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智慧醒来的时候,发现就剩他自己了。

    四下望去,稀薄的晨雾从东面的山上伴着阳光,如溏心鸡蛋一般缓缓流淌过来,给人一种暖心的感觉。

    狠狠地揉揉脸,搓走最后一丝残存的倦意,丁智慧坐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走下了木板床。

    四合开阔,天地壮观。

    突然之间,他觉得以前城里住的所谓临河别墅,就像一个猪圈,除了不断豢养人的各种贪婪,真谈不上是个让人舒服的“家”!

    他扭过头来望向东方,看见了张大宪家的平房上有四个人影,在有规律地晃动,迎着太阳看不清楚人影是谁,但是他觉得很美、也很舒适,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诗——“旷场醒了,穿着灰布衣服的人群,从披着晨曦的破屋中出来!”

    “他们是自己的吹号者...”丁智慧望着那四个人影轻声呢喃着。

    “起来了!”

    虽然没有看清楚人,但是这声音他熟悉,走来的是崔颖颖。

    “你起得倒是很早啊!”丁智慧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以前懒?”

    丁智慧捏着下巴,有模有样思考了一会,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当然这么做换来的是一阵捶打。

    两人一个追,一个跑,在清晨的旷野上、在阳光洒满的大地上,像两只欢腾的小兽,只有最原始的欢悦,少了红尘的困扰。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之间每次遇到感情的危机,两人都会默契地来一场露营,重复着今日的一切,然后一切就复位了——重新来一个美好的开始。

    “青春是真好!”张哉拉着陈香兰的手,说道。

    “哪里是青春好啊,是没心没肺好!”陈香兰靠在张哉的肩头笑着说道。

    “妈!爸!”张大宪从楼梯上探出头,贱兮兮地笑着说道:“你们再给儿子撒狗粮,这早饭我就吃不下了!”

    “滚一别去,就不能让你妈歇歇,整天就知道吃吃吃!”

    “爸,我以前可是不吃的,还不是被你给皮鞭子抽的...”张大宪二皮脸地对张大宪做了一个鬼脸。

    陈香兰被这父子俩给逗乐了,笑了一会儿,温柔地对张大宪说:“妈妈想吃你做的苦菜鸡蛋羹了!”

    “得令!你儿子这就进山!”

    张大宪说完这话,麻溜地走了。

    他在院子的棚子里,背起他父亲编织的竹篓,又挑了一把顺手的小锄头,就出门了。

    “你作什么去?”

    张大宪刚拉开大门,便被身后的刘潇潇给叫住了。

    “挖菜!”张大宪回头说道。

    “我想与你一起去!”

    打量了一下刘潇潇,张大宪说道:“你的穿着不适合进山!”

    长裙、平拖,确实不适合走山路。

    但是刘潇潇不这么认为,她听着好似是张大宪在故意疏远自己,心里不由得冒出一股子倔强,便走上前挽住张大宪的胳膊,“不信!”

    “走着瞧!”

    张大宪试图挣开她的胳膊,但是没挣开,就放弃了,任由她拽着。

    房顶上,张哉望着一男一女两位阳光一般的人儿,迎着太阳走去,笑着对身边的陈香兰说道:“你安排的?”

    “我哪有那么神!”或许是站累了,陈香兰拉出两把竹椅,自己挑一把坐了下来,招招手,示意张哉也坐下,接着说道:“于天地之外,发乎情性,由乎自然!”

    “说得蛮有道理的!”

    张哉掏出一根烟,刚要点火,便被陈香兰给挡住了。望着她哀怨地眼神,张哉露怯,讪讪收回了烟。

    “下不为例!”张哉主动交代。

    陈香兰白了他一眼,眼神之中随即又流露出难过和悔意,“要不是我,你现在便能痛快地抽一口烟!”

    “夫人,别再提那些事了!你只要好好的,哪怕再挨几刀我也心甘情愿!”

    陈香兰想说什么,不过还未来得及,就被张哉给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走了走了,给孩子们做饭去!”

    “嗯!”陈香兰点点头。

    “对了!”

    张哉望了一眼朝他们这边走过来的丁智慧和崔颖颖,对身边的陈香兰说道:“你是打算要收那他做徒弟?”

    “不好说!”陈香兰说道。

    “此话怎讲?”张哉被她这那话给撩起兴趣,问道。

    “钳揵九流,括囊百氏!哪是那么容易能悟得透彻的!”陈香兰感叹道。

    “倒也是!走吧!”

    张哉拉着陈香兰下了楼。

    此时的山脚下,刘潇潇提着鞋嘟着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瞪着张大宪。

    “呵!女人呢女人!”

    张大宪一边感慨,一边脱下自己的运动鞋递给刘潇潇,催促道:“赶紧穿上,再磨叽的话,都赶不上时间了!”

    “给我了,你穿什么?”刘潇潇没接。

    “我皮厚!”张大宪压住火气,说道。

    刘潇潇见张大宪脸上变了色,便赶紧把鞋接了过来穿上。她跟在张大宪身后,见他赤脚走山路,还能走这么快,嘴上小声嘟囔着,“皮还真厚!”

    在前面的张大宪,龇牙咧嘴,一边走一边腹诽,“他娘的逞什么英雄,痛死老子了!”

    还好路不远,便到了地方。

    在三棵茶树的一旁不远处,是一片长势很好的苦菜。张大宪放下竹篓,给刘潇潇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块,让她坐下,自己则拎着锄头和竹篓去挖苦菜去了。

    或许是感觉无聊,刘潇潇起身走到张大宪身边,帮他收拾挖好的苦菜。露水混着一些泥土,手上黏黏的,但是刘潇潇第一次觉得这不脏,泥土的特殊气息混着苦菜淡淡的清苦气味,反倒让人心里很舒适。

    “在这等着我!”张大宪起身后,对蹲在地上的刘潇潇说道。

    “你要去哪?”

    刘潇潇把手里的苦菜放进竹篓里,也站了起来。

    “那!”张大宪手中拿着锄头指着不远处的一片齐腰的灌木林说道。

    刘潇潇看看四周,安安静静地令人发慌,不自觉靠近张大宪,“我跟着你去吧!”

    张大宪明白刘潇潇的心思,说道:“放心吧!这山上可比山下安全的多!”

    “我怕妖精!”

    “噗!”

    张大宪被刘潇潇给逗乐了,“随你随你!”

    见刘潇潇要背竹篓,张大宪揉揉太阳穴,“大姐,不嫌沉啊!”

    “丢了咋办?”

    刘潇潇望着张大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她这样子,张大宪到嘴边上的狠话,说出来语气也不由得降了几个调子,“丢不了的!走吧!”

    刘潇潇提着裙子跟在他身后,朝那边的灌木从走去。

    “你来这边要做什么?”刘潇潇问道。

    “挖何首乌,给我妈做一道菜!”张大宪把手里的小锄头化作开路刀,拨开挡在面的树枝。

    “真好!”刘潇潇把裙子裹了裹,小心翼翼地躲过张牙舞爪的树枝丫。

    “到了!”

    张大宪停下,然后蹲了下来,用锄头扒开地上的枝蔓,然后顺着一个枝蔓的根,一点点用锄头把土给刨开。

    他忙活了好大一会儿,终于把何首乌给刨了出来。

    “别看它不大,这东西估计有百年了!”张大宪有些得意地说着。

    “有那么神?”

    “我妈以前给我说,何首乌长出人形,最少要百年!”

    “让我看看!”

    刘潇潇说着,就急匆匆起身。

    刺啦!

    空旷的山里,这突兀的声音显得异常清脆清晰。

    刘潇潇与张大宪面面相觑。

    “你的?”刘潇潇问道。

    张大宪摇摇头!

    “你的!”张大宪朝刘潇潇努努嘴。

    刘潇潇低头一看,裙子不偏不倚从腹部被树枝给扯下了一大块布,露出里面黑白相映的“景色”!

    “啊!”

    刘潇潇尖叫着蹲了下去。

    “穿的居然是黑色啊,与我的颜色一样!”张大宪脑子里不知为何突然冒出了这句话。而看到蹲在地上的刘潇潇,张大宪脸不由得红了。

    刘潇潇抬头看着张大宪,后者又看到一片泛着白色光芒的风景,脸不由得更红了。

    “还看!不赶紧想想办法!”刘潇潇嗔道。

    “哦哦!”

    张大宪竟然手忙脚乱了。

    他忙了半天,最后给弄出来一个大号的花环,递到了刘潇潇的面前。刘潇潇哭笑不得接过来这个大号的花环——这么个东西能干什么,啥都挡不住啊!

    “蹲下!”刘潇潇说道。

    张大宪倒是听话,蹲了下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刘潇潇扑了上来,不由分说把张大宪的短袖给扯了下来,看着他光着的身子,刘潇潇挑挑眉,说道:“深藏不露啊!身材真不赖!”

    “耍流氓!”

    “呵呵!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刘潇潇起身背过张大宪,然后把他的短袖从领口狠狠给扯开,然后从头上套了下去,刚好卡在腰上,短袖变成了裙子。

    “转过身去!”刘潇潇扭头对张大宪说道。

    张大宪很听话地转过身。

    悉悉索索一番过后,刘潇潇说道:“走吧!”

    张大宪这时看见,刘潇潇把她原来的裙子给脱了下来,朝他扔了过来,“都怪你让我上山!”

    听着这话,张大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这次是跟在刘潇潇身后,走回到竹篓那边,把何首乌放进竹篓,又把刘潇潇的破裙子放了进去,毕竟拿在手里总觉得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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