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本来善意的作为,在无赖看来,十分滑稽,客人指着母亲鼻子就骂道:“你他妈长得这么丑,给我们唱歌,老子昨天吃的,都会吐出来,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这幅德行,歌这种高雅的东西,你也配唱?”

    母亲虽说不是倾国倾城,但也长得五官端正,只是不爱打理,也没有必要打理自己,更何况,狗眼看人低,母亲的身份,在几个无赖看来,比自己足足矮了一头,自然觉得恶心。

    晴雨此时,真想提把刀,砍死那几个,侮辱母亲的王八蛋,但是,他有这心,没有这胆子啊!此外,更没那实力,冲上去,恐怕是送死的份。

    被足足骂了几分钟,菜总算上齐了,母亲如释重负,这活儿,比上西天取经还难。她本能的来到后厨,蹲在一角休息。

    还没等放松,老板见她想偷懒,气急败坏:“给老子起来,又偷懒啦!没瞧见这么忙吗?你搬起指头数数,这个月,你被我抓到几次了,我可告诉你,事不过三,要是在让我逮到,信不信,老子把你开了!”

    母亲这几天例假,腰酸背痛,身体也虚,受了委屈,自然不堪重负,这才想休息片刻,没想到,老板是个铁公鸡,见不得人占他便宜。

    “别别别,老板,我保证,绝不再犯!”低声下气的保证完,母亲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做牛做马。

    此情此景,晴雨历历在目,他心如刀绞,热泪盈眶,把衣服都打湿了一片;自己的精神支柱,自己的唯一最爱,母亲原来在外面,每天受到的,都是这种待遇,哪个孩子会不难受啊!

    这种难受,比自己难受,还难受;这是一种既恨社会的不公,又恨自己的无能,两种恨交织在一起,你根本就忍不住,只想哭,不停的哭!

    直到筋疲力尽,直到那些无赖,把菜吃完,把酒喝干,晴雨才流干了眼泪。

    那几个无赖,吃完就想怕屁股走人,根本不提买单的事情,对着大门,摇摇晃晃而去。

    老板怕事,又把母亲推了出去:“没给钱,他们没给钱呢?还不快去。”

    母亲心急如麻,吃饭不给钱,那怎么行,但是面对几个醉汉,她又忐忑不安,犹犹豫豫,在老板一再逼迫下,只能是闭着眼,硬着头皮,追了出去。

    来到门外,母亲依旧袅袅的说:“各位大哥,麻烦你们,把单买了吧!谁买单啊。”

    客人一听,嘴巴大张,露出一口黑牙:“什么?老子没听清,你在把话说一遍!”

    “大哥,饭也吃完了,酒也喝好了,是不是,该结账啊!”母亲说的很委婉了。

    “你他妈脑袋里,装的真是屎啊!这虾子,居然要我门给钱!哈哈,刚才的事情,忘了?”

    几个无奈,眼神漂浮,猥琐的嘲笑母亲:“刚才的事情?刚才什么事情啊!”

    在酒精的麻痹下,几个无赖越发恶毒;这世界上,有三种人,特别讨厌,其中一种,就是无赖喝醉酒,脸皮比墙还厚。

    “刚才你让我们几个,等了足足一个多小时,这笔账怎么算,你知道我们,一个小时能赚多少吗?老子没找你赔钱,就已经是发了慈悲了,你还敢来要钱,你他妈再说一句,老子打死你,死邱儿!“

    无赖把几分钟,说成了一个多小时,很明显,是吃定这霸王餐了,她一个女人,根本不敢惹这几个大汉,看他们的样子,也能猜到,多半是吃血饭的。

    既然话都到这份上了,母亲当然不敢在要了,乖乖闭了嘴,只是站在门口,目送几个客人,有说有笑,扬长而去。

    母亲的眼神,母亲的表情,虽无异样,但晴雨能够读懂她,心有灵犀,那种滋味,不用明说,相信每个男人,都能体会。

    客人虽然放过了母亲,但是,老板不会放过她,他来到大门,一脸陋态:“要个饭钱都要不到,我他妈养你来干嘛!这顿饭,从你的工资里扣,还傻站在,当招牌啊!“

    母亲没有讨价还价,她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能力,低着头,默默走了进去……

    晴雨心也痛了,泪也流了,极度悲伤过后,大脑一片木讷,耳朵里不停传出鸣响,眼睛里,不断冒着星星。

    这是虚弱的表现,不,他觉得,这是懦弱的代价;母亲懦弱,因为没有人为她撑腰,自己懦弱,因为永远不敢走出,自己的舒适圈,蜜罐里长大的孩子,能吃得苦吗?

    从那一刻起,晴雨仿佛成熟了,马屁精说得没错,不经历磨难,成不了男人,男人的伤疤,那是实力的鉴证。

    鉴证了母亲的工作环境,晴雨倍受打击,内心深处,无法安静,女人若靠不了男人,就只能靠自己的孩子,母凭子贵,晴雨,是母亲唯一的希望,这点,他当然很清楚。

    晴雨暗暗发誓,一定要让母亲,扬眉吐气,一定要让她,受到尊重,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这是晴雨的目标,也是他那时,唯一的心愿。

    在鬼街,这种贫民区,人,都可以分成三六九等,那鬼街以外呢?晴雨觉得,自己世面见得太少了,人外有人,母亲的现在,说不定就是自己的未来,要打破这种阶级封印,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变强,而让自己变强的起点,先是要把胆子给练出来,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想做人上人,必须要有胆子,那才行啊!

    想通了这点,晴雨忽然想起了马屁精的话,去鬼洞睡一晚,便可以百鬼不侵,这是最快让自己变强的办法,他天真的以为,这是条捷径,一晚嘛,又不是一年,应该很快就过去了。

    人要是自己铁了心,就算是刀山火海,也照样敢跳,再说了,对母亲的爱,是晴雨最大的动力,这种力,属于上天之力,力,不在肉身,而在内心,这是一种强大的心之力,虽然无形,却能改变世界,你还能说它,无用吗?

    拿到了马屁精,给母亲的纸条,上面有去鬼洞的线路,晴雨好歹,也是个半大的男人了,他二话不说,背了一书包吃的和喝的,拿了一床家里的棉絮,心潮澎湃,就直奔那鬼洞而去。

    150公里,不算近,那时候,也没有高速路,晴雨转了三次车,足足坐了一整天,才到鬼城。

    一路上,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几乎所有的血管,都浮现于表,跟着心率,一起跳。除了紧张,这还是他头一次,一个人走这么远。

    由于缺乏经验,晴雨虽然来到了鬼城,但是依旧打不到方向,再加上胆子小,怕遇到坏人,不敢问路,只能是以自己的主观理解,找寻这个传说中的鬼洞,可想而知,难度有多大。

    拿着抽象地图,晴雨一直找到深夜,也没见到一个洞;这鬼城,之所以叫鬼城,自然不是空穴来风,一到晚上,轻丝雅静,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鬼城又名幽都,据说,是鬼国的京都,什么阴曹地府,什么十八层地狱,说得就是这地。

    晴雨内心忐忑,怕的要命,但是为了母亲,命又算什么,在这种强大意志力下,又处于绝境,无人依靠,只能激发自己的潜力。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鬼洞找不到,只能找地方,先落个脚,睡上一觉,明天接着在找。

    于是,他就近来到一户农家,站在门口,花着脸问道:“有,有人吗?”

    不一会,走出来一个矮胖子,脑门上,还长了一颗巨大的痦子,矮胖子探出头,纳闷的看着晴雨:“喂!小屁孩,嚷什么嚷!”

    晴雨心虚,只要见到大人,无论男女,都是他可以依靠的对象:“叔叔,你好,我是河西中学的晴雨,我能在你家住一晚吗?”

    矮胖子眼神诡异,摸着胡子,思索片刻:“河西中学?没听过,你一个人啊!你家大人呢?”

    “对,就我一个人,我来探亲的,路过此地,想在你这,借宿一晚,不知道,行不行啊!”晴雨说完,紧张的吞下一口唾沫。

    “不行不行,我家今天有事,你去别处吧!”矮胖子说完,便想关门谢客。

    晴雨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就吃了个闭门羹,心里咯噔就是一沉,木讷的站在原地,感觉甚是想哭;还没等他掉下眼泪,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哎呀,干嘛呀,你看看,人家是小孩子,还一个人,这么晚了,能去哪里啊!进来进来。”

    晴雨定睛一看,从屋子里,走出一个女子,歪着嘴巴,一口龅牙,她虽丑陋,却愿意接纳晴雨,晴雨本能的喜欢这个女子,感觉是个依靠。

    歪嘴女子,来到门前,拉着晴雨的手:“孩子,进来吧!看看你,瘦得跟皮包骨似的,饿肚子了吧!”

    经她提醒,晴雨才想起来,自己肚子早就饿扁了:“恩,阿姨,我很饿。”

    歪嘴女拽着晴雨,把他领进了屋,安抚坐下后,给他端来一碗小面;晴雨最爱吃面,面对这人间美味,他毫不客气的狼吞虎咽,一分钟不到,连汤都喝完了。

    晴雨用手背,擦拭嘴角上的汤渍:“吃饱了!阿姨,真谢谢你,这面,好好吃啊!“

    估计是心里暖和,吃什么都是香的,晴雨谢完,歪嘴女露出龅牙,笑着说道:“吃饱了就好,你几岁了啊!“

    “哦,15岁,初二了!”

    “不错,长得真不错,还是个小帅哥啊!”

    晴雨僵硬的傻笑,感觉不好意思。矮胖子一脸不乐意,蹲在屋角,也不知道在干嘛。

    “阿姨,等会,我睡哪里啊!“晴雨问了一句重点。

    歪嘴女犹豫片刻:“睡里屋吧!原本,那是我们夫妻二人的卧室,先让给你睡,我们睡客厅就行。“

    晴雨毕竟是个小孩,也不懂什么是客气,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点头回复:“哦,好,那我先去睡了。“

    毕竟是陌生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呆在一起怪尴尬的,晴雨想早点睡,到不是因为困,主要是不喜,与陌生人尴尬聊天。

    “行,先去洗个脸,来!“

    歪嘴女带着晴雨洗漱,像妈妈一样,对他无微不至,还帮他洗脚;晴雨受宠若惊,对眼前这个女子,很是依赖。

    就这样,上床以后,歪嘴女把灯关闭,又关了门,让晴雨安静的睡觉。她哪里知道,晴雨向来不敢一个人睡,更别说在其他人的床上,压根睡不着。

    虽然怕,但也不敢耍横,毕竟不是自己的母亲,总不可能,让她挨着自己睡吧,于是睁着眼睛,躲在被窝里,仔细观察周围,生怕从哪个死角,钻出一鬼来,另可被它吓死,也不能被它暗杀呀。

    小孩子嘛,想象力爆表,看见看不懂的东西,就以为是鬼,晴雨其实不是什么火眼低,而是想象力太丰富了,用科学的解释,那是右脑异常发达的表现。

    在别人家睡觉,最大的感受,还不是看,也不是听,而是闻,对,嗅觉在晚上,异常发达。

    晴雨时不时,闻到一种酸爽难闻的恶心味道,让他根本睡不好;这味道,仿佛放了几天的生猪肉,腐臭腐臭的。回忆起自己家的床,想起自己的房间,虽然旧点,可还是家里好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晴雨后悔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脆弱的又哭了;就这样,翻来覆去,两个小时过去了,他反而越睡越精神。

    既然睡不香,干脆坐起来,晴雨裹着棉絮,萎缩全身,坐到床头,此时,屋外传来了夫妻二人的声音。

    矮胖子问道:“你进去瞧瞧,他睡着了吗?“

    晴雨一听,吓得,马上又躺下,假装在熟睡,还故意发出打鼾的声音,证明自己,睡得很沉。

    歪嘴女缓缓开门,静悄悄的走到床边,皱着眉尖仔细观察;确定晴雨睡着后,才直起腰板,大步流星,走了出去,连门都没有关好。

    “睡着了,睡得可香了,小孩子嘛,到了睡点,一会就睡着了!“歪嘴女对矮胖子说道。

    “妈的,刚才吓我一跳,老子还以为,是他们家熟人呢。“

    矮胖子语出惊人,没想到歪嘴女的话,听得晴雨,更瘆的慌:“怕什么,就算是熟人,大不了多宰一个,你又不是缺一门,多杀一个,有什么区别。“

    前面没听懂,后面这句,晴雨听清楚了,杀人!他们二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晴雨开始慌了,心惊胆寒的冒出一身冷汗,他注意力更加集中,竖起耳朵,一个字不漏的,听得清清楚楚。

    “既然不是熟人,干嘛领进屋,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多宰一个吗?”

    “你这个猪脑袋,我们干嘛来了,求财来了,这男孩,长得标志,一准卖个好价钱,你不知道,东北那边,缺男孩,有点经济头脑吗?”

    矮胖子被骂成猪头,还挺高兴:“哦,哦,原来如此,嗨!还是你聪明,我根本没想到这层。”

    歪嘴女丑态百出:“小孩子嘛,给他点好处,自然跟着你走,明儿,你在去弄点迷药,把他迷了,一路上,混在猪肉里,拉倒东北去。”

    “嘿嘿!好嘞,只要是赚钱的买卖,咱就干!管他是小孩,还是老头。”

    歪嘴女还不忘自我安慰:“再说了,卖到东北去,当个爷,搞不好,比他现在强,我们这是在帮他,若是卖得好,他少奋斗十几年。”

    “媳妇,还是你道行深,干坏事,还能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就服你这点!”

    “哼,你能取到老娘,你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恶毒的强盗夫妻,嘚瑟的对话,全让晴雨给听到了,晴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自己被卖到遥远的东北,那永远都见不到母亲了,这,这比杀了他,还让人无法接受。

    母亲,已经失去了父亲,倘若在失去自己,岂不是,孤家寡人了;晴雨感到后怕,不敢在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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