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考虑到你爹的影响可能不会杀你,但本宫可没有这么多忌惮!”

    安歌手心里全是汗……但仔细想想她也只撒了殿选装病这一个慌,后面的事情都是为了圆这个慌而做的,既然这个她都承认了,后面的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索性一股脑什么都招了:“回皇后娘娘,我娘曾是七王爷的母妃身边的教习女官,她丢了一本自己亲笔所写的书在宫里,微臣入宫选秀实际上是为了寻找母亲的遗物,本想以秀女的身份入宫,可又担心自己无依无靠在宫里生活艰难,所以临时起意装病落选,请皇后娘娘饶恕!”

    除了隐瞒了她嫌弃皇帝事儿妈这一块,这下她真的没有任何隐瞒了。此刻她只能乖巧的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伏明月眼神如刀子一般打到她的身上,殿内的气氛再一次凝滞。

    半晌,伏明月似是喃喃自语一般道:“七王爷的母妃,也就是先帝时期的敬妃......当时先帝亲自给她指了个教习女官,似乎还是名动京城的才女......”

    安歌闻言,终于松了口气,好在自己的娘亲年轻的时候名声这么大,旁人都听过她,省了她不少口舌。

    紫翠在一旁应声道:“是啊,女官楚氏,还曾与之前的太子师一起教导过皇上。不过那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娘娘还在闺阁之中。”

    “嗯。”伏明月点了点头,目光又看向安歌,道,“既然是这样的话,本宫念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就不与你计较了。不过,你可知张莲凤以什么身份入宫的?”

    安歌飞快地拧了一下眉头,她有些不明白皇后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下官之前请求张大人代下官入宫见皇后娘娘,以为她用的是邸报府副主管的身份......”

    难道不是么?莫非是朝廷命妇?可她的丈夫都已经被流放了,她不能再以这个身份入宫吧?

    她该不会因此而责备张莲凤吧?想到这儿,安歌又赶紧道:“皇后娘娘,当时是下官心虚不敢见皇后娘娘,才死活求着张大人代我入宫的,还请皇后娘娘不要责备张大人。”

    皇后见她恍然无知的模样,甚至还为张莲凤求情,心中已经了然,意味深长地冷笑了一声,摆手道:“算了,你回去吧。”

    安歌茫然地抬头看了看她,有些没回过神来......皇后这么容易就放她回去了?她还以为至少还要纠缠一会儿......至少会缠着追问她母亲的遗作到底是什么,或者敲打她叫她日后小心点。

    不过她不计较自然是最好的,安歌赶紧谢恩告退,起身正要出去,伏明月却又道:“安歌,你还年轻,见识少,不要见什么就是什么,遇见人和事多想想,本宫能保你一次,不一定有机会保你第二次。”

    安歌飞快地拧了一下眉头,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立即点头道:“谢皇后娘娘提点。”

    待她走后,伏明月揉了揉脑袋,道:“看着小丫头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知道张莲凤这件事是瞒着她的,那人入宫也只不过是为了贪她的赏赐。这张莲凤也着实大胆,骗了本宫这么久,甚至本宫提出要她入宫教导公主时,那张莲凤都没有解释,踩着安歌往上爬,安歌却还以为别人帮了她多大的忙,还为她求情……呵,真是个傻丫头。”

    紫翠令宫女收走了茶盏,过去替皇后捏了捏肩膀,随口应声道:“皇后娘娘打算处置张莲凤么?”

    “算啦,本宫懒得操那个心。且本宫瞧那安歌虽心地善良,但也不算个蠢人,日后经历的事情多了便会看得出张莲凤这种人的把戏,若那张莲凤还是依旧如此,安歌应该不会叫本宫失望的。”伏明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

    紫翠应了一声,又问道:“娘娘,先帝时期的敬妃,是七王爷的母妃,安大人的生母又是曾经的楚氏……可以放任她继续查下去么?”

    “她查就查,本宫又没做坏事,何必怕她查什么?安歌要是真有本事,指不定还能牵出老七到底在做什么!”伏明月悠悠说道,“当年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老七也是个能文能的人才,如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前几日居然还娶了个歌姬,越发荒唐了。”

    紫翠试探着问:“那么要协助安歌查探楚氏的事情么?”

    “本宫遇事向来是能躲则躲,操那个闲心做什么?”伏明月轻笑一声,又抚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今年到底是怎么了,事情一件接一件……对了,惠妃的案子还没有查清么?”

    紫翠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奴婢听着宫里的流言倒是轻了不少,他们都很相信邸报上发出的关于惠妃案的消息,都等着看后续呢。”

    “这谭与白真是个贪心草包,拿了这么多油水还嫌不够?”伏明月讥诮一笑,想了想,吩咐道,“你明儿亲自去邸报府走一趟,告诉安歌让她三日之内查清惠妃案的真相,无论如何给本宫一个交代,就当给她骗我的事将功赎过了。”

    “是。”紫翠应声。

    其实这种跑腿的活原本不需要身为掌事宫女的紫翠亲自去的,但谭与白虽然能力不足是个草包,好歹也是东厂总督,如果安歌越过他把案子查清楚了,断了谭与白在这个案子里的财路,谭与白日后势必会对付安歌。

    凡是能让紫翠亲自出马的事情,往往就代表皇后特别重视,等于是告诉谭与白,如今安歌是皇后的人,这样就算谭与白心中不满,也不敢动安歌。

    *

    这个时辰原本宫门早就关了,翊坤宫门前的锦衣卫奉了皇后的命令,特意将安歌送到了安华门外才回去。

    宫门附近还有些许亮着的灯,可走远一些便看不见任何光了,黑云把月亮完完全全地遮住,路上黑漆漆一片,远处断断续续地传来依稀可闻的打更声。

    安歌低着头快速往住处走,也不知是天色太黑她迷路了还是怎么回事,原本一刻便可以走完的路,此时走了快半个时辰还没走到,她越发加快脚步,也没看清脚下的路,道上似乎有一块石子,她触不及防踩了上去,险些摔倒。

    踉跄着站稳之后,安歌继续往前走,却直直撞在了什么东西的身上。

    她摸了摸脑袋正要仔细看看面前的是什么东西,却突然听见“噌”的一声,安歌顿时一阵毛骨悚然!

    她对这声音并不陌生,前几次那黑衣锦衣卫要杀她的时候扒刀声便是这般!

    她几乎本能地向后躲开来,却不小心摔坐在地,正当她要开口叫救命之际,又听见“磅”的一声闷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

    安歌心中正不解之时,黑云散开来,此刻月色重现,她看清了面前的状况:也不知那黑衣锦衣卫是不是踩中了方才她踩中的石子,现在正趴在地上,他手中的刀横在他的身下,隐约还有暗色的液体从他身下流出......

    安歌瞪大眼睛,抬手捂住嘴巴,如果她没猜错,这人是自己把自己绊倒了,恰好手中的刀也落到了地上,落到地上的时候还是刀口朝上,又恰好这人摔到了他自己的刀上,再看如今血流成河的样子......他该该该该不会是自己把自己给杀了吧?

    “你......你还活着吗?”安歌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结结巴巴地问道。

    那人一动不动,似乎是真的死了。

    向来秉承着少惹是生非的安歌自然不会多管闲事,何况这人还一而再地要杀她,如今若是真的死了,那以后自己还少了个莫名其妙的仇家。

    安歌从地上爬起来,不打算管他,正要溜走之际,却突然听见地上那人发出一声隐忍的呜咽声......

    安歌的脚步又顿了下来......他还活着,但如果不管他的话,他可能真的会死.....又不知怎么的,心中突然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

    见死不救,似乎有违父亲教导。

    再说,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锦衣卫,到京城来也从未和任何锦衣卫打过交道,这人这么想杀她,应该是受人指使,此刻他行动不便,正好可以问问到底是谁要杀她,她也好日后有所防备。

    安歌咬咬牙,又转了回去,用力将地上的男人翻了过来,一把撕开他脸上的黑布,面前的男子五官刚毅,剑眉星目,长相充满了男子气概,倒不像是个傻子。

    “我见都没有见过你,你到底是谁?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杀我?究竟是何人指使你的?”

    那人眉头紧蹙,龇牙咧嘴,一声不吭。

    “说!只要你说我就救你。”

    那人呼吸沉重,依然不发一言。

    安歌也不知道他是嘴硬不愿意说,还是已经失去了意识,又怕他真的死了,只好叹了口气先不追问了,费尽力气扶起他,驾着他往附近的医馆去。

    好在如今能借着月色看清路,这段路又是她熟悉的,很快便把他架到了医馆,敲开医馆的大门,从梦中惊醒的医师本来还睡眼惺忪的,但推开门看见浑身是血的男子便猛地惊醒了......

    “大夫,救命!”安歌开口叫道,那医者回过神来,连忙和安歌一起将那人抬了进去,安歌自己也累的浑身乏力,瘫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这......这刀口很宽啊,流了不少血,不过好在没有伤及五脏。”医者一边给那人上药包扎一边好奇问道,“姑娘,大半夜的,这人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安歌想到他受伤的方式都替他觉得丢人,于是随口编了个理由道:“我也不知,这人我也不认识,我是在路边发现他受了伤所以才把他送来这儿的。”

    医师听罢,一脸敬畏地说道:“姑娘,你心眼真好。”

    安歌勉强笑了笑,此刻她又累又困,抬不起劲来答话,看着医师去处理那人的伤口似乎还要费些时间,她便趴在一旁的桌子上先睡了会儿。

    待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自己昨晚救下的那位笨匪徒,赤裸着缠着纱布的上半身,双目炯炯地凝望着她。

    他看起来也不过是二十左右的年纪,但眉目刚毅,气度成稳,极有男子气概,安歌不禁想起了一些江湖情仇的话本中经常看见的大侠。

    正当安歌要就着昨晚的事情继续追问他为何杀自己的时候,那人却先开了口,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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