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封————————

    【“从明天起你不用再守着这里了,我已交代由老六来接手这里的事情。”

    我非常惊讶,这个安排实在是太过突然:“怎么了?老六不是有自己的任务么,怎么突然变了计划?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没有变化。我认为你现在不胜此事,将你撤出后我另有打算。老六能力与你相当,他办事我也放心。”

    “我不同意。”她早就在一旁偷听,冷冷地走出来瞪着他。

    “你没有选择的权力。”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狠狠地盯了我一眼,我没有说什么,他的眼里全是寒气与杀意,连我都开始害怕他。

    他真的变了。

    “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有什么意义?!我知道你这个安排是什么用意,你何必如此牵强召来阿正!你就想让所有人不开心你才平衡是么?!”她又是那冷冰冰凶狠狠的样子,我知道她在捍卫自己的坚持。

    他很心疼地看着她,失望又悲伤,他伸手想去抚平她的皱眉,她却厌恶地躲开。

    她转头看着我,似乎在期待着我做出什么反应。

    我转开了脸,一切都晚了,他的决定从不轻易改变。

    “这件事情容不得你们作主,除非——你要反我。”他极为冰冷地盯着我,我感觉我们之间的很多东西在无可挽回地破裂——

    曾经我们笑饮长歌,他曾笑谈,情谊于我,若是半臂江山都不吝相送,豪气万千。

    如今灰飞烟灭。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随意换下我身边的人,我不同意你随意安排我的人生,从不问我的意见——”她紧紧地拉着我,像个要抢占自己领地的孩子,坚强的眼里已有了泪意。

    她真的是急了,她连这个最基本的道理都忽略了,此刻她越是在乎越是要留我,他会越无情残忍。

    他充满嘲意地看着我:“你自己决定,是要走,还是要留?”

    我无法抉择。

    她满眼泪意。

    我很想告诉她,我决定如何已不再重要,不求长相厮守,只求平静安稳。

    但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负了她的坚持、她的付出、还有她想要燃起的抵抗。

    她的目光由软弱变得坚硬,然后是冰冷。

    她松开了手,退后几步,腰直背挺,仪态万千,却极为疏远——

    她与他一样,骨子里都流着尊贵的血统,骄傲神圣。

    “犹豫,就是放弃。你们都滚,我不需要任何保护。命是我自己的,我自己决定要,或者不要。”

    她离开了,我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手足冰冷,我第一次感觉到,一切不被掌控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如何给你安稳,或许并非一定有我。

    我转身离开了,对着抛在身后的景物如此留恋,因为每道风景里都有她的痕迹。

    而我与这些,从此不再相干。】

    ——————第五封————————

    【我离开了那个地方,一股无法释怀的情绪整日将我笼罩。

    不知何时开妈,她的生活也变成了我的生活。

    每到一个时辰点,我都忍不住想知道她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是悲是喜。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也有这种情绪,亦不知道自己希望她是何种情绪,若是有,她定会也如我这般煎熬难耐,我不愿她如此痛苦,但若是没有呢?若是没有或许更好,她仍旧是清清静静的她,平静地过着安宁的日子。

    但为何我宁愿她也如同我这般,在每个夜不安眠的时刻思念着一个人?

    我收不到她的任何消息,他一定严令禁止了任何消息的传递,我慌然无主。

    多少次我想就这样,放弃任何原则,甚至尊严,回到那里,哪怕只是见一眼,见她是否安好也无憾。

    我才知道,这世上最难以战胜的敌人,就是自己。

    我终于做忍受不了那种蚕心的折磨,夜行回到了那个地方。

    我一进入那个范围,马上感觉到一切都变了。

    所有的暗哨,所有的布力,甚至连设的防器布局。整个地方就像一个透不了气的监牢,散发着一股沉重的气息。

    ——出事了。

    这是我的第一直觉。

    所有的防哨全出自他与老六之手,而从属于我的力量全部已被撤下,他竟开始防起我来了?!但他们的防哨手段全源自我族,自小我们又相知根底,所以就算防哨再精密万化,也全在我掌握之中,穿过暗线易如反掌。

    我找到了她的房间,那个我曾日夜守护着的房间。

    灯亮着。窗前有个剪影,温婉冷漠。

    千辛万苦而来,只是一门之隔,我却没有胆量穿过门墙去见这张自己朝思暮想的脸。

    我只是在窗外站着,哪怕只是看着她的影子也满足。

    夜深未寐,她在想什么?

    她此刻为何未眠?

    又是喜是悲?

    若是她见着我,是惊是喜是怒是哀?

    她慢慢站了起来,走到门边停住,似乎在感知着什么,如此安详。

    “什么人!”她突然叫了一声向后退去。

    我不可能被她发现,难道周围有其他人潜伏?

    未曾多想,我人已冲去,在推开房门的一刹那,我突然有股很怪异的感觉。

    她向我迅速抓来,我在见到她脸的一刹那狠狠地愣住了——

    “她”收了手,惊讶地瞪着我:“怎么是你?!”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瞪着我的似曾相识的女人,她穿着她的衣服,梳着她的发髻,但却不是她的脸。

    “你来这里干什么?!长兄严令不得你来!”面容熟悉的女人再发了话,声音微粗,语气焦燥,并不像个女人,但却是一张美丽的女人的脸,她推着我向外快步走去,力气很大,“快走——”

    “你是谁?她呢?”我警备地瞪着她,“你为何乔装成她的模样?发生了什么事?”

    “别问,快走!”女人焦急,声音越发的粗,我也觉得越发的熟悉,她的力量奇大,一直将我往外推。

    “她在哪里?你是谁?!”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一直不停追问。

    然后我感觉她突然收回了推我的力量,惊慌地看着某处。

    “不如我来告诉你。”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灯火瞬间通明,他站在院子里,阴蛰地看着我。

    “不甚感激。”我冷冷看着他,我们已经不再亲切,不再是共欢同苦的兄弟。

    此刻,我觉得他像是我的敌人。

    他看着我身后的女人冷笑:“你好大的胆子,想背着我送走多少潜在的凶手?嗯?”

    女人站在我的身边,来回看着我们两人:“你连他也要怀疑吗?天底下谁都会背叛你,只有他不会。你当真要成为彻底的孤家寡人才开心么?”

    “为什么不准我来?什么凶手?她呢?”我开始变得愤怒。

    “四哥……”身边的女人轻扯了我一下。

    我惊异地回头看她,她的脸,她的五官,她的眼神,她叫我四哥的语气——我知道她是谁了!

    “我带你去见她。”院子里的他转身向别处走着,所有灯火随着他流走,不知不觉,他已成了众多力量的主宰,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谁也效仿不了。

    ——我想了很多种我们可能再见面的情景,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我终于见到了她。

    看着她的脸,我感觉到自己的生命破了一个很大的缺口,世间万物都无法弥补。

    她的脸苍白如纸,一笑便会上翘的花一般的双唇惨无血色,双眉轻皱,沉浸在一个无法拔身的梦魇之中。

    榻边上站着叱咤风云的他也无能为力,可笑地束手无策。

    ——她中毒了。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中的毒 ,也没人知道她中了什么毒,更没有人能解得了她的毒。

    所有的人束手无策地看着生命在她身上日渐流失。

    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能好起来,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一切也可以偏正过往。

    他在旁边慢慢地说,这段时间唯一接近过她的只有长女,她为了我被调离这件事情一直郁郁寡欢,抵触任何人的保护,于是灰心如她,诡谋如长女,这一切的发生似乎都是必然的。

    老二气疯了,老六自责不已,而我,什么感觉似乎都抽离了。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她一看见我,马上就冷着目光转开了脸。

    “若是你仍旧希望我留守此处,我削位降职以换其位;若是你不想再看见我,我便请调辽疆,从此不再回来。”我单跪在她榻边,生怕大一点的声响都会令她疼痛难受。

    她突然开始颤抖,之后便是猛烈的咳嗽,我想是我这句没有志气的话惹她动了气,毒气漫发,淡红的血从她嘴里流出来,像水一样。

    屋子里的人都慌了,但是没有一个人能止住她的咳血。

    他一脸的心疼与愤怒,令斩五医。

    但是生命不能换来生命,她满眼泪水地咳着,我轻轻扶着她的肩膀,如果这样能传达我的生命,我愿意以我命换她安康。

    她渐渐地停止了咳嗽,伸手紧紧抓住我的手,那样用力,却一直没有转身看我。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白首不移,同心永结。

    我已决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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