了,还是回去歇歇吧。”

    萧大老爷疲惫的叹气,“不了,我还是在这里等着吧,左右算时间夫人也该回来了。”

    莫语正依靠在窗边,闻言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东方既白。

    “也不知夫人能不能将那秦家姑娘带过来。”她喃喃自语。

    默言忧心忡忡的看着在榻上昏迷不醒的萧望之,默默地攥住了拳头,“一定会的。”

    这时,门外忽而传来丫头小厮此起彼伏的喊声,“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

    萧大老爷猛然起身,掀帘迎去。

    萧大夫人下了马车,抬手望向一旁的秦妙言。

    “手给我。”她示意,一只素手掌心朝上。

    秦妙言垂下眸子,将手递到了萧大夫人的面前。

    “跟我走。”攥紧了她的手往里面走去,她声音明显很克制,但仍能听出有几分迟疑颤抖。

    她的手也很凉……

    秦妙言默然一刻,方才抬起头来,紧随萧大夫人。

    “夫人!”萧大老爷刚瞥见翩跹的一截裙角,便喊了出来,他匆匆赶上前,先大手揽了她的肩上下打量了数眼,“辛苦你了。”

    秦妙言被握住的手自然松开,她小小的往后退了一步,低眉顺目。

    “哪有什么辛苦,”到了儿子的房前,萧大夫人显然有些忍不住了,叠声问道:“望之现在如何?可还有吐血?醒过来几次?”

    “没有吐血,只是,”萧大老爷面色晦暗,艰涩道:“也没有醒过来。”

    萧大夫人的心立时咯噔了一下。

    她推开萧大老爷,拎着裙子边噌噌要上台矶,走了两步不知又想到什么,回头一把扯了秦妙言闷头往里面跑。

    仿佛这样握着她的手会安心。

    偏偏她的那些丫头也会看主子眼色行事,不过几息,人都便没影了,一时原地只剩下萧大老爷在风中凌乱。

    他拱了拱鼻子,有些无奈,扭头也疾步走了进去。

    秋日天高云淡,本就十分凉爽了,屋内却不知烧了什么,暖和又不过分的热。

    秦妙言尚未说什么,便被着急上火的萧大夫人扔在了门口,自己一个人朝着萧望之扑过去——

    “我的儿,你如何了?”她殷殷的声音从低垂的帘帐中传来。

    萧望之当然不能回答她,萧大夫人便只好详询默言。

    秦妙言深深喘了两口气,一边茯苓同青黛也跟了过来。

    茯苓小声说道:“姑娘,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然而秦妙言刚捉了她一片濡湿的手,便听萧大夫人皱眉说道:“还不快过来!”

    萧大老爷正巧进来了,她便对着他飞快的屈身施了个礼,朝着床榻走去。

    素手拂开青帐,只见床上躺着一个面色极其苍白的男人,薄唇都快失尽了血色,英挺的高鼻孤傲的立着,寂寞极了。

    秦妙言有些想要宽慰萧大夫人几句,可直到目光扫落到萧望之那以上紧闭的双眼,她蓦地止了翕动的唇和步子。

    多年前的记忆纷至沓来,在脑海中痴缠着。

    同样是命悬一线,同样是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便是紧闭的双眼,颌角坚毅而清晰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萧恒。

    秦妙言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默默地念了眼前人的名字。

    “夫人,请让。”她说道。

    萧大夫人正紧紧地攥着萧望之的手,闻言一诧,转头看着秦妙言。

    秦妙言肃着眉,朱唇紧呡,连夜赶路,她看起来却仿佛没有半点的疲惫憔悴,反而有种……精神奕奕的感觉?

    萧大夫人也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就让了位置。

    “呃……这,”萧大老爷看向萧大夫人,“秦姑娘刚来,不需要休息,休息或者……”

    他主要是怕怠慢了秦妙言。

    毕竟吃好喝好,治病……呃,手感才好。

    秦妙言手掐上了床上男人的脉,闻言还有心冲他一摆手,示意不必。

    萧大老爷便住了嘴,用眼神疑惑的询问萧大夫人。

    萧大夫人看了眼垂眸静思的秦妙言,迟疑的咬唇,旋即摇头。

    不知有没有把握,也不知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请秦妙言来,实在是寻便天底下所有神医之后的无奈之举。

    玄朴他们已经派人去找了,一无所获,便是冒险从宫里偷偷寻来的御医,亦是束手无策。

    萧大夫人咬牙,不忍再看萧望之,一贯平静的美眸中满是恼恨与愤怒。

    “何清!这个贱人!”她低低的怒吼,手攥成拳头,“若她今日还活着,我必要她不得好死!”

    可她已经死了。

    早便死了,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为何会死的这般早?

    “夫人,会有办法的,天无绝人之路,”萧大老爷拉着萧大夫人的手,劝慰她,“之前御医不是说过吗,我们的望之能活到三十五的,他适才及冠不久,老天爷不会那么狠心的……”

    他们长房的子孙本就不繁盛,自从萧大夫人接过年幼萧望之的那一刻起,她就发誓要将他视如己出。

    虽知他寿元不长,依旧是倾心相待,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儿女,也从未慢待过他……“我们的望之,命苦啊。”

    萧大夫人眸中含了泪,“自小便命苦,为何天不顺遂,偏生灾厄诅咒福薄之人呢?”

    萧大老爷叹口气,将妻子拥入了怀中。

    耳边传来隐约的啜泣声,似是还有人在唤她。

    “秦姑娘?秦姑娘?秦……”莫语急的要跳脚了,谁知秦妙言还是不理她,默言便一把拉住她,“她很专注,听不见你说什么。”

    莫语怔了怔,便不再乱嚎,只呆呆的看着眼前少女,低垂着她长而秀气的羽睫。

    指尖下的肌肤初初一碰平平无奇,只是比旁人凉些罢了。

    可抵的时间久了,她却只觉有股寒冷刺骨的风往自己的指尖钻。

    果是寒毒。

    秦妙言的目光落在萧望之的脖颈处。

    他只着了一件薄薄的中衣,交领之处露出他小麦色的肌肤,秦妙言两指撩开他的衣衫,思忖片刻,便三下五除二解了他的系带往他的怀中探去。

    “你——”莫语就站在一边,眼睁睁的看见秦妙言揭开萧望之的衣衫,露出自家主子结实的胸膛,差点失声尖叫。

    默言咬牙,一把捂住了莫语的嘴。

    “唔唔……”

    莫语挣扎的叫声还是惊醒了正躺在萧大老爷怀中低泣的萧大夫人,她飞快的往床榻上看去,顷刻之间便收了哀伤之色。

    “怎么?”她本是皱着眉说的,看到床上衣不蔽体的儿子时,面部硬生生的扭曲出了原本没有的包子褶。

    “苍天啊……”她喃喃说道。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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