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回廊,腊梅在古井旁的阴湿处含苞待放,总有难耐寂寞的偏枝开出花瓣,蓉儿见了很是欣喜,暗自盘算折梅入室,插在花胚瓶儿里独嗅梅香,顾及不在自家府上,还是有些生疏,就跟着哥哥的脚步踏入正厅。

    恰逢魏伯伯不在府上,刚刚备马离开。看来问候之礼自是免了,楚蓉儿只记得魏伯伯来访楚府仅有一面之缘,倒是听闻下人讲说,魏荀世子到访数次,却也无缘相会,估摸着俩男人出去鬼混,特地隐瞒于她,出了楚府就是天高地远,想寻觅找到仿若海底捞针,煞费心神。

    魏荀很是热情地招呼入座,到了自己的厢房,如鱼得水,吩咐下人整弄几个小菜,酒已经在围炉旁温煮。

    紫檀木几上的果品瓷盘通通移开,清炒牛肉在冬笋的入味下飘出清香,草药汤汁的卤鹅透着玲珑红釉色,极调人胃口。

    蓉儿已经馋得垂涎欲滴,可那三个木讷呆瓜还在称兄道弟,饮喝酒水。

    世家大户的女子,诗书礼仪之训固是偏陋,但也不能太过鲁莽,显得粗鄙。

    索性,蓉儿就端起一杯腾气热酒相呼:“敬哥哥们一杯。”

    一杯下肚,嗓门咽喉处似是着火冒烟一般,想之前曾舔酒尝味觉得辛辣刺腔,心想这次一口焖或许好些,不料却如此难受。淡脂粉装扮也难饰脸上霞色晕散,红云扑面,额头上汗气也微微挥发。

    真是出丑,三个男人欢得鬼笑犬吠一般。

    “蓉儿未曾沾过酒水,让兄弟们见笑了,快夹菜吧!”

    楚蓉儿拿起左手当作蒲扇来扇,吐舌呵气,顺手夹来一片鲜嫩黄牛肉喂在嘴里咀嚼。

    叶洛起身端来一杯茶水递在木几案头,蓉儿瞥了一眼,就端起来吸了一小口,嘴腔内瞬间清爽。心里暗暗思量,叶洛好似还挺细谨,知微知行,懂得茶水冲解辣酒。

    夹起一根鹅腿,收了一下吃相就随性啃吃起来,一旁的花生米儿遭受奚落,无人问津,偶尔会被其他三人用筷子夹起一粒。

    楚蓉儿已经吃得油腻,唇上的鹅油在青天白日光下映出一种光泽,油润极致。

    小舌一卷,连粉色舌尖也显得极为满足,可能是楚府的饭菜吃惯了,有些生腻,蹭得魏荀府上一顿美餐,实在满足。

    再细细察看那三人,美餐倒是动筷很少,酿酒反是一杯一杯下肚,抬头豪饮的喉节跟游梭的竹节一般,脖子跟灌了猪血一样通红。

    骰子在瓷碗中呲呲作响,一人坐庄,点数小的庄主喝酒。

    蓉儿餐食饮饱之后擦擦嘴角油渍,起身围炉,挑了挑炉间炭火,把所剩的一瓶黄釉酒拿到檀木木几上。

    楚留苏起身,从金丝浮刻楠木桌上取下那两坛美酒,大红锦绸的坛塞掀开,凑鼻轻嗅,自叹一声:“真是香醇,荀弟好眼力,嘴尖子也是会挑。”

    魏荀见况,笑呵呵抬手指道:“留苏哥哥,那两坛美酒留存下来,今晚我带你去个销魂去处,夜光杯里娇绡透,琴瑟笛前香粉人,佳人还需美酒来配。”

    楚留苏不觉向蓉儿扫了一眼,魏荀似乎明白了些,尴尬满面,只得怯怯避开蓉儿神色。

    留苏步履缓缓,过来一齐坐下,继续喝了那瓶黄釉酒。

    府内丫鬟踏进房门,一个白玉托盘内端放四个香橙,氤氲水汽从通透金黄的橙身上冒出,撤了吃完的餐盘,把托盘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木几上,躬身请示世子后退出厢房。

    “来,来,来,留苏哥哥,叶洛,蓉儿过来围坐。这是香橙清蒸蟹,在北地很是难寻,其味一绝,醒酒养颜,算得上是人间奇品。其材取于南地,十月赣水山野的香橙,经保鲜运输才到府上,闸蟹也是稻香水垄间的虾米喂养,取其蟹黄蟹肉,经温火慢蒸,橙汁酸爽入肉,嫩而丝滑,成此菜品。”

    楚蓉儿心里嘀咕,虽是饱撑,但此等美味怎能错过,窃窃想到动勺那一刻的佳肴风味,足可撼动味觉神精。

    楚蓉儿揭开橙皮盖,嫩黄汁水里浮动着嫩白蟹肉,一勺下去黏黏糊糊的肉丝喂进嘴中,久不下咽,一旦入了肠胃,再也享受不到此等滋味,只想绵长美味慢慢滋尝。

    叶洛自是粗放一些,一个香橙端在手中,跟喝稀饭一般,举橙壁贴在唇边,滋溜滋溜下咽,蓉儿仅吃了两勺,他就已经吃罢,摆手称赞滋味绝佳,不枉如此珍贵食材。

    吃罢,几个人的酒力劲还在身上,也不见仆人传话魏伯伯回府,时日已经向西移动,骄阳也收敛了光热,渐渐暗淡,房中炉火升温,顿觉身上困乏瞌睡,三人就仰翻在地板上四平八叉入睡,睡鼾如雷,不经片刻就入了梦乡。

    楚蓉儿招呼丫鬟收拾了木几上的残羹空酒瓶,自行找来几条鹅毛绒毯盖在他们身上。

    出了厢房门槛,绕过回廊,日近黄昏的温暖撒在脸上甚是舒服,亲临梅树下踮起脚尖,在三棵梅树上折下枝枝早开的梅花,八瓣紫梅的馨香凑在鼻尖入肺。

    蓉儿兴起,原地轻舞,独特的剑步和曼妙的舞步结合,玉葱手指和柔水柳腰弹转,一颦一笑,多姿妩媚,秀出千种风情。

    七步外的仆从丫鬟也顿足观赏,手中无措,完全沉醉在水袖绒衣下的美人婉转,轻轻赞叹:“世子殿下哪里寻得的美人这般靓秀,看来是好事将近了,还能有幸在府中再多看几回。”

    楚蓉儿隐约听见那些下人隐隐评说,就住了脚步,拿着数枝紫梅回了房中。

    那群仆从也各自散场,拿了茶盏扫把各自做事去了。

    找来花瓶胚子插了紫梅端在手上,三个醉汉已经洗漱了一番,困意全无,精神抖擞。

    魏荀吩咐丫鬟带着楚蓉儿去看今夜暂住的阁房,蓉儿就蹦蹦哒哒在回廊上转过假山石桥,去了西苑。

    一切置备妥当后回到魏荀厢房内,却不见人影,只见楠木桌上留下一封书信,三人不知所踪。

    拆信读看,楚蓉儿气不打一处来,跺脚踹踹地板,随着一声“啪啪”的响动,脚尖也感受到了一丝痛感。

    想必三人又去鬼混,哪里还有个正形,只是觉得叶洛也不该随他们一行同为污秽,气又胜一筹。

    红袖馆,幽州银钱的流转要地,此处逗歇的主儿,不是腰缠万贯的富贾,就是权臣贵宦,夜夜笙歌,欢饮春宵。

    在整个渭国,闻名遐迩,属于三教九流末梢的枝头凤凰,就连外族的显贵都不惜重金偷渡入境,解解艳香美-伶,玩弄风花雪月。

    三位美男子下马入馆,并未受到特别待遇,魏荀可是愤懑,点名找那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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