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荆继富说出这么一席话来,白果就觉得心里一下子热起来。他知道,这老爷子已经把自个儿当成了自个儿的人,心里这样想着,眼睛也就泛出光来,就等着荆继富说出他想干啥了。可荆继富说到这儿,却停了下来,瞅着荆志义说道:

    “志义,爹还没跟你商量。爹岁数越来越大了,也干不动啥了,保长这个事儿爹是跑不动了,爹想,下一步这保长这个事儿就得你来干了。但眼下,保长这个名儿爹还得先担着。一是眼下日本人正张罗着在这一左一右修路,在这当口,爹要是提出保长换人,就怕日本人生疑。二来,保长这个事儿在咱荆家沟人眼里并不是啥好差事,你还没看到,这荆家沟人看咱就象看个汉奸似的。咱不是啥汉奸,这咱自个儿心里清楚楚儿的,但人家不一定这么看咱。这说到底,是因为保长这个事儿,弄不好还真就是汉奸。咱要提出把这个保长换作别人,咱说的不是你,那要是换上来一个好人还行,要是真就换上来一个不咋的的人,咱荆家沟人不得跟着遭怏嘛!保长的名儿爹先担着,但事儿就得你来干了。这不,大侄儿在这儿,你们俩儿就得多担点儿事儿!眼下,日本人就在咱的身边,这说不定啥时就出啥事儿,咱得替咱荆家沟人想着,既走到了这步儿,咱不想着那你让谁想着!你日本人也好,你还是啥人也好,你可别象柳条沟似的,说打死个人就打死个人,想让咱荆家沟也那样,有咱们这些个人在,那是肯定不行!”

    荆志义和白果都在那儿低着头听着,这时就都抬起头来!荆志义想,咱爹还从来没有说过这么硬气的话哪!白果想,诶,你还别说,这老爷子这保长没白当,是个爷们!

    “咱想,要想保住荆家沟的平安,光凭咱仨人儿不行,还得有那么几个人儿,就这样空着两手也不行,手里得有家伙!”

    白果一听这话,脑袋里立时出现了他时常带在身上的那个小包袱,那个小包袱里可是有着一个稀罕物件,那是一把锃明瓦亮的手枪!这把枪别说在当年,就是在眼下,那要是亮出来,也还是照样震人!

    荆继富接着说道:

    “这个话,眼下,也就是咱爷儿仨儿说说,你们心里有数就行。你们俩儿从今儿起就张罗这个事儿。咱琢磨,咋的也得有那么十来个人儿,这才好办事。但在人这个事儿上不能强求,宁缺勿滥,等到家伙儿这个事儿,咱们再慢慢地琢磨。”荆继富说到这儿,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这人啊,咱琢磨,你们俩儿这就是俩人儿了,二小子,小武儿,这就是四个,还有谁,你们俩儿再琢磨。齐永库就别算了,他那腿脚儿不行--”

    “爹,那你把齐永和算上,把齐永库扔下,他不能干吧?”

    “他不干咋?就他那腿脚儿,那要是上个山啥的,跟不上趟儿不说,不还得拖累别人!”

    “爹,你就算他一个又能咋?就是占着个人儿,也不吃你的,也不喝你的!”

    话是这么说,那保安队将来真要是正式成立了,那值个班儿啥的,真还就有个吃喝的事儿!

    “跟你爹咋说话哪!这是吃喝的事儿吗?不懂规矩!”

    “不是!爹,这眼下,人倒是有都是,但你能谁都用吗?有他一个,在一起商量个事儿啥的,不也是有好处没坏处嘛!”

    还别说,这齐永库虽说腿脚不太灵便,但脑袋瓜子好使,灵光,滑腾!荆继富一听,也对。

    “那行,算上齐永库,这可就是五个了!”

    白果坐在那儿就是吧嗒吧嗒地抽烟,瞅瞅这个瞅瞅那个,眼前这爷俩儿说的这些个人,他都是知道谁是谁的,他更知道,这几个人那可都是荆志义的把兄弟!

    这样算起来,荆志义的把兄弟除了荆志国不可能是他们啥保安队的人以外,剩下的可就只有华子不是了!这也没招儿,不是不带她,谁让她是个女的呢!结义主要在一个义字,那保安队跟结义兄弟可是两码子事儿!说得不好听点儿的,保安队,保安队,不就是得保荆家沟平安嘛!舞刀弄枪的,华子一个女人,那哪儿成!再说,荆志义已经算在里面了,那一家俩人儿哪能都进保安队,那也不好听啊!这是后来荆志义跟华子说起这个事儿时,荆志义说的话。华子听了这话,虽然没有说啥,可是那嘴却噘得老高。

    人这个事儿,眼下,也就只能这么几个人儿了,还真就拿不出更多的人儿。

    “爹,那刚才你说的家伙儿的事儿咋整?”

    “这个事儿--别着急,咱们再琢磨琢磨!”

    荆继富嘴上说琢磨琢磨,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这个事儿得找国子!他一个奉天省警察厅的特务科科长,整点儿象样儿的家伙那还是啥难事!

    荆继富是个商人,考虑啥事儿那可是细着哪!谈生意做买卖考虑得不细,出了纰漏,那可是要亏本儿的!三个人商量得差不多了。荆继富告诉荆志义,天都要亮了,你们俩儿也一宿没睡了,先睡一会儿。睡醒了就去找刚才咱们爷仨儿说到的人,把事儿跟他们说了,让他们几个天一黑就都到咱家来,悄悄地,别大张旗鼓地!咱们在一块再说一说。荆继富把事儿说完了,好象又想起了啥,看了看白果,说道:

    “大侄儿,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你看这么整行不?”

    “行!行!大叔,咱就是您亲侄儿!您老有啥吩咐就尽管说!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咱是任啥说儿也没有!”

    天黑不长时间,早有几个人儿一个一个地进了荆继富家的大门。看看人到齐了,荆继富让华子去把大门关好,一屋子人就坐下了。华子虽然没在保安队预定名单之内,但是荆志义的结义兄弟,又是荆志义家的女主人,几个人商量点儿事儿,也没有必要对她保密,如果这算是个会的话,那华子就算列席!

    白天里,荆志义在跟这几个人说这个事儿的时候,那几个人乐得不行不行的!这冬天一到,乡下本就没啥事儿,正憋得慌,这有点事儿,大伙儿在一块闹哄闹哄,那真是太好了,更何况,几个人还是把兄弟!自打日本人来了,荆志义的爹当了保长,这几个人虽说不算生分,但也跟以前大不一样了,说起来,还是荆志义的爹荆继富是保长这事儿给闹的。荆继富不会想让咱们也给日本人办事儿吧?不会。就他一个,就已是够一说的了!荆继富荆志义爷儿俩儿也不是那样人,不会干出那样的事儿来。晚上不是让咱上他家去吗?先听听他是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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