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兰骤然去了。

    林芷萱望着已经被收拾好了安安稳稳躺在炕上的夏兰,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肃羽来过,拿着炕上夏兰给他尚未做完的春衣,落下了眼泪,却又觉得在林芷萱面前失礼,便匆匆跟林芷萱告了辞,又沙哑着嗓子,问林芷萱,能不能将他妻子做给他的那件未完的春衣带走。

    林芷萱默许了,只看着夏兰,这个傻姑娘,为什么这么傻。

    从前桩桩件件一一在眼前划过,哭得最伤怀的是冬梅和歆姐儿,就连花儿草儿,也忍不住嘤嘤落泪。

    秋菊却立在远处,怔怔地默默落下了泪来,她为什么这么傻,竟然就死了。

    冬梅抱着夏兰的尸首哭着,好半晌,却豁然回头,瞪了秋菊一眼,秋菊被冬梅那一眼瞪得身子略微一颤,别过脸去,不敢再看她,只默默地扶着林芷萱离开了夏兰的屋子。

    林芷萱的眼眶也红着,只痛心地与秋菊说着:“夏兰为什么这么傻,如果是你,定然不会做出像夏兰这么傻的事,我却也怕你太机灵,有时候会聪明反被聪明误。有许多事,我不想细问,不敢细想。我已经失去了夏兰,不想再失去你们。”

    秋菊的手是抖的,她知道林芷萱已经猜到了什么。

    夏兰当初在林府的事,这么些年,早不出来,晚不出来,为何偏偏在肃羽将要回京向夏兰提亲的时候闹出来。

    夏兰向来待人和善,极少得罪什么人,况且即便是得罪了靖王府里的人,他们也无从得知当初杭州的事。而杭州过来的人,与夏兰有利益上的冲突的,就只剩秋菊一个。

    况且,旁人不知道,林芷萱却是知道实情的,林芷萱自然会如此猜测,甚至笃定。

    她知道以秋菊的机敏,不会给她查到什么把柄,秋菊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她不怕林芷萱查她,她自然能做到滴水不漏,可是她却不曾想到,林芷萱并没有去查,便已经给她定了罪。林芷萱不想查,不敢查,怕万一查出什么来,她该如何处置秋菊。

    失去一个夏兰已经是锥心之痛,她该再如何面对再失去一个秋菊。

    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暂时相安无事,林芷萱却希望尽早能给秋菊寻一门好亲事,将她远远地嫁出去,如此也算保全了主仆情分,各自心安。

    所有的流言蜚语都随着人去楼空而消逝无痕,等到人走了,才想起她素日的好,整个王府里都在对夏兰歌功颂德。反而纷纷觉得秋菊行事对人待物都太过苛刻,与夏兰相差甚远。

    秋菊见过肃羽几次,他变得十分的憔悴,眸子里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光彩,甚至有些胡子拉碴,身上隐隐带着酒气。

    秋菊不禁拧起了眉头,瞧着那样的一个肃羽,仿佛已经不再是自己从前第一回进王府,在影影幢幢的灯笼下一见钟情的那个俊朗挺拔的男子了。

    午夜梦回,秋菊也时常想起夏兰,她并不觉着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夏兰自己心眼太小,怎么就会一时想不开就去了。

    夏兰的离去,在偌大的京城里平静得像她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没有人记着有这样一件事,也没有人记着曾经还有过这样一个人。

    花儿草儿在感伤之余,只觉得夏兰走得太仓促,连自己的接班人也没有向林芷萱安排好,就这样匆匆的去了。

    清明节那天,仿佛只有冬梅一个人,还长情地念着她的夏兰姐姐,得了林芷萱的恩典,可以去给夏兰烧些纸钱。

    清明微雨,冬梅不曾想自己竟然会遇见撑伞的杜勤。

    冬梅出不了府,只是王府的后花园里有山神庙、龙王庙、土地庙、菩萨庵……好几个小庙,冬梅在这里给夏兰烧一点纸钱。

    瞧见杜勤,冬梅并没有诧异,与他已经十分的相熟,冬梅只擦了擦眼角的泪,说她的夏兰姐姐,原本不应该死的。

    杜勤跟冬梅说,肃羽这一阵子做事十分的不上心,已经被王爷斥责了好几回,肃羽自请去蒙古做密探,做些艰险的事,从此再见不得人,回不了京。

    魏明煦瞧着他如今邋里邋遢的模样,并不觉得他能做得好那样的事,但还是答应了,让他在那边从头做起。

    而京中的一切事物,肃羽已经交给了杜勤。

    冬梅流着泪给夏兰烧着纸钱,一边对杜勤说:“我已经查了出来,当初是谁散布的流言,你说我该不该告诉娘娘。”

    杜勤只立在冬梅身后默默给她撑着伞,并没有回答。

    魏明煦已经掌握了蒙古大军的异动,打算趁着蒙古军队还没有集结完毕,先下手为强。

    这件事情倒是当真在朝中达成了共识,谢炳初也是同意的,毕竟谢文良就在边境,对于蒙古的异动,谢炳初同样知道不少。

    但是唯一的出入就是,到底该由谁统兵前去。

    上一回帝师之事,是魏明煦占了上风,谢炳初此回倒像是有意退缩,并不争将上前,反而推荐由魏明煦亲自领兵。大赞魏明煦英勇无敌,定然能大破敌军。

    林芷萱有些提心吊胆。

    边境有十万大军在谢文良手中,魏明煦若是去了,难免为谢文良掣肘,甚至谢炳初会趁机对魏明煦不利。而在京城,魏明煦不在这里坐镇,但凭各怀心思的魏明济和魏明穆两个,哪怕再加上只有匹夫之勇的左磊综,也不足以安然推行魏明煦的新政。

    林芷萱不想让魏明煦去,怎么都不许。

    红罗帐里,魏明煦拥着林芷萱,林芷萱也将魏明煦抱得很紧:“……满朝文武,难道当真离了你就没有个能打仗的?自来出了战事,武将们都主动请缨,王爷难道一个都看不上眼?”

    魏明煦轻轻拍了拍林芷萱的背,道:“如今朝上老的老小的小,若说会打仗的老十二和老十五两个与我一样,去了蒙古,难免为谢文良掣肘暗算。而如果派谢炳初一党的人去,他们难保不会再次拥兵自重。

    从前与我一同上过战场的老将,如义亲王、庄亲王却都老了,如今都称病不出,再者如延亭柘怀之流,虽然也很积极,却还应付不了这样的大战。一时还真是想不出什么好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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