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不管她心中百转千回,继续兴灾乐祸地诉说自己知道的一切,这些年,她可能是太孤单太需要找个人说说话了吧。

    “上官机博然大怒,将上官博软禁在家。就在这个档口,赵明珠迅速实施了报复计划,她早已在上官博的身边安插了自己的密线,掌握了应该知道的事情。然后,她做了这一生最错误的决定——找到了我。”云清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得花板乱颤。

    密线,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密线居然是看起来最忠心最赤诚的那个人。

    “她早已安排好一切,等我点头同意。第一步就是要将你毒死,让你这个不知廉耻夺人夫婿的贱人从这个世上消失。然后让我假装是你,与上官博浅处一段时间,再狠狠地伤他的心离他而去。上官博心比天高,定然会怒极反弹,回头娶赵明珠做为报复。”

    “你为什么会答应?我是你亲妹妹啊……”她一直不敢猜测云清的用意,为什么她这么恨她,恨她恨得要联合外人来谋害她!

    “因为我看不惯!我不甘心!我无论样貌才智都远比你强,你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影子,一个附属品!可是你却在那个卑微的山头遇见了上官博,用尽可种拙劣的手段去勾引他讨他欢心——”

    “我没有——我没有——”

    云清恨得牙咬,冲上来甩了她一巴掌,她的脸辣辣的痛着,齿缝里流出鲜血的甜腥。

    “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成圣女,若是你真这么冰清玉洁,又怎会与他无媒苟合失了身子?!”

    她无言反驳。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看上你!明明是我先遇见的他,明明是我先碰上的他,为什么他对我不屑一顾,对你却像蜜蜂见着了糖迷得团团转!”

    她愣了愣,云清在她之前遇见过上官博?

    “我……我从来没听他提过……”但是如果上官博遇见过云清,她们长相一样,他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认出来呢?

    “他当然不会跟你提过,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云清咬牙切齿,回忆道,“那天爹突然说要上山,要找你拿些你自调的肥料,他心疼娘坟前的绣球花略见萎色,不忍它们枯萎。爹他对什么都不在意,却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一个死去的人身上。我不想让你们有接触的机会,不想你这张假作可怜的脸勾得爹回忆往事伤心难过,所以我支他帮我调琴,代他上山来找你。”

    她仔细回想着,上官博出现前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并没有见过云清来找过。

    “我走到一半,身后突然烟尘滚滚,我听到马蹄轰隆的声音,我还来不及躲开,一大批的马队就冲着我奔来,乱蹄声中我听到有人叫我闪开,但当时情形太乱,我根本不知道往哪逃去,头马将我撞倒在地,但还好后面的跟马反应很快,全都及时地绕过我往前奔去了,只剩我一人在烟尘之中。那时有人停了下来,将我扶了起来,问我有没有事,尘烟漫漫中,我看到前面那匹撞我的黑马上坐着的是个年轻男人,他在瞪着我,明明是他撞得我,他却像是在怪我挡了他的去路。可是我没法怪他,他有着一张我从没见过的俊美的脸,那张脸即使在风沙中都光芒万丈。他们并没有多作停留,扶我的人确保我没事后也很快上马,马队一下就消失了,一切发生得很快,若不是我摔得一身疼痛,我自己都差点以为那只是个梦。”

    “我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后悔,我不应该光顾着捂鼻子挡烟尘,以至于没让那男人瞧见我的长相,若是他瞧见我的长相,一定会下马来慰问些许,他一定以为我只是个平凡的山间女人,才会这样不屑一顾地走了。我没心情再上原子找你,生着闷气下山回家去了。”

    难道那天就是上官博追白鹿撞进原子的同一天?原来他在来原子的路上就撞到了云清,只是谁都没有在意那匆匆的一面,云清为避烟尘入鼻而遮起了脸,若是他那时看清了云清的脸,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阳差阳错,只在一念。

    云清也一定恨极了,她以为上官博爱上的是这张脸,不管是云清还是云淡,只要拥有这张脸,就能讨得上官博的欢心,就能成为他的最爱。

    “下山以后没多久,我一直想着那张脸,我不甘心,或许他们是哪里来的贵家公子,最近正是猎时,他们一定在附近打猎,没有这么快回去。我打算再去那附近转转,说不定能再碰上他们,能再见他一面。我一直盘算着要找个机会上山,但正那时你居然也回家了,而且一呆就是好几天。我本就心烦,见着你那愁眉不展的脸我更烦。”

    她的确记得,那次下山是因为她受不了博公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本是想下山回家躲躲风头,没想到云清也是处处给她摆脸色,让她觉得家不是家,还不如那处无人的兰原小屋。

    她苦笑道:“我以为那时你心事重重是因为与爹一样担心娘坟头的绣球花,我知道爹不喜欢我奠拜娘,所以偷偷为那些花儿除了虫就回山上去了。”

    这时她突然想起来,那次她去为花除虫,爹来过。

    他背着手远远看着她,她怯怯地喊了他一句爹,爹问她:“花可好?”

    她点了点头,爹摆了摆手,道:“回去吧。”她含着泪点了点头,爹始终都不肯原谅她。

    爹看了她一会儿,走了。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爹,越过颜色各异的绣球花,爹仍旧穿着娘生前为他缝制的那件墨绿色的长衫,他这一生都不肯解下对娘的思念,那些用不尽的柔情曾经像水,最后结成了霜,凝成了冰。

    她回了山上,自己唯一拥有的兰原被占,原屋被毁,几乎一无所有。

    “你走后,我仍旧心烦。于是我上山去转了转,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竟在你的兰原里看到了那些奔跑的马儿,那匹黑马我记得,正是那男人所骑。我绕到原后去找,竟看到那男人在跟你在一起,他跟你说话的表情与动作,完全不是在马上怒喝我闪开的那般冷厉——”云清盯着她,脸上带着惨淡的笑,“为什么你总要跟我抢?你明明什么都不会,小时候明明我弹琴比你好,我从早到晚练得十指发抖只为爹爹一句夸奖,而你跑去摘花玩耍连谱都识不全,可是沾着我的光爹娘也会连你一起夸,长大后你除了这些下作的农活什么也不会,而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以为我总算能够赢你,能嫁个好许多的夫婿,可是你又捷足抢走我看中的男人——你是使了什么手段?你是附了什么媚惑人心的妖术?啊?”

    “我无心的……”

    “无心的?你永远都这样,这样坐享其成地抢了别人辛苦想要的,只消可怜巴巴地说句对不起就可以了,这就是你最让我觉得恶心的地方!”云清的愤怒,从小时候就开始积攒,任何云淡的好运她都不能原谅。

    “你可以早点告诉我……我不会跟你抢……”

    云清歇斯底里地笑起来,瞪大的眼睛布满血丝:“抢?我需要你让么?不是我一时大意,会让你这贱人横刀夺爱么?”

    她不敢再说话,在云清的眼里,她先碰到,就应该是她的,好像上官博只是没有感情的物件一样,在云清看来,上官博也应该是她的。

    “我不敢窥视得太久,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仆人很警觉,好几次差点都发现了我的存在。可是真是天助我也,上官博竟然将那仆人差开了,这就给了我更多机会观察你们,好从你手里将上官博抢回来。”

    原来当时原上,云清一直在窥探算计,她再回想当时,竟感觉毛骨悚然,好像哪里都会有云清阴森诡异的双眼一般,而唯一对此事有警觉的宗柏却因为上官博的醋意而被调离,回京后更因为深陷与芙叶的情网而成了赵明珠的棋子……

    一切都是相关的,环环相扣地为最后的结局做好辅垫。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观察你的神情举止,你的穿衣打扮,上官博已经被你迷得团团转,我自然不能明刀明枪地跟你抢,我要混淆他对你的认知,不停地用你的身份和我自己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慢慢地将他对你的喜欢迁引到我身上来。”

    云淡很意外,她没想到云清为了能赢她,为了能抢回“属于她自己的东西”,竟然连她最不屑的人都要模仿。

    她颤抖道:“你扮成我的样子出现在他身边?”

    云清很得意:“没错,他竟然一点都没有查觉出来,也许是他对你用情已深,所以根本没有想过要防你。”

    “你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我们都没有发觉?”

    “你们当然发觉不了。每次我扮成你的时间很短,也只不过是试试手,久了容易被找到破绽。我只消在你睡觉时点的安神灯油里加些助眠的药,就能让你睡得死死的,再将你藏在床下,我就能找到机会与他见上几面。”

    “见他几面?又是何必?”

    “是,他明明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嘴里叫得却是你的名字,每次我都恨不得杀了你——但是杀了你又如何?我若是要留在他身边,就只能以云淡的身份活着,真正的云清就必须干干净净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任何知道有云清这个人的人都不能存在,而我云清又算是什么呢?”云清的眼里,幽伤带过。

    难怪后来云清能骗过上官博,我也想,像上官博疑心这么重的人,怎么会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弄错?原来云清早就有在刻意模仿云淡,又怎能怪上官博呢?

    只是可怜上官博,一腔真心却被云清这样耍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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