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留宿男子,闺阁****,不怕有损清誉?”归海莫烬听觅尘言语带刺,低头看她,反唇相讥。

    觅尘没想到这人竟是连个圈子都不饶,直奔主题。上来就提到叶染,言语毫无感激之意不说,还带有讥讽一般。什么少言寡语,明明就是疾言刻薄!觅尘一阵窝火,怎么自己救了人惹出来一片倒霉事,真是出力不讨好。

    抬头怒视归海莫烬,却见他临近的身形挺拔如松柏,此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面容隐在夜色中什么也看不清,却莫名有着强烈的压迫感袭来。

    觅尘气恼,欺负她个子矮,也不带这样玩的。突地站起身,准备反击几句,却不想许是蹲的久了,头晕袭来,身子竟轻晃了起来,虽说天气转暖,可这大晚上掉进湖里可不是好玩的,觅尘吓得心都露了一拍。突然腰侧多出一条坚定的手臂,稳稳地固住了她晃动的身子,干净而清爽的男儿气息在身边蔓延。觅尘自是知道那手臂是谁的,心里暗骂自己没用,还想反击呢,结果还要谢谢人家。

    抬头去看归海莫烬,却见他看着自己似笑非笑,那表情让她那句谢谢怎么也说不出口。觅尘正想挣脱,归海莫烬已是率先松开了手。

    觅尘有些弄不明白今天怎么这么容易被激怒,莫名地不想跟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靠得这么近,瞪了归海莫烬一眼,转身上了台阶又坐回了那小桌旁。

    归海莫烬见觅尘瞪自己一眼,倒是觉得新鲜。要知道军营有些杀敌无数的将士直视他一会儿都冷汗直冒,这小女子竟是敢瞪他,归海莫烬心里都要为她喝彩了。

    “王爷深夜造访,是来关心小女子的清誉?真是奇事一桩。”觅尘晃动着白瓷杯中殷红的玄香酒看向归海莫烬。

    “郡主药房的那男子是我朋友。”归海莫烬步上台阶,袍角一扬在小桌的另一旁同样席地坐了下来,高大的身躯在桌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哦?那么王爷深夜前来,是特地来谢谢本郡主的?”觅尘托腮歪头看向归海莫烬。

    归海莫烬盯着觅尘,半响才道:“郡主能否先告知在下我那朋友的情况?”

    觅尘见归海莫烬看了自己一会才慢悠悠地开口,面上表情有些奇怪,想他定是没见过她这么厚颜无耻主动邀谢的人呢。

    “王爷既是找到了这里,又知道叶染在药房,想是已经去看过他了,又何必再来问我。”觅尘抿了一口酒,浓郁醇香味的淡淡酒味弥散唇齿之间,觅尘享受地浅笑。

    “叶染?郡主真是神通广大啊!”挑眉用研判的目光看向眼前低眸浅笑的女子,归海莫烬觉得这女子比他想的更不简单,竟然知道叶染的名字,而这定不是叶染告知她的,他很确定叶染到现在还昏迷着。可是她称呼陌生男子都是指名道姓吗,归海莫烬眉心不露痕迹地微蹙。

    “呵呵,姑娘还不至于迷糊到连救的人是谁都不知道的份上,万一是个杀人犯,采花贼那怎么办。”觅尘一惊,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就说睡眠不足要出大事,都是医圣子那死老头害得。

    “我确实去看过叶染,可我不识医毒,看不出叶染现在的情景如何。郡主倒似深偃毒术,府中今日也并没有请大夫进府,若我猜得没错,郡主该是已为叶染做了医治?”归海莫烬见觅尘明显打着哈哈,不愿回答关于她知道叶染名字一事,便也不再刨根问底。

    “恩,是医治了。”觅尘轻点头。

    “叶染吃过解药了?”归海莫烬微露欣慰看向觅尘。

    如今已是中毒的第二日,按聂钧辰的说法,叶染就算服了解药武功也是要废了,他找到叶染的时间终归还是晚了一步,倘若觅尘已经给叶染救治那真是大幸了。

    “解药?我可没什么解药!我只是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七日醉’的配方,还有中毒者的症状,上面可没说怎么配制解药。我只是按照我的理解给他扎了几针又泡了半日药浴而已。”觅尘见归海莫烬已是误会,急急解辨,被这可怕的人闹了误会可不会是什么好事,还是说清楚地好。

    “此话怎讲?”归海莫烬挑眉看觅尘,心里倒是没有多急,事已至此也无它法了。他虽说只见过眼前这女子几次,但是也知道她不是莽撞之人,聪明中通着不符年龄的智慧,其实叶染能被她救得也算是幸运的了。

    “这毒我了解一些,药理也学过不少,可‘七日醉’这种毒太阴狠,我没配置过。这次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我只是按照我的医理理解对他进行了救治。人是掉进我院子的,王爷也该知道中毒都是越早解毒越好,所以我只能冒险一试。但是毕竟是第一次解这种毒能不能成功我不好说。”

    觅尘这些年翻遍了毒术书籍,其实海天朝的毒药一门,那些所谓的解药,本质上都是以毒攻毒的方法化解掉原先中的毒。毒是解了,可身体难免会留下不少毒素,也许当时并不会有什么感觉,可是中过阴狠毒药的人能长命就怪了。

    医毒本就不分家,觅尘对那以毒攻毒的解读方法没什么兴趣,五年多来总是以医者的角度考虑解毒法子,长期研究还老让医圣子给找些小动物来做实验,还真给她捣腾出了一套银针刺穴配合封穴导出毒素的方法,连医圣子见了都拜服,称她旷世奇才。

    她这几年倒是也配制了不少的毒药,多数都是以银针刺穴方能解的,只有那些弄来玩的无伤大雅的小毒才配以解药,还有些更无关痛痒的毒根本就不用解药,时间到了也就没事了,就像那天给那常方用的酥麻散便是此类。

    这边归海莫烬见觅尘说得悬乎,却是眉梢微蹙:“那现在让叶染服下解药会如何?”

    “没用了,我用银针扎过他的穴道,你那解药进去怕是解不了毒却会成为另一味致命毒药,要了他的命。”觅尘猝了一口酒方才悠哉悠哉地开口,心里暗乐,可算报了处处受制与这冷面男的仇了。

    “医治成功叶染会怎样?失败他又会如何?”归海莫烬面上微沉,面容在夜色下和那高大忻硕的身躯散发出一股股浓烈的寒意直袭四周。

    觅尘看他这样别说怕了,心下更乐,其实给叶染扎针时候他体内的毒已经大部分排出了,也就说明她的办法是有效的,起码已是成功了七分,那叶染丢命是不可能了。再说就算叶染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她也不怕眼前这传言冷酷薄情的人把她怎样,莫名地感觉他不是不分青红烂记恩仇的人。

    “好的话武功指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呢。坏的话嘛,人醒过来就不错了,身体受损是肯定的,至于武功就别想了。不过要是那样也怨不得我哦,本姑娘可是尽力了,我难得这么好心一次的。”觅尘眨着无辜的双眼说完不忘诚恳的点点脑袋。

    归海莫烬何等缜密之人,单听觅尘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就知道刚刚分明是她顶着纯真的脸摆了自己一道,故意让他担忧。

    这丫头说得悬乎,却没说叶染会有性命之忧,不经意间又把好话说在前面,怕早是胸有成竹的。七日醉如此歹毒竟能让叶染武功精进一层,叶染那小子会出事就怪了。

    归海莫烬看着眼前晃头动脑的女子第一次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八弟说这丫头古灵精怪,这话说的倒是不错。

    “叶染什么时候能醒来?”归海莫烬凝目望着觅尘,分明是关心人的话语,可是他平淡的声音却不带什么感情的样子,冷冷淡淡的,波澜不惊。:

    “后天下午吧,如果他平时体质不错的话。”觅尘看归海莫烬的表情已是知道她刚刚有意急他的那小聪明告破了,看他面上平和倒没和自己计较,又觉自己太小鸡肚肠了,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去摸索白瓷酒杯的杯壁。

    “好,明天我带他妻子过来,郡主不介意吧?”归海莫烬见觅尘的表情动作,心下好笑。

    这女子聪明但不算张扬,任性但不刁蛮,言行举止分寸把握的恰到好处。捉弄人也是精灵古怪,不伤大雅。冷静时沉定从容,安静时淡定幽凉,嘻笑时俏皮狡黠,言行举止别具一格,倒似清风静流底下的如云似雾,引人入胜的奇异,只是个尚未及笄的女孩,却有如此风姿令人想要探究。

    其实宫中什么样的女子没有,美丽不可方物的,聪**黠的也不乏有之,活泼跳脱的也有之,大方雍容的更是多见,温柔似水、善解人意,当然更不乏心机智谋之辈。这么多年他东征北战江湖女子,异域女子见得也不少,各具风采,可她却和他见过的多少女子都不同。似乎每次见她都会有不同的感觉,这女子像个谜,他看不明白,她似乎随时都会变,可以灵动、可以随性、可以洒脱、可以安静、可以狡黠、可以任性、可以调皮、可以小心眼归海莫烬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在一个女子身上放这么多心思思索,有些失笑。

    “王爷要带人来小女子自是拦不了的,呵呵,听说我那北墙比较好爬,王爷不妨带你那朋友试试哦,叶染就是从那里进来的呢。”觅尘托腮低头,指尖轻触杯中殷红的酒水,提起手指那红红的酒液沿着指尖滴落杯中,夜光下纤长的白玉手指妖艳异常。用那氲湿的指尖在桌上画着圈圈,心想自己这涵音山房都快成菜市场了,每日什么人都来,却是没一个走正门的,觅尘漫不经心地笑着,抬头去看归海莫烬。

    他亦是低着头,侧脸对着她,正看向那红红的酒水,唇边隐有笑意,觅尘待要细看那笑却已转瞬即逝。感觉到觅尘的注视,归海莫烬抬眼看她,觅尘的笑落在了他深黑的眼眸底处,一转便被吸了进去。

    方桌本就不大,此时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觅尘清晰地看到了他眼眸中的黑沉倒映出自己的脸庞,一抹淡淡的清光掠过,归海莫烬的眼中若有所思。觅尘突然感觉周围变得异常安静,安静到让她心惊,她能感到自己清浅的呼吸和砰砰跳动的心,而这种感觉让她不安,也很不舒服,随即眨巴了下眼睛率先若无其事的调开了目光。

    “郡主以为本王是出了名的寡情之人?恩?”归海莫烬见觅尘低头,嘴边划过笑意,轻声问道。声音清漠,如他的眉眼,却又清浅地近乎呢喃,在这静夜却异常清晰,莫名带了些许蛊惑。心里却是有些微的不解,不解自己为什么事情处理好了,反倒在这里和一个小女孩闲话家常,不过这样的感觉还算不差。

    觅尘被问的心里一惊一紧的,心中的小鼓打得更紧了。不得不承认这人很能制造紧张气氛,也没想到自己和青黛的对话竟给他听了去,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就在了。觅尘迅速地回想了下,好像自己也没说什么过份激烈的话,这才稍稍安下心:“呵呵,王爷听错了,本姑娘说王爷您是出了名的寡言之人。但是言出必行啊!王爷您一句话,那什么大到北纥右贤王,小到当户、且渠都手到擒来,您一声令下,那可是横扫千军如卷席啊。呵呵,小女子一向景仰有佳呢。”

    归海莫烬眼见觅尘睁眼说瞎话,一脸真诚,险些失笑,清冽的眼眸微眯,一瞬不移地看向觅尘:“哦?本王幸甚,如此,以后比邻而居,相信会处的很好。”

    “比邻而居?什么比邻而居?”觅尘茫然得看向归海莫烬,即便是为了照顾叶染也不必搬过来住吧,那叶染再两天就好了耶。

    归海莫烬见觅尘瞪着眼睛看向自己,神情迷茫倒是略有诧异。

    “父皇为本王和八弟择的府邸恰在这左相府的北面,叶染怕是想进我的府邸,却是翻错了墙。”

    觅尘听得这话倒是有些哭笑不得,她就想这事情巧了点,怎么就好端端的不去别的地方偏跳了她的院子,却原来是这般,可是这王府要修在她家边上这么大的事情她竟是一点不知道呢感情他们住的这片还是高级住宅区呢,整个一海天朝中南海了。

    “如此,尘儿就以此酒恭贺王爷开府之喜了。”倒掉刚刚自己玩过的酒水,觅尘又斟上一杯,举杯浅笑着看向归海莫烬,见他看过来,便略一示意饮了那酒。

    归海莫烬眉眼轻挑,见觅尘饮酒相庆,抬手抚向那置在桌上的白瓷青花小酒壶,手指摩挲着壶耳:“多谢!我就用郡主的酒还郡主的礼了!”

    言罢,掂起那酒壶,挥袖仰首,殷红的酒从酒嘴泻出,在夜空划出优美的弧度倾覆落入那一方薄唇之间。归海莫烬的身体因着那动作略微后仰,修长的身形更显挺拔,仰首处胸腹之间似有无限地张力蕴藏其中。

    觅尘心下暗赞,人长得好就是不一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偏就看起来那般随性潇洒:“呵呵,人人都说翰王爷最不擅酒,王爷现在这样子倒好似为酒痴狂呢。”

    “我只是不喜酒味罢了,何况我需要随时的冷静。郡主的酒却是很特别。什么酒?”把玩着那青瓷酒壶,归海莫烬侧目看向觅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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