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春接下来说给他爹的一些个话儿,真是让大黑子大开眼界。汪春说,爹,这个事儿也还得象做人一样,做人既要做山,也要做水。光做山不行,光做水也不行。汪春说,做山,就是要挺直了腰板儿,但人的腰板儿不可能是总挺直的,在需要弯的时候就得弯,要是老那么直挺着,那可就啥也干不了了!做水呢,就是人这一辈子不可能总是顺顺溜溜儿的,那前面就是一道坎儿,就是一座山,那水是流不过去的,但水要是还想向前流的话,那就得绕弯儿!汪春说的这些个话儿,让大黑子对自己个儿的儿子佩服得不行不行的!是这个理儿!真个儿就是后浪推前浪,儿子说的比他这个当老子的想的那可是强得多多的了!大黑子当时还有所不知,汪春说的这些个话是不是就同后来一些个人啥曲线救国的说辞同为一脉,着实有些个可疑。

    汪春看看事儿也就只能这样了,就跟大黑子说,爹,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了,那要没有别的啥事儿,俺明儿个就回东北军了。其实,他就是这么说说,回啥回,他身上还有着事儿没办呢!大黑子一听,有些个着急,说,春儿,你都三十大几了,成家也这么些个年了,你倒是跟你那媳妇儿再到医院去看一看,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到现在连个孩子的影儿也看不着!汪春说,爹,你看你,这着啥急,早晚还不得有啊!也行,那俺就晚走一天,明儿个,俺们再到市里的医院去看看,啧,可也是,这咋总也怀不上呢!

    说来也是怪事儿。汪春叔伯兄弟汪亮的老丈人就是这关东州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有名的专治男女不孕不育症的老中医。有了这层亲属关系,汪亮的老丈人在汪春两口子不生育这个事儿上,那是下了老了功夫了!都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可在汪春两口子的这个事儿个,那汪亮的老丈人可是白费力气了!好在都是家里人,没有人到处去张扬,要不这还真真儿就是个砸牌子的事儿哪!那周边的医院也去了多少回了,一样看不出个子丑寅卯!医院用的是跟汪亮的老丈人不同的招法儿,汪亮老丈人是中医,医院是西医。医院得用那大大小小的玻璃管子从被检查的人身上抽这个抽那个,啥血呀!啥尿啊!冷不丁听上去都有些个吓人!检查的结果还不能立马出来,得回到家里去等,过了那么三天五天十天八天的,才能再到医院去看检查结果!医院查来查去,检查完男的检查女的,啥也没查出来,男女双方都没事儿,可就是怀不上孩子!也罢!那就再查一回!

    一应的事儿完事儿,汪春让陪着一起过来的汪亮陪着媳妇儿先回去,自己个儿一个人去到锦阳饭店住了下来。汪春手头儿还有点儿事儿,打算办完事儿就回东北军,行李都在手上带着哪!

    第二天早上,汪春到与锦阳饭店同一条街的蓝莓咖啡馆去用早点。趁着那穿着白色制服的服务生给他上那些个甜点的时候,把一个折叠的小纸片暗暗地送到了那个服务生的手里,然后,他就轻轻松松地用咖啡匙搅和着杯子里的咖啡,轻松的心情,咖啡的香气,使得他情不自禁地把自己个儿的手往一旁甩了一下子,可就在这时,他发觉对面桌旁有个人正在盯盯儿地看着他。

    那人是个女人,一个年青女人。那女人实在漂亮,漂亮得不行不行的!不对,是美得不行不行的!尤其是那女人在看到汪春发现她对自己个儿看着的时候,有点儿腼腆地低下了头,接着就又抬起头朝他笑了那么一笑的样子,恐怕是要终生都会留在他汪春的脑海里了!漂亮!真他妈地漂亮!

    那女人确实是漂亮,漂亮得让汪春的身子有点儿不听自己个儿使唤!第二天早上,也不知咋的,汪春早早地就来到了那间咖啡馆,至于为啥来得这样早,为啥还来这间咖啡馆,连他自己个儿也说不清!可等进了那间咖啡馆时,他发现自己个儿来得还是晚了,那个年青女人已经坐在那昨儿个坐着的那个小桌旁了,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报纸。汪春直接走到了那个年青女人的小桌旁,礼貌地同那年青女人搭讪,那女人这会儿并没有笑,只是用那温婉的目光看着他,向他点了点头,大概是同意了他的请求,他可以坐在那个小桌儿旁了。

    汪春在这个咖啡馆的再次出现,着实让那个穿着白制服的服务生吓了一跳。汪春的再次出现, 意味着出现了意外情况。进门之后,汪春又直接去了那年青女人坐着的桌旁,这些个举动如果没有啥额外的指令那都是严重违规的,都是他们这一行的大忌!那服务生回到了咖啡馆的里间。一个五十左右岁,留着背头的男人正坐在一张办公桌的后面。那男人朝进来的服务生瞅了瞅,用眼光征询着。咋?出了啥事儿吗?服务生瞅着那男人,说,汪春来了!那男人愣了一会儿,还在?服务生点了点头。那男人起身,把身上穿着的暗灰色长袍整理了一下,走出门去,到了柜台的隔壁,那是一个洗嗽间,与柜台只隔了一层板壁,上面挂着也就篮球大小的一面圆镜子。那男人把圆镜子朝旁抬起一些个,板壁上露出了一个小孔儿,那男人把右眼贴上去向圆孔望过去。整个一层咖啡厅尽收眼底。汪春正在与那个年青女人交谈。从圆孔望出去,看到了那个年青女人的正脸儿,但却只能看见汪春的后脑。

    这个年青女人,那男人认识。她是附近一所中学的学生,是个日本侨民。平素,这个日本学生常来这家咖啡馆喝咖啡,有时是自己个儿一个人来,有时还带着仨俩儿同学来。她的那些个同学年龄可比她小得多了。她来到关东州也就十来年的样子,小学中学都是在这锦阳城里念的。她上边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是日本一家在关东州这旮哒的公司的老板,她的姐姐大她能有十来岁,也是一个中学生,因为她们姐俩的年龄大,只能做插班生。奇怪的是,她常到这儿来喝咖啡,可她的姐姐却一回也没有来过。

    看了一会儿,那男人问服务生,他们以前认识吗?那服务生说,昨儿个,汪春来时,那日本女人也来了,但看样子,他们不象是认识。那,他们咋坐到一个桌儿上去啦?那男人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两个人对出现这么个情况都深感意外,面面相觑了一阵子。那男人说,你赶紧到柜台上去!还是老样子。一会儿他们要是一起离开,让小童跟着他们。

    汪春跟那个年青女人唠得很投缘,咖啡喝了很久,大概也得有头晌十来点钟的时候,两个人才站起身。那女人神情愉悦,可汪春,那服务生注意到,满脸绯红,有点儿象是喝多了酒的样子。男女在一起,多半是那男的或者那女的太投入才会出现这种红头胀脸的样子。那服务生在心里骂了一句,色鬼!

    汪春和那年青女人一起离开蓝莓咖啡馆的时候,一个也就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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