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已经完全清醒了,从床上坐直了,看着霁月道:“你的意思是……”

    扶风话说到一半便止住了,叫其他宫女全都退出去。

    等内殿空下来后,霁月眼中精光闪烁,道:“是,我就是这个意思,如今皇上不是不许我们把消息传出宫吗?我们还必须要传,不但要传,还要在那些大臣面前传。要是黎国的大臣们都知道他们的皇帝连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景澜的妻子都不放过,一定会心寒,接着便会出来声讨殷沐,看他这个皇帝还做不做的住!”

    扶风也深觉有理。

    上次君上又差人给她们俩传话,大骂她们无用,说邬国皇室白白养育她们那么多年。

    她如今要是能挑拨殷沐和朝臣离心,那就是天大的功劳,君上一定不会再责备她们了!

    随后,她便派自己的人在大臣入宫找殷沐的时候散播消息,说安歌怀了皇上的孩子。

    大臣们一开始是不信的,他们知道皇帝不会荒唐到这样,但听得多了,不少人就开始怀疑,私下里商量找个机会去问一问皇上,敲打敲打皇上。

    就算不是,也叫皇上把安歌给送出宫去,不然长此以往,假的也成真了。

    某日,以郭崇德为首的大臣们便一起去御书房求见殷沐,郭崇德最有资历,便带头站出来道:“皇上,外头都传景安氏和皇上之间不清不楚,不知是真是假?”

    殷沐冷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道:“若郭老也出去打仗,朕也会替你照顾你媳妇和孩子的。”

    “这……”郭崇德气得脸色发黑,他夫人都五十多岁了要他照顾什么?这皇帝越来越不正经了,话都不好好说,稍有不顺就嘲讽他!

    虽然郭崇德明白殷沐不喜欢他们继续说,而且隐隐已经有愤怒之意,但郭崇德还是要说:“皇上和景安氏既然没有关系,便把她放出宫去吧!一个嫁过人的女子居然能在宫里做女官,简直闻所未闻!”

    殷沐听及此,知道今日不给这些老臣一个交代绝对不行了,便深深叹了口气,将自己最初的考虑说了出来:“传闻京中混入不少东瀛人,景澜杀敌多年,被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景澜不在京中,朕不放心把他的妻儿留在外头,只能把她接进宫中,朕才能安心。”

    “皇上不放心多派些锦衣卫守着将军府便是了,何必非要留在宫里……”

    “外头再多的锦衣卫也有朕注意不到的地方。”殷沐也不想和他们为这种事吵起来,眼睛在众人身上溜了一圈,道,“朕实在不放心景安氏一个人,更何况她如今还有景澜的孩子。这样吧,你们谁愿意承担照顾景安氏的责任,朕便放她出宫叫她跟你们走。谁愿意?”

    众人面面相觑,殷沐之前还说,京城里混了不少异国的人想找景家人报仇,要是真的把安歌带回家了,他们会不会也因此而遭遇危险……

    他们谁家都有一家老小,谁也不愿意叫自己的妻儿遭遇危险啊。

    沉默之间,突然有一人走上前来,道:“皇上,臣愿意照顾景安氏。”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许其。

    一时间众位大臣都舒了口气,许起尚未成家,孤家寡人一个,照顾景安氏最合适了。就算哪天真的被异国人报复,景

    安氏出了事,那也是许其负责。

    可殷沐却摇头道:“你不行。”

    许其郑重其事地道:“皇上,臣可以用性命担保,一定会保护好景安氏,等景将军得胜归来。”

    殷沐目光幽深,他和安歌的那门亲事,最后虽然解释清楚了说一切都是误会,但究竟是不是误会,殷沐可是很清楚的。他怎么放心叫安歌从自己的虎口,落入许其的虎口?

    他道:“朕说你不行不是不相信你的人格,只是你尚未成家,你孤家寡人地照顾景安氏,以后还有哪家大家闺秀愿意嫁给你?朕是为了你考虑。”

    “臣不在意!”许其慌忙解释。

    他越这样,殷沐就越觉得他别有所图,他摆摆手道:“退下吧,此事再议。”

    众位大臣只好无功而返。

    而且后来也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毕竟在大黎建朝至今的历史上,每一个大黎君主都有些叛逆举动,有立过男皇后的,有天天吃斋专研佛学不愿意娶妃,最后让位给兄弟的,还有喜欢天天扮乞丐出去微服私访的……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把大黎治理的井井有条。

    而且相比于那些皇帝,如今的皇帝不过是和臣妻不清不楚而已,这算什么?只要景澜愿意,人家愿意共享一妻就享呗,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什么礼仪,什么德行,都是约束普通人的,那些皇权在手的人,若还要受这种约束,人家拼死夺得皇权又是为什么呢?

    此事又传到了霁月和扶风耳朵里,再一次把她们气炸了。现在连黎国老臣都对殷沐束手无策,她们俩该怎么办?

    真是太气了!

    姐妹俩气着气着,就到了夏日时节,宫女换上了稍薄一些的宫装,整个储秀宫看着都轻快了不少。

    可这对姐妹完全不轻快,君上已经派人过来说过她们好几次了,她们现在什么都没做成,君上怀疑她们俩是来大黎皇宫享受人生的。

    扶风的脾气跟着越来越热的天气一起变得火爆,储秀宫的宫人连笑一笑都会被她骂。

    这一日憋了许久的几个宫女聚在储秀宫后一棵大树下,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

    外头很热,扶风不会出去,也不会发现那些宫女。她躺在冰凉的罗汉床上,张洛儿在一旁给她扇扇子,扇的张洛儿胳膊都酸的快抬不起来了。

    扶风睁了睁眼,道:“今日殿上怎么如此冷清?”

    “……”张洛儿早就发现了那些小宫女在外头树荫下躲懒,便道,“都在外头那棵大槐树底下呢,她们这些日子似乎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所以凑在一起看。”

    张洛儿与她们无冤无仇,本也不想出卖她们,但不出卖她们,扶风就给她罪受,也只能叫她们分走自己的难了。

    扶风一听这话,果然立马从床上起来,气冲冲地出去找她们。

    她心里烦躁的要命,这些小宫女居然敢在一起躲懒?!胆子太大了!

    她快步走到外头那棵树后面,果然看见三个宫女凑在一起,似乎在看一本书。

    她们三看的格外认真,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靠近。

    扶风俯下身一把抓走她们手中的书,三人这才发现,连忙跪地请安。

    扶风冷哼道:“本宫宫里的宫女就这么懒散?张洛儿?全给带下去,各打五十板子!”

    三个宫里立马磕头求饶,其中一个辩解道:“淑妃娘娘,这个时候不该奴婢当值,所以才在这儿看话本的,求淑妃娘娘饶恕奴婢们吧……”

    扶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对张洛儿道:“这个说话的,再掌嘴五十!”

    说完,她受不了外头的炎热,转身回了殿中。

    张洛儿心里高兴坏了,处罚宫女也比伺候扶风来的痛快。

    她一脸不忍地对这三个宫女道:“娘娘吩咐,实在没办法,不过你们放心,我会示意行刑的姑姑小点儿力气的,不过你们可要叫的大声点儿。不然被淑妃娘娘发现我没好好处置你们,那我可就惨了。”

    三个宫女顿时都对她感激涕零。

    扶风拿着那话本回去翻了翻,她认识的大黎字不多,很难看得明白,所以等张洛儿回来后,便把话本扔给她,道:“你念给本宫听。”

    张洛儿应声,这些天只要不让她扇扇子,干什么都好,不然她的胳膊都要废了。

    那话本写的也是一个和后宫有关的事。

    事发古代,无朝无代。

    一位和皇帝青梅竹马的秀女入宫,开启她的皇后之路。

    在这册话本里,先皇后维持地位的手段,是给珠钗里镶嵌避孕的药丸,使得几个家境好的妃子生不出皇子,还查不出哪里有问题。

    那绝艳的大妃维持地位的手段,是给与她同样绝艳、还比她年轻的妃子吃的鱼中下药,那妃子只知检查食物,哪知鱼肉本身就有毒,导致那新妃的孩子虽出生,但却是个被视作不祥的畸胎,新妃也因此失宠。

    那表面上知书达理、温和儒雅的二妃维持地位的手段,是给别的有孕的妃子拼命塞补品,导致她的胎儿太大,别的妃子难产而死。

    那看起来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三妃维持地位的手段,是每天去御膳房打听有孕的妃子吃什么,然后她准备一份相克的食物送过去……

    ……

    还有四妃、五妃、六妃等,她们每一个人都掌握着无数打胎技巧,叫这皇宫一个都生不下来。

    张洛儿挑了几页给淑妃读完,心里已经被这千奇百怪地打胎方式惊呆了,她以前真的不知道女人想生个孩子那么难。

    她翻开书面一看,才发现这本书的名字叫做:《深宫之最强落胎》。

    怪不得……

    扶风听完,若有所思地问她:“大黎是不是很重视女人能不能生孩子?”

    张洛儿点点头:“对许多人而言,大黎的女人最大的用处就是传宗接代,若是生不出儿子,是要被夫家休掉的。”

    “愚蠢的黎国人……”扶风嘀咕了一句,又道,“你说,如果我学这书中的方法,叫安歌落胎,并叫她一辈子都无法生育,景家还会要她么?”

    张洛儿轻笑,道:“我估计不会吧,景家大房就景澜一个独子,没孩子定是不行的。”

    扶风点点头,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张洛儿早已把她的心思看穿,添油加醋说了句:“若是景澜知道他的妻子在皇宫里出了事,孩子都没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寻宫里的麻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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