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咯咯笑了:“三哥大早就饿得手脚无力,呆会可怎么走到衙门大院呀?要不要吃点包子填填肚子?”

    韩三笑全身抽搐式地笑了,小声道:“老子好不容易饿了两天空着肚子等今天吃个够本,你想让我苦心修炼的道行一朝丧么小丫头?我跟你什么仇怨这么深你要这么害我?”

    夏夏无奈了白了他一眼,道:“真是个大无赖,云娘好心让你来凑个热闹,你还当真了,可真是要饿着扶墙进,饱着扶墙出呢?再说了,大宝哥哥在这儿的时候,没见你照顾过人家,倒是天天说鬼故事吓得他哇哇叫,还好意思呢?”

    韩三笑摆着手道:“不跟你贫,也休想引我跟你吵架费唇舌。我要淡定地保存我仅存的力气走完去衙院的这段路,燕飞!我说你快点,梳什么小辫子?弄什么胭脂水粉?你就是脸上抹一斤粉也成不了什么惊世美人,最多就一粉面疙瘩多了两眼睛一嘴巴,别计较那你不靠谱的长相了,又不是相亲,又不是见情郎,又不是去选妃……”

    我瞪起眼插起腰,他窝成一堆不说话了。

    夏夏拍了拍我的肩道:“好了,剩下的飞姐自己拾缀拾缀,我也要去换衣裳了,免得三哥多等一会儿饿死在我房间门口,以后都不用扮鬼就能出来吓我了。”

    韩三笑猥琐地扭头对她做了个鬼脸,夏夏也回敬了个鬼脸,甩着辫子回房间去了。

    “大早堆这干嘛,还不走?”宋令箭的声音远远飘来,没有腔调,没有扬音,却让这个大清早阳光更明媚了一些。

    我探出头去,看着两人向我靠近,海漂比宋令箭高了一个头,宽肩长腿的,宋令箭则是修长纤细,两人也没像平时那样一前一后,可能没在意,并肩一道就进来了,宋令箭的衣裙飘带随风扬起,海漂细心地侧身将它们挡住了,好像生怕这些飘带会拉重宋令箭的步伐,会令她受累一样。

    看着他们,我笑了。

    宋令箭穿着我今年给她新做的衣裳,黑底长衫,因为冬天不出猎,所以会比平时的要温婉一些,微宽的袖,微长的裙,腰束之后盘细裙带,能衬得她腰细身高。也许是为了配今天这衣裳,她的头发难得没有像平时那般干练地高高束起,而是披落在身后,耳边鬓发作股拢于脑后,那枝我送她的蓝绿相间的竹簪子在脑后若隐若现,乌黑光亮的长发衬得她双眸如墨,随着走动在她身后飘扬如黑纱,那种一直被锋利与冰冷掩盖的美一下就显得光芒万丈。

    海漂站在她边上,碧绿的双眼在阳光下闪闪如泉,笑道:“飞姐大早精心梳妆,红裳真好看。”

    我笑看着两人,碧眼与蝴蝶竹簪,像是在遥相应和着什么。

    宋令箭皱了皱眉,转头看了看海漂,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般,往侧移了一步,离他远了点。

    我起身跑了出去,翻着宋令箭的衣裳,道:“这衣裳你穿着,美极了,你看嘛,头发披散点儿下来就温柔了许多,老是像个男人似的绑起来干嘛呢?这么乌黑的头发,不披散下来再配梳个好髻多可惜啊!”

    宋令箭一直扯回我拉扯着的衣角,韩三笑抽着脖子看了看她,道:“哎哟我的娘,我这一定是饿得眼花了,眼花了,怎么有个男人穿女人衣裳在我眼前晃呢。”

    宋令箭盯着他:“两天了饿不死你,可别走哪儿死哪儿,可别把我家院门前变成你的乱葬岗。”

    我忍住笑声,宋令箭损起人来,轻描淡写得可真要人命。

    韩三笑抖着脚,一副绝不输架势的样子:“还真是,我要真死了,我哪都不死,要死一定死你家,反正那院子有了你就已经是凶宅,我不就把别处惹成凶宅了。而且你家再多只鬼,说不定还能压压你的戾气。”

    宋令箭冷笑:“那就死我家,我刨地三尺都得把你挖出来,吊在门前当门神,吓走牛鬼蛇神也清静。”

    韩三笑退了一步,一副吐血的样子。

    我哈哈大笑:“韩三笑你就得了吧,真是副欠削的贱骨头,没事非要去惹宋令箭干嘛,人家平时那么打扮你要损几句,好不容易像个女儿家了,你又要说几句,省着你的力气去衙院吧你。”

    韩三笑悲痛欲绝:“你们都是一伙的,一伙儿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我……我要兴风作浪鬼哭狼嚎,让你们每天都睡不着好觉……”

    海漂最贴心,过去扶着他,笑道:“三哥别任性了,都好了,就等你了。”

    韩三笑一愣,扭头一看,夏夏与燕错都已经在廊道里了,夏夏穿着我送她的一件桔衣,那件桔衣是她向我要的,就是我第一次见她时穿的,现在我明白这衣裳对她来说的意义有多重要,她正灿烂地看着韩三笑撒泼无赖的样子笑着,燕错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不知是被韩三笑逗的,仰或是看见海漂在笑,总之脸上是一个很美好的表情,还露出脸上的一个浅而大的酒窝。在我看来,他们一前一后的一个错位,好像此时夏夏就依偎在燕错肩上,两人都安详快乐。

    这是燕错来后,第一次我们六人这么整整齐齐平平静静地共同赴往一个地方,这种感觉真好,好像一家子装扮整齐、和和美美地去邻家蹭饭一样。

    不过,我们六人的走法可真是有点怪,反正一出门,我的胳膊就缠上了宋令箭的,好久没跟她像对正常的朋友那样手挽手走路,我还不禁有点想念呢。

    我挽过宋令箭的胳膊,还不忘打趣海漂,甜甜道:“海漂哥哥,今个这段路,宋令箭可就归我了,不怨我吧?”

    海漂笑笑,灿烂,温暖。

    夏夏马上就挽住了海漂,将一堆我们的上门礼放在了地上,对着我们笑道:“飞姐抢了宋姐姐,那这一程海漂哥哥可就归我了。”

    韩三笑酸味十足道:“这两娘们,谁稀罕谁似的,恶心!”

    夏夏道:“没人要抢你,你当然觉得恶心了,哼。”

    “我呸,哼。”韩三笑一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似的用口水抹着双眼。

    海漂只是笑,看着地上无人提的上门礼,作势要去提。

    夏夏挽住他不让动,笑道:“不用海漂哥哥你提,自然会有人提的。”

    海漂笑道:“还是我来吧,三哥饿得慌,能走个自己就不错了。”

    夏夏转了转眼珠子道:“三哥就算吃得饱饱的,这时候必定也会是手脚抽筋没力气,从来就没指望过——这儿除了三哥,又不是只有海漂哥哥你一个男人,四脚健全的那些还想甩胳膊蹬腿的去呢?”

    燕错瞪了她一眼,对海漂道:“我提。”说罢干脆的就一手将地上的一堆全提了起来。

    我觉得这样没有不妥,看着海漂夏夏笑道:“什么时候你俩这么亲了?”

    夏夏抱着海漂长长的胳膊倚在他身上,像个调皮的小丫头:“当然亲了,海漂哥哥刚学话的时候,都是我偷偷跑去教他的,不然他哪这么快能听懂三哥的胡里瞎话呢,还有他这一手漂亮干净的指甲也是我帮着修的,怎么会不亲呢?你说是不是?”

    海漂拍着她的脑袋笑道:“是。”

    韩三笑碎碎道:“恶心,真恶心,还好肚子饿扁了,不然早吐一地了!”

    宋令箭轻翻了个无聊的白眼:“你不吐口水都能把人淹死了,省点力气吧长舌男。”说罢向外走着,我也被拖着跟在后面,对着院里的几人使眼色赶紧跟上。

    久雨出太阳,市上好些摊子已经开了,我们慢慢晃着往外走,市人见到我也只是亲切地笑笑,不敢招呼太大声,以免惹来宋令箭嫌厌。

    蔡大叔蔡大娘的肉摊,依旧盖着雨篷未开。

    我嘀咕道:“这两人好几天没开摊了,该不会是谁病了吧?”

    但宋令箭却不作停留,她向来脚程很快,对我来说那是飞奔的速度。但平时她跟我走时,会稍微放慢点好让我跟紧,但今天她却像是有急事或是根本不愿意在市上多停留,任我一直拖拉也不肯放慢脚步,我猜着她肯定是不想让别人瞧见她今天这副温婉的装扮,怕破坏自己凶神恶煞一般的形象。

    我听到夏夏在后面咯咯笑,应该是在笑我追着宋令箭狼狈小跑的样子吧。

    我小声对宋令箭道:“走这么快干嘛,天气这么好,市也开了好多,我们可以边走边逛嘛!”

    宋令箭仍旧箭步如飞道:“没闲功夫陪你做无聊的事。要逛你宴后自己慢慢逛。”

    我无奈地撇了撇嘴,这时已经出了闹市,周边安静下来,宋令箭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我转头看了看身后,夏夏依旧挽着海漂,两人开心地说着什么,韩三笑有气无力地跟在后面,嘴巴蠕动着估计在碎碎抱怨,再后面就是燕错,提着东西四处张望着,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这团圆和谐的画面,是我一直做梦都想梦见的。

    我笑道:“本来这宴我都不太想来,不过今天这样一看,能大家伙聚在一起吃个饭也挺好的。”

    宋令箭很敏锐地捉住了我前半句话,问道:“为什么不想来?”

    我叹了口气道:“不知道,总觉得有点吓人。你想啊,不过是吃个饭,云娘还大费周章地每个人送了宴贴,弄得这么隆重,光那上门礼夏夏都安排了好几天,生怕太失礼,又不敢太贵重——不仅如此,上官大人跟礼二公子还都特意来跟我确认过,我总觉得这宴我不该去,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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