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冷静下来之后,徐清欢才觉得有些不太对,应该说不太妥当。
    她还没有起身,如今只穿了中衣。
    宋成暄半靠在她那张雕花月洞门架子床上,身上那总是平平整整的长袍如今却十分的凌乱,她一只手与他交握,另一只手扯着他的衣襟,几乎整个身子都缩在他怀中,那模样着实有些不堪入目。
    “大小姐怎么了?”外面隐约传来安义侯的声音。
    徐清欢心中一急,慌忙拖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向床里面躲去,被子外只留下一片乌黑的青丝。
    宋成暄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我父亲来了。”
    她探出一双眼睛看向他。
    他干脆向后仰躺在那里:“屋子里可有别的门?”
    谁的屋子里会有两扇门,他这是明知故问,徐清欢闷闷地道:“没有。”
    宋成暄道:“那我恐怕是出不去了,若不然躲一躲吧!”
    徐清欢想到了在军帐时,她躲进了他的被子里,下意识地将被子拉紧:“不行,我这里没有那么大的地方。”
    宋成暄凝望着她,他双眸似有一层雾气,加上他衣衫凌乱,与平日里想比十分不同,再想想他方才对自己的关切之情,她不禁脸上发烫。
    徐清欢别过脸低声道:“你下去。”他明知道她的意思,现在就是故意在让她着急。
    随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恨不得一脚将他踹下床。
    她这是在父亲眼皮子底下丢脸。
    “你将自己裹成这个样子,一会儿要如何出来?”宋成暄的声音中仿佛带着些许的笑意,这是在嘲笑她方才的举动。
    “方才明明拉着我的手,如今这样不是掩耳盗铃吗?”
    又是一句话轻轻飘飘地传来,就像一个老夫子在教训学生。
    掩耳盗铃,赖在她床上不走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如今他躺在这里,她不好意思与他翻脸,万一他又做出什么下作的事,她要怎么办才好。
    似是有人已经掀开了外屋的帘子,走进了门,徐清欢的心彻底沉下去,她干脆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躲在被子里,不闻不问不看,外面的事都与她无关。
    “清欢。”安义侯向内室中走来,平日他是不会在这样的时候进女儿闺房的,不过听到下人禀告,宋成暄不顾阻拦闯进了清欢屋子里,他不禁焦急,生怕女儿出半点差错。
    撩开内室的帘子,其中的情景倒是让安义侯舒了一口气。
    宋成暄站在窗前,负手而立,仿佛是听到声音才转过头来,神情淡然,目光清澈而从容,看起来十分坦然,不像是做过什么不合礼数的事。
    “侯爷来的正好,”宋成暄上前道,“方才听到大小姐在屋子里叫喊,以为有刺客进门,情急之下我就闯了进来,太过唐突,还请侯爷责问。”
    安义侯听到这话立即向那花雕大床看去,床上落了幔帐,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可见到了人?”
    “没有,”宋成暄道,“大小姐说安然无恙,男女有别,我不方便上前查看,恐怕会再有差错,于是站在这里等侯爷前来。”
    徐清欢听到这话,才从被子里伸出头来,宋成暄果然已经不在床边,而且那湘色的幔帐也垂了下来。
    他的动作为何这么快?难不成是经常这样做已经纯熟。
    前世宋侯虽然没有成亲,但是不代表身边没有几个红颜知己,小时候她与哥哥一起偷听父母说话,母亲就曾说过军中的男子放浪不羁,若是父亲敢在外面沾花惹草,日后就别想着踏进她的房门。
    哥哥听到之后,在府门外摘了些花花草草,趁着被父亲叫去问话的时候撒了父亲一身,结果自然被父亲打了一顿。哥哥因此心怀怨怼,觉得母亲说话不算数,还去找母亲理论,明明父亲已经“沾花惹草”为何不将他撵出去,然后又被母亲罚一个月内不准出门。
    想到这里,徐清欢撇了撇嘴,她为何要思量这些,整个人这般放松下来,才感觉到身上的被子确实缠得紧了些,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想要从被子里钻出来,又思及宋成暄对她的调笑,尽量小心翼翼地动作着,希望不要弄出声响又被他嘲笑,却不知为什么,那一直都很结实的木床,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响动。
    徐清欢只觉得脸颊似被火烤得滚烫,难不成宋成暄方才对这床也做了手脚,诚心要让她难堪。
    她不禁咳嗽一声,想要遮掩住尴尬:“父亲,我没事,方才只是魇住了,屋子里也没有进歹人。”
    说到歹人两个字,她的语气明显略微加重了些。
    宋成暄微微挑起眉毛。
    方才还紧握着他的手,转眼之间就翻了脸,早知道他方才就不该从床上起身,不过想一想她艰难地从被子里爬出来,定然像极了一只……
    他眼底不禁就多了几分笑意,不过仿佛真的很软,仔细想起来有些相似之处。
    宋成暄止住了思量,正色道:“侯爷,既然这里没事,我们就先出去吧。”
    “好,”安义侯立即看向银桂和凤雏,“快去侍奉大小姐。”
    两个人从屋子里走出来,徐青安才一瘸一拐地赶到:“怎么了?我妹妹怎么了,谁欺负她,是……”他眼睛扫到宋成暄,立即觉得身上更疼起来。
    明明他们一起纵马狂奔,为何他的腿和屁股却不停地抖动,这姓宋的看起来却安然无恙,难不成是他的马不好?
    等他过几天养好了腿脚,花重金购置一匹汗血宝马,再来与这姓宋的比试。
    ……
    屋子里没有了旁人,银桂和凤雏拉开了幔帐。
    “大小姐可好一些了?”银桂急着问过去。
    徐清欢点点头:“没事,以后再这样就将我叫醒,不必去惊动旁人。”
    “奴婢唤了,”银桂道,“只是大小姐却怎么也不肯醒,奴婢这才慌了神。”
    徐清欢点了点头:“不怪你。”也许是因为她一直想着林三娘的事,于是才会梦见前世的过往。
    前世她开始没有留下林三娘,是什么原因又答应让林三娘来内宅侍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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