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点我也很好奇,如果这博公子真的很钟情云淡,怎么会连自己娶错人都不知道?还是像云淡怀疑的那样,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娶的是谁,只不过想娶过来跟上官明珠斗气而已?

    真的好心寒,不是吗?

    云娘木然继续:

    【云淡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云博身上,还以云博病情为由,召回了寄养在外的长子上官井。

    她去过上官明珠曾经住的别院,处在府中最远的别院角落,简单明了,根本不像个夫人该住的地方,庭内杂草丛生,也无人打理。这个权力盛极一时的女人,嫁为人妇后过着如此简陋不堪的生活。

    她知道云清一定做过什么,大人无论错过什么,都不应该惩罚在孩子身上。上官明珠在天有灵,也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得到良好的照顾。

    上官博最后还是同意了,尽管妥协的过程很惊悚。

    她开始摸清上官博的脾气,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不管这要求有多过份,上官博都会满足她,也许当下会他的爆脾气还是会忍不住被挑起来,会暴跳如雷、骂人砸东西,但最后的结果都会按照她的要求来。】

    说到这,云娘嘴角不自觉地就挑起了一缕温柔的笑,上官博的性格并没有因为年纪而变得沉稳,仍旧像个任性的公子哥,有些爱意也许隐藏得很深,但仍旧会在某个无法控制的瞬间流露出来。

    【他在乎她,害怕失去她,也只有因为这样,才会一再妥协。

    但是有一点上官博从不退让,他禁足了云淡,没再让她出府半步。

    他要她时时在他眼皮低下,虽然没有自由,但至少安全。】

    原来,云娘一直没有再回来,是因为被禁足了么?

    不过我能理解上官博的这种做法,我转头看了看郑珠宝,她似乎也有所思。

    这不就是郑夫人对她的态度么,我不管你开心不开心,但我只要你安全地呆在我身边。

    我们经常去同情失去自由的这些人,觉得禁锢他人的爱很自私很过份,但我们从来没有设身处地地为这些“自私”的人着想过,如果可以让爱的人自由快乐,谁愿去当青面獠牙的坏人被怨恨呢?有时候,反倒是任性地一定要自由而无视别人担心与关切的人,才是自私的吧?

    【接下来的十六年,云淡一直想要将上官府紧紧地抱成一团,想要身边的人都快乐圆满。

    但她自己的内心,却从来没有团圆过。她不知道自己在延袭谁的身份——

    本属于她的?还是云清争取来的?

    她将自己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这些孩子身上,希望他们健康善良,长伴膝下,她尝过朝不保夕的滋味,这些痛苦决不能再在孩子们身上重来一遍。

    但是,她始终守不住什么。

    长子上官井弱冠成年之后,便外派驻守一方,只能书信来往,次子上官礼少年便游学在外,连弱冠礼都未回来参加,幺子上官衍自荐巡政,*清政去了。

    府中无子承膝,皆流离再外。

    世上的因果循环一直都在缠绕,这就是她种下的因,得来的果。】

    云娘绵长地吁了口气,像是重新经历了那场生死。

    如果我是上官衍礼中的两人,此时听到这话早已经无地自容,为了自己的自由,令劳累的母亲这样牵肠挂肚。然而谁又会知道,这样一个养尊处忧备受上官博爱护的夫人,竟有着这样悲惨痛苦的过往?

    “那你为什么没有回来?你可以回来,可以回来将一切都交代清楚啊……”蔡大娘不解道。

    “我病好之后,一直想回来看看你们。但博儿病重,一直没能治好,我不敢离开太久。博儿病好之后,我也曾想过回来,但是他一直担忧我的身体,时时都有人看管我,我根本没法打探你们的消息,更别说放开脚步来这么远的地方……”云淡黯然道。

    “那燕伯父是为何失踪的?”韩三笑只想知道这个事实。

    “我——我不知道,那晚我与云清上了山,就再也没有回过这里,我不知道燕哥哪里去了,直到前些日子回来,打听起才知道,原来十六年前的那个八月十四,燕哥竟然失踪了……”

    看来,云娘还不知道我爹的事情,只知道失踪了——

    她没打听过吗?怎么没人告诉她?

    我的心情很复杂,有点失望,又有点轻松,失望是我仍旧不知道爹为何失踪,轻松的事,爹的失踪与云娘无关。

    “镇上很多人,都以为你们私奔了。”宋令箭淡淡道。

    这时,一直麻着张脸在走神的黑叔叔突然挥拳砸在了桌上——

    “蹦——”的一声,惊得碗筷直跳——他又要发病了?

    “大哥绝不会做那等厚颜无耻之事,你休得血口喷人。”黑叔叔指着宋令箭大声骂道。他才不管宋令箭是谁,只要是谁污蔑了他最尊敬的大哥,谁就是他的敌人。

    “既然你当年没有对不起燕冲正他们,为何你不表明身份,反而暗地打听,将事情弄得更扑朔?”燕错的声音冷冷地传来,我能想像到他在用隔岸观火般冷酷的表情置问云娘。

    “当年阿血因我而死,云清又长得与我一样,谁会相信我有娈生姐妹之事,而且又死无对证……定然以为我在脱罪才胡口捏造——他们一定恨极了我……”云娘喃喃道。

    “这么说,大哥受人暗算,坠落山崖,也是你口里说的那个娈生姐姐做的?”黑叔叔一脸不相信,他好像一直坚信云娘是个妖言惑众的毒妇,在等着揭穿她的把戏。

    “燕哥受人暗算?坠落山崖?这是怎么回事?”云娘显得很诧异。

    黑叔叔怒极反笑,像是被云娘这意外的样子气笑了。

    我好紧张,来回换着眼睛,紧紧盯着黑叔叔与云娘的表情,可能是眼睛痊愈不久,再加上现在用力过猛,我的眼睛又开始有点泛糊。

    “如果事情缺了你这一块,那真相永远都不会完整。你若有愧于燕捕头,也是时候该说出来了。”一直不讲话的曹南轻声道。

    黑叔叔双手紧紧握拳,语声颤抖道:“那夜埋了阿血之后,心里就只有一念头,就是跟去杀死那个魔女,决不能让她再害大哥!她往山的方向跑去了,于是我也跟着去,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大哥带着博儿追了上来,让我快点下山,云兰在山下等我们。又是这个毒女,她还想再干什么?!我一定要揭穿她的真面目——”

    爹带着云博?这么说,当时爹先找到了云博,再一起上山去找云淡。

    黑叔叔甩了甩头,显然那段回忆令他头痛欲裂:“那时候我觉得自己不对劲,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大哥的神色变得很不对劲,他一直往后看,往后看,好像后背刺了什么东西一般,我一心只想快点告诉他,云兰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但大哥没有心思听,他变得很虚弱,还差点摔倒在地上,博儿突然扶住了他,在他后背腰处拔下了一根针——一根粉红色的,拇指长短的针,一根跟误刺在阿血胸前一样的一根针——”

    云娘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黑叔叔越说越快,伴随着语音里的颤抖,让这个事实变得无比震撼紧迫:“我看到那根针后,整个脑袋都像要炸开一样,大哥说,他带着博儿上山时碰到了云兰,这针一定是云兰不小心别在了他身上,他又不小心刺了进去——那个贱人!那个贱人已经对大哥下了杀手——我不停地跟大哥解释,说云兰的针有毒,会吃人……大哥变得越来越虚弱,还对我很不耐烦,争执中,他突然被脚后的树根绊到,失足掉落山崖——我来不及——我来不及拉他了,来不及拉他……他就这么掉了下去,谁都救不了他,他在坠落过程中一声都没有叫,或许那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黑叔叔又开始不停地抓着脸,脸上已有一道道淡淡的血痕。

    “不会的……不会的,燕哥他不会……不会……”云娘愣愣流泪。

    黑叔叔咬牙切齿,用力一拍桌子,起身恶狠狠地瞪着云娘:“所以,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么?!十六年前,我就是动摇了,差点相信了你的唆使,害得阿血死无全尸,害得大哥掉落山崖,你说一切都是那个云清做的,但现在你又说云清已死,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个不是你?!十六年后,你这张画皮面具,还想再欺骗多少人?多少人?!”

    云娘脸上突然绽放出一种难以言明的痛苦。

    我也愣了……

    是啊,到目前为止,云清都只是出现在云淡的述说里,谁也没有见过云清——也根本不知道这云清到底是真实存在的,抑或是云娘想要推脱责任使计编造的。

    好复杂……我又开始迷惑了……

    这时,我一直看不见的、坐在云娘边上的黄老爷站了起来,他低头想跟云娘说什么,可能是想问她怎么了,但云娘却摇了摇头,无比温柔又坚决地用目光制止了他的靠近,这两个人有着某种自然的默契,或者是以柔克刚,或者是岁月沉淀下来的心有灵犀。

    我的眼眶再次湿润了,黄老爷的样子多像爹,难怪云娘与他关系很好,定然也是对爹的另种感恩吧?

    云娘缓慢地抬头看着黑叔叔,轻声道:“当年在原子里,她到底跟你们说了什么?!”

    是啊,云清当时在原子里跟他们讲话,但到底讲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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