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报》放到市面上的第二日,安歌和袁起禄一起穿了男装,去外面打探一下风声。

    安歌本来没打算穿男装的,虽然大黎对女子还不算太包容,但女子青天白日的出去买个东西逛个街也没人会说什么,比较在意些的蒙个面罩带个帷帽就是。

    只是她把自己今日要出去的事告诉景澜后,景澜却非要她扮男装,她问为什么,景澜也说不出理由,只说他现在是东家,在他手下做事就得听他的。

    景澜还立马差人给她拿了一套干净利落的男子衣物,身量什么的都非常合适,好像是早就为她量身制作的一样。

    不过穿上之后,安歌也不抗拒了,因为她发现男子装扮比女子的简单轻快多了,就连发式都不用怎么花心思,随便往脑袋上一箍就可以出门了。

    看来以后还是可以经常穿的……

    他们俩直接去了天汇轩,天汇轩是靠皇宫这一圈子里最热闹的地方,京城里有什么消息,也是那里传的最热闹。

    二人在天汇轩一层一个墙角处找了位置坐下后,便竖起耳朵听旁人闲聊,果不其然不少人在说李令。

    “哎呀,都说读书人容易薄情寡义,你看看,是真的吧?昨个儿拦花轿的那姑娘多可怜啊,哎……”

    “这个锅读书人可不背!我朝当大官的,那么多读书人,好的多得是,你怎么不去看看别人?”

    “就是!”

    “我听闻那外室十三岁就跟李令了,如今都有身孕了,哎呦喂……”一声做出不堪想象的难受表情,道,“童养媳啊,还这么对待人家,真没良心!”

    “可不是嘛!”一男子说完,挥手叫了小二,吩咐道,“哎,小二,你们店里平日里说书的那个先生呢?今日怎么没来?等他来了,叫他给我们说说《铡美案》应应景。”

    小二嬉笑着应了下来,店中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这《铡美案》也是前段日子时兴起来的一个话本,说的是前前朝时候一个叫陈世美的状元,抛弃糟糠娶公主,然后被当时的青天大人一刀铡了的故事。

    和李令的行为简直如出一辙,只不过李令没有娶公主,没有构成欺君之罪,自然也不能被皇帝给一刀砍了。

    他们又谈了半晌,抨击的都是李令抛弃糟糠这一点,却没有人提到李令问郭采苹要嫁妆的行为。

    看来,虽然昨日把《京报》丢到了那么多官员府上,又拿了一些到市面上卖,但到底还没有多少人看啊。一些官员可能看见,但他们那个阶层的消息,也不一定能立马传到百姓之间。

    安歌想了想,突然开口道:“我觉得这还不是最下流的,最下流的是李令要问郭氏要嫁妆,这才刚成婚就把注意打到女子的嫁妆上了,真没品。”

    听见拐角有人说话,不少人看向安歌,问道:“咦?小公子你这哪儿得的消息啊?”

    “《京报》啊,最近世面上有一种新出的邸报叫《京报》,昨个儿那《京报》上刊发的就是李探花的事,洋洋洒洒的写了好几张纸呢。”

    “真的?这么有趣?那我等会儿也去书市上看看。”不少人立马表示道。

    安歌便笑笑不再说话了,昨日放到书市的几百份早就卖完了,他们过去也买不到。不过这也也好,正好可以调动他们的好奇心,叫他们时常去问,造成一种《京报

    》特别好卖的局面。有很多人就是这样,越难得的东西越想得到。

    安歌在这里打探的差不多了,与袁起禄说了一声,二人打算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二人刚出了天汇轩,没走几步,安歌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她回过头去,见来人居然是苏易安。

    他整个人看起来依然和先前一样,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像蓝氏的死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外界得到的消息是蓝氏暴病而亡,而安歌那日在宫里,知道事情与苏易安脱不了关系,又想起那日景澜对她的提醒,她现在也不免暗了眼色,看着苏易安。

    “若不是你这张脸太过漂亮,此事你穿着男子的衣裳,我真的认不出来。”苏易安仿佛没有察觉安歌的心思,轻笑着道。

    安歌也只好笑了笑,问道:“你……你最近还好吗?”

    苏易安面不改色地回道:“我还行啊,我继续在宫里做我的太医,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安歌却有些惊讶:“你……还在做太医?皇上没有……殷……”

    苏易安知道她要问什么,道:“七王爷以命护我,皇上对兄弟向来慈爱,他自然不会在七王爷走后对付我。而且怕是皇上也知道了蓝王妃真正的死因,所以并没有怎么难为我。”

    安歌听了,心中却越发觉得可疑。

    皇上不杀他能解释的通,继续叫他留在宫里当御医,又是什么原因?难道殷沐看见苏易安不会想起去了的弟弟和弟妹么?

    而且殷这种一向以贪图享乐示人的王爷应该是贪生怕死的才对,怎么就会为了一个曾经救过他命的小太医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一点,安歌心里猛地一怔,估计是殷沐也怀疑苏易安和殷关系匪浅,所以才继续叫他留在身边,防着他。

    “你和七王爷……是什么关系啊?”安歌虽然知道他可能不会说,但还是问了出来。

    “我也就救过他一次,我之前就与你说过,王爷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此番才会救我……”苏易安叹了口气,终于收敛了笑意,道,“他如此待我,真是叫我心中愧疚。”

    安歌心里是不信的,但也跟着叹了口气,二人之间突然就冷了下来,好半晌也没有说话。

    最后,是苏易安先有了动作,他的情绪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又笑了起来,抬手就要摸安歌的脸,而此时站在安歌身后一直没说话的袁起禄比他更快的抬手,一巴掌把苏易安的手拍开了。

    安歌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苏易安方才的动作,也注意到苏易安手上被袁起禄拍过的地方,已经立即红了起来。

    苏易安拧着眉,呼痛道:“袁大人,我就一文弱御医,你这一下可不得把我的手骨给拍断?”

    袁起禄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谁叫他想占安歌便宜来着!占安歌便宜的都得打!

    苏易安自然也知道袁起禄打自己的原因,无奈解释道:“我是见安歌最近脸色不好,所以想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当大夫的都得望闻问切,你不让我碰我怎么看?”

    安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小禄就是实心眼,看你要动我以为你想对我怎么样,才会动手打你的。不过你也是的,难道在大街上瞧见哪个姑娘脸色不好,都要去碰一碰摸一摸么?”

    苏易安雪白的面色此时

    微微发红,小声道:“我也就对你这样,这不是咱们俩比较熟悉么。”

    安歌愣了一下,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而袁起禄此时,已经又握紧了拳头,要揍人了。

    安歌瞧见袁起禄的动作,连忙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他冷静,又对苏易安道:“对了,我现在要去书市,你要去哪儿?”

    苏易安回道:“我回御医院,你们先去吧。敬妃的医案若是你有什么看不懂的,不防过来找我。”

    安歌又是猛地一个激灵,啊啊啊,最近一心忙着和刘咏絮赌气,敬妃的医案,早被她抛到脑后了。

    自己此次入京就是为了查找母亲的遗作,又从敬妃的死猜测母亲的死可能不简单所以想顺道查查当年的事,可总是有一堆事接二连三的出现,叫她这么长时间居然没办法腾出手来。

    苏易安交代后便先走了,袁起禄朝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道:“讨厌他!”

    安歌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讨厌他做什么?他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袁起禄望着安歌,却说不出来。

    他觉得苏易安也像是个花花公子,但这花花公子又不像之前殷花在表面,苏易安是花在内里。

    不然,他干嘛对姑娘家的动手动脚的?还说什么当大夫的就要望闻问切,问个鬼呢问,还说什么“就对你这样”……总之令袁起禄十分作呕。

    可这傻女人怎么就看不出来?她平时不是挺机智的么?

    袁起禄生气了,拧过脸不理她了。

    安歌只觉得袁起禄这幅样子有趣地很,跟他解释道:“苏易安是个好人,他帮了我好多,还帮我一起查当年我母亲的事。而且他又不是只对我好,他对谁都好,整个宫里的宫女内侍都喜欢他,你看你方才那么重的打了他,他不也没跟你计较么?他是个挑不出错的好人,你讨厌他干嘛……”

    袁起禄越发生气了,冷声问道:“你要,嫁给他?”

    安歌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袁起禄:“你胡说什么呢!你……你再这样败坏我名誉,咱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了啊!”

    袁起禄见她的样子不是装的,是真的非常不愿意跟苏易安有什么超越朋友关系的关系,这才松了口气,又连忙低着头认错:“对不起!”

    这一副乖乖大狼狗的模样叫安歌心里的气顿时消散了不少,笑道:“好了,不说了,咱们去书市吧。”

    袁起禄点点头,抬脚和她一起过去。

    不多会儿二人便到了书市上最大的一书坊,景澜就是派人把《京报》拿到这里代售的。

    安歌还没迈进去,突然看见刘咏絮也在那里,正趾高气昂的和书坊的老板说话:“那《京报》什么玩意儿?能和我们《后宫邸报》比吗?我们后宫报可是皇上特批,皇后管理的!我告诉你,日后你要是还敢卖《京报》,我们后宫报就不给你卖了!我……我还找人收拾你!”

    安歌拧着眉,这臭刘咏絮,把她赶出来还不算,还要断她财路!

    她气不过,弯腰拾起一块小小的石子递给袁起禄:“砸他!”

    安歌就想出口气,忘了袁起禄手上的力气岂是一般人受得住的,只听“砰”的一声,小石子正中刘咏絮脑门,刘咏絮翻了个白眼,直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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