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终于在不平静中就要到了,大病刚刚有些起色的皇后主持了合欢宴,却是让贤妃与宋妃一起帮着打点,贤妃自然不会推却,只是宋妃涨红了脸连连道:“这,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你也是三妃之一,何况还有贤妃,你们两个商量着办就是了。”皇后苍白着脸,温和地笑着。
    贤妃瞟了一眼宋妃:“娘娘好容易身子好起来了,咱们两个能帮着分担些也是应该,有什么好推脱的,有什么拿不准的再来见娘娘就是了。”
    宋妃咬了咬唇,低声答应了,脸上却还满是犹豫,皇后笑着宽慰了她几句:“……日后锦郎与阿绣年纪大了,你也要替他们打点的,先跟着见一见也好。”
    听到这个,宋妃才定了心,点头应承下来。
    贤妃却是毫不遮掩,接过赤芍送的酥酪:“只是有一桩,怕是拿不定主意,还是请娘娘决断。”
    “延嘉殿那位……可还要去合欢宴?”
    宋妃一时也是心惊,抬头看向皇后。
    皇后微微笑着,拢了拢腿上搭着的狐皮褡子:“圣人命人封了延嘉殿,也不曾说过是什么事,我们也不好过问,还是让人备着吧,说不得只是一时之气,过两日就会饶了她。”
    贤妃向来心直口快,笑着道:“圣人让金吾卫守了延嘉殿,连寒香殿都被一道闭了宫,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结的事。”
    皇后摇摇头,笑容平淡:“就要是年节,还是盼着宫中事事平安顺遂才好。”
    送走了贤妃与宋妃,杜尚宫转身进来,担忧地道:“溧阳侯带着几位云家郎君去了太极殿求见圣人。”
    皇后倒不意外,笑了笑:“云家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恐怕这下要壮士断腕了。”
    杜尚宫惊愕不已:“难道他们要……可是毕竟是贵妃呀。”
    “这一次事关溧阳侯府,可不仅仅是云思岚一人的事,圣人怕是更多的是忌讳云氏一族,还有那群江东世家的人,溧阳侯不会不知道。”皇后目光深远,幽深莫测。
    “不过无妨,由着他们去吧,便是云家有什么法子,云思岚也已经难保住了,我要的只是阿晗她们几个平平安安的。”
    杜尚宫点头,却是笑着道:“太康公主递了牌子进来,明日与宁国公夫人进宫来给娘娘请安,前几日听闻娘娘病着,很是着急呢。”
    皇后的笑容淡之又淡:“她们既然有心,就应了吧。”
    不过这样简单的一句,便不再提及,倒是与杜尚宫说起李丽晗的事来:“阿晗身子如何了?让吴世中过去问脉了吗?”
    “吴医丞已经去过翠微殿了,说是小殿下无恙,只要再静养两日就能大好。”杜尚宫心里却在叹气,看来那件事还是让皇后对太康公主有了心结,母女之间再不像当年那样亲密了。
    皇后点头,宽慰地笑了:“无事就好,也是太过冒险了,她原本身子就不好,哪里经得住这个,还是我疏忽了。”
    杜尚宫却是心酸,皇后病了这些年,虽然有些灰心避世的缘故,但身子也是真的不大好,却为了女儿这样不顾一切,到了这时候还只惦记着女儿的身子,半点不顾自己。
    她轻声道:“娘娘还是要多加小心身子,小殿下还仰仗娘娘呢。”
    皇后点点头,却是又叹了口气:“待过了正月,就让人去好好访一访长安贵府里年纪合适的郎君,也该替阿晗打算起来了。”
    杜尚宫笑了:“娘娘是想替小殿下挑婚事?”
    说到这个,皇后也忍不住弯了唇角:“转过年她就是十二了,过不了两年就要及笄,婚事还是要提前打算起来,何况宫中与她年岁相近的公主有好几位,若不先想着,岂不是要阿晗吃了亏去?”
    杜尚宫没想到一向温和可亲的皇后说起怡宁公主的婚事,却是一副霸道的模样,笑得合不拢嘴:“还是娘娘想得长远,臣过些时日就让她们好好挑一挑。”
    皇后笑过之后却是有一丝苦涩:“也是我不放心,宫中终究太过凶险,我怕我一个疏忽护不住她,又或是再有人为了我想从她那里下手,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教我如何受得住,倒不如挑一门合适的亲事,让她出宫去,哪怕不能日日在我跟前了,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
    杜尚宫一时也是沉默,皇后话里心酸的滋味她也能明白,却也说不出太多宽慰的话来,在宫中数十年,深知这里面暗藏多少危险,便是如皇后这样聪明隐忍的,却也是无数危险中趟过来的,李丽晗不过十一岁,实在是教人不放心。
    许久,杜尚宫才露了笑问皇后:“娘娘可想过要挑什么样的人家,臣也好仔细瞧着点。”
    皇后慢慢抚摸着腿上的狐皮褡子,笑容里藏着一丝苦涩:“还能挑什么样的,不要什么高门贵府,也不用人才多出众,只要那郎君敦和待人宽厚,家世清白就好。”
    这样的要求实在是不像是招驸马,倒像是寻常人家给女儿挑亲事,偏偏就是皇后要给李丽晗挑亲事的要求,杜尚宫更觉心中百味陈杂,强笑着:“这样的人家只怕要让娘娘挑花了眼去,臣定然要她们都挑好了来回话。”
    皇后却是笑着摇摇头:“这样的才不好找呢。”
    过了小半个时辰,太极殿的消息便传了过来,溧阳侯与云家几位郎君都被罚了差事,圣人命他们闭门思过,元日大朝会都不能入宫了。
    “只是闭门思过?”李丽晗趴在榻席上,两只白嫩的小脚搭在锦被上,一副不满意的样子,“辛辛苦苦这些时日,圣人难道就这样轻松放过云家人?”
    明明不是对云家有忌惮,为何又这样轻易放过他们?
    姚女史看着她那副随意的模样连连皱眉,上前拉过锦被替她盖上:“说是溧阳侯在殿中愧悔难当,求圣人赐罪,并表示愿意削爵离开长安,回江东书院去作一名教书郎。”
    李丽晗嗤笑一声:“他当年助圣人登位,乃是功勋爵位,便是此次的事圣人也不会真的对云家毫不留情,他这样说倒是好一招以退为进。”
    姚女史缓缓点头:“他越是毫不解释推责,圣人只怕越是不好下手,所以只能避重就轻了。”
    李丽晗却很不高兴,翻身坐起来:“难道阿娘和我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心思,眼瞧着云家就这样被放过了。”
    姚女史却是摇了头,露出一丝笑:“殿下勿要心急,听闻溧阳侯夫人已经告了病,云家几位少夫人在旁侍疾,府里忙得脱不开身,连匆匆赶出宫去的兰女史都没有见,让人回了话,说是待病好了再入宫给贵妃娘娘赔罪呢。”
    李丽晗瞪大眼,有些不敢相信:“难道溧阳侯府是要与贵妃她……”
    姚女史轻蔑地一笑:“溧阳侯还真是个人物,为了保住云家,连嫡亲女儿都可以舍弃,这是要壮士断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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