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礼小少爷出生后,公子更加不喜欢相貌不俊的井少爷,得力的芙蓉两叶被留下来派去照顾云清,对井少爷虽然于心不忍忙里偷闲的去照顾,但总归难以周全。

    随后老爷看不过眼,接走带了一段时间,也不知怎的,老爷从前与公子总是横眉冷对话不投机,但与井少爷却十分投缘。

    公子眼不见心不烦,也没打算将井少爷接回来,老爷无奈,为井少爷找了个旧朝友托付,井少爷自小就这样离开了上官府。

    明珠死后,其他入籍的宫人都被云清打发出府,只剩了芙蓉两人。她留下这两个人,一来是要显示自己占有明珠的一切,二来也是为了牵制我。

    原本我以为,我答应帮了明珠,就能与芙叶共成好事,但是我心中已有了业障,每每我看到芙叶,就会想起当日在人群中泪眼看着公子的那个憔悴苍老的云姑娘,会想起当年兰原里她年轻简单的样子,如何颠沛流离,如何怨恨痛楚……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将一切所能空出来的时间都倾注在寻找云姑娘的事上,芙叶以为我心中有了别的女子……

    我们没有像我期望的那样,盼得好结果,反而越走越远。

    云清做好月子不久,就又开始烦躁善怒,一点小事就打骂芙蓉两人,总是心神不定,频繁独自外出。

    我将所有的事情放在一边,只盯着她一切行踪。

    云清先是独自在城中晃荡,像只豺狼到处寻找追嗅,慢慢的她向主城外走去,在城郊像无头苍蝇一样的乱走。

    她一定感觉到了云姑娘的存在,那种感应在牵引着她。

    我小心跟着她,她天黑会回去哺乳,我则可以花她多一夜的时间继续寻找。

    最后,我终于在一家小客栈里找到了云姑娘,她的五官面貌的确与那个令我厌恶的云清一样,但自她眼中透出来的眼神却是那样温和宁静,夕阳打在她身上仿佛都多了一层光芒,这些是云清伪装不了的。

    她还是两年前的模样,简简单单,平平淡淡,不修粉饰,虽有些憔悴,眼神表情却与当年一模一样,像个让人平心静气的世外桃源。

    我忍不住湿了眼,为了一已私欲,我竟这样害苦了一个善良的人。

    一声孩子的呜咽将云姑娘引了过去,我看到她走到院中棚下,抱起了竹篮中一个十分娇小的孩子哄逗着。

    那孩子哭声微弱,很快就转哭为笑,她心疼地抱拍着孩子,一直轻轻说着,博儿别怕,娘在。

    我太意外了,云姑娘何时生了孩子?

    难道这些年她销声匿迹是已经另嫁生子了?她嫁给了谁?怎么又来了这里?

    我以为,我以为她至少是个长情专一的人,一年不到时间竟已另觅他人了?

    我不相信她是这样的人,但又不得不承认她抱孩子时脸上流露出来的只有身为母亲才有的表情。

    我觉得很难受,也很失望,公子虽然对别人毫无善意,但唯独对云姑娘是真心真意,云姑娘果真值得公子如此么?哪怕云清现在这样面目可憎,公子都能忍受,她竟这么迫不及待地嫁人了?

    但若真是这样也好的,至少她能安稳生活,不必再为公子牵肠挂肚,更不用悲怒公子的另娶她人,我也不用这样内疚。

    如果她真的已经为他人妇,那云清根本就没有必要再将她当做一个威胁,各自都有自己的孩子,何必再为当年的事情将人逼入绝境呢?

    我一直想着要不要与她解释当时发生的事情,若是她现在平静幸福,我又何必再说以前的事情打扰她呢?这样互不干涉地过着不是挺好么?

    我默默离开了,虽然云姑娘的现状减少了我的愧疚,但若是当初我没有助明珠一臂之力,她也不必流落于此。

    那小客栈地处偏远,装修也十分破旧,她身上衣着各处也有补丁,想必日子并不宽裕,当年的确是我有愧于她,我心想过些日子可悄悄拿些银子钱财送她,好让她日子过得好一点。

    我日夜难眠,不停地想着重遇云姑娘的情景,她为什么这么憔悴?日子过得很艰难吗?纵使她没有为公子守身守洁,但她的确很善良朴素,这么好的女子她夫君怎么没有陪伴在侧呢?是恰巧不在?还是远出奔走生意了,抑或是根本就没有?

    然后我又想起那个抱在她怀中的孩子,好像也不过几个月,那面目五官为什么与二少爷这么像呢?

    我越想越不对劲,觉得其中应该还有一些误会应须解开,所以天还没亮就又往那郊区去了。

    匆匆来到那个客栈,坐在柜台的人并不是云姑娘,而是一位五十来岁的男人。

    我假装要投宿,与那男人攀谈了一会儿,得知这家客栈是他与他妻子两人一起开的,他们膝下并无儿女,只收了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在店中帮工。

    那这么说来,云姑娘要么是路过此处在此投宿的,要么就是这男人说的,店里的帮工。

    我假意说自己害怕吵闹,尤其最烦婴孩哭声,让男人给我安排安静的房间,男人说住间并没有婴孩,后院小间倒有,是店里的杂工的孩子,倒不会吵扰到住间。

    原先以为的云姑娘在此安居乐业只是我的猜测,她只是个无家可归在此打杂的母亲而已。

    我又想方设法地想去打听云姑娘一家人,或许她是与丈夫一起在此帮工的。于是便问男人说我家主子想招奶娘,不知道有没有刚生完孩子的帮工愿意的,男人说可以帮我问问看,我提出主子急缺奶娘,答应会帮奶娘夫君一家落实工务,男人说院间女子并无夫君,只是孤儿寡母。

    孤儿寡母,我的心凉了一截,看来云姑娘过得很不如意,难怪这么憔悴,定是熬得十分艰辛,她为何带着孩子来帝都,那次派喜包到底是无意路过还是有意寻找的?

    我进了住间,住间收拾得很干净,茶桌上还放着一个裂离道的水杯,水杯里栽植着一枝非常美丽的兰花,迎风招展,温柔无瑕,将整个破旧的住间衬得格外精致动人。

    这就是我印象中的云姑娘,细致周到,就连破裂的水杯都舍不得丢,都要让它变得美丽有价值,那么她怎么会随意丢下与公子的山盟海誓呢?

    我将那杯兰花收了起来,打算去问问云姑娘这一年发生的事,或许我真正想要的是让自己少点愧疚,我希望她说她过得很好,哪怕只是敷衍我。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后院云姑娘的声音,哄抱着孩子像是要出去。

    我忙躲了起来,听到她与柜台的男人交待,自己要抱孩子出去晒晒太阳。

    这样最好,等到了安静又宽阔点的地方谈话最安全。

    我一路跟着她,她走得很慢,抱着孩子沿着河道,哼着歌,看得出来她心情有挺好,孩子也一直很安静,也许是睡着了。

    我想着云清也产后不久,却从没见她这么仔细温柔地抱过自己的孩子,那孩子虽然生来富贵无方,却独独享受不了最平凡的娘亲的拥抱。

    有些人说再凶的女人生了孩子就会变得温柔,连贪恋权势的明珠都能为孩子修心养性,而云清却是变本加厉地惹人讨厌。

    到了河畔,我下定决心要叫云姑娘,如果我站出来保护她,将她送回到公子身边,那么所有云清的伪装就不攻自破了,我要还云姑娘本就属于她的一切。

    可是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只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时间,云清就出现了,她一脸悲伤惊喜,直直地冲向云姑娘。

    我慌了神,这个女人终于还是找到云姑娘了!

    云姑娘不知为何却不想见到她,转身要逃,可是还是被云清叫住了。

    我不禁觉得奇怪,为什么云清要摆出这副表情,她在云姑娘面前还有演戏的必要吗?还是她还想得到什么?既然她肯假颜欢笑,那么云姑娘暂时应该还不会有危险。

    因为云清在的缘故,我不敢靠得太近,她们对话的声音时大时小,我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云清又巧言令色地将云姑娘骗得团团转,我看到云姑娘一时生气,一时又悲痛,再无刚才那般安宁详和。

    不过云清的确很厉害,她一定编了个无懈可击的谎话,解释了她为何会代云姑娘嫁给公子。可怜云姑娘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爱恨喜怒都被这个毒如蛇蝎的亲姐姐牵着走。

    明珠的确是我所见过的最厉害的女人,她擅于计谋,深谋远虑,她想要的一切,直接去夺取,但她从不掩饰自己的面目,也从不会卑微巧颜地骗诈讨取,她顶多算只蛮横又令人无法反抗的老虎,而云清却是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狐狸,为了赢,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哪怕是向最恨的人下跪,向最不耻的人献媚!

    我隐约听到一些,猜她应该想从云姑娘那里打听一些东西,云姑娘浑然不觉频频摇头,完了,她至少应该考虑一下,多掩饰一下啊——

    云清的眼神马上就变了,就如当时她骗云姑娘喝下那杯剧毒的宁神茶一样,我一站而起,但是来不及了,云清趁云姑娘不备,用力地将她推进了刺骨的河道之中!

    冬天河水湍急,很快就将河中挣扎的云姑娘冲没了影。

    云清残酷大笑,盯着自己的亲妹妹消失在河道,才肯安心离去。

    我知道河道走向,拼命往下游飞奔,快的话应该能救下云姑娘,还有她怀中的孩子。

    她怀中还有个弱小的孩子啊,云清这个丧尽天良的贱妇!

    我在最近的河道口看到了云姑娘,她在水中被冲得四处碰撞,连呼救声都没了,可是她手却一直向上伸着,因为她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还那么小,根本承受不了这刺骨的河水冲刷,我救下她时,她全身都已僵硬,却却还是那样向上伸着,紧紧抓着自己的孩子。

    孩子裹得很严实,襁褓外湿了些,里面倒是湿得不深,他正张着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我顿时就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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