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士战阵瞬间变换,前排甲士收刀回鞘双手持盾,后排则从后腰处拿出两丈余长亮银三指飞爪。

    此器物颇为精巧,如人手指一般分为三节,爪间尖锐异常且布满细小倒刺,掷出后通过惯性与回弹便可牢牢抓住敌人。如果对方拉扯,那连皮带肉便会被扯下。这种武器在江湖中会被人不齿,但在军中却很是寻常。

    剑士刀客一见战阵改变,便知不妙。但为时已晚,十五条飞爪以一息五条的频率向二人掷来,不给其丝毫的喘息之机。

    刀与剑左躲右挡,狼狈异常,早已经是强弩之末。片刻,剑士肩头肋下出现数道伤口,流淌的殷红下透着森森白骨,刀客大腿也被扯下一块血肉,鲜血顺着裤管滴滴答答流到地面。

    这还是甲士们不想直接杀死二人,而是为了几个受伤的袍泽报仇雪恨故意折磨他们。就像猫捉老鼠一般,不停的逗弄追捕。

    气力用尽,身负重伤,二人倚着马车立而不倒,面相中甲士满是不甘与愤恨。

    不甘自己没能保护好故人遗孤,不甘自己还没尝遍世间美酒,不甘日后见不到自己喜爱的姑娘,不甘自己此生都看不到武道巅峰的大景象了,不甘... ...

    愤恨这世间的黑白对错为什么都由拳头大小来书写。

    甲士忽然左右分开,骑将慢悠悠来到近前,早前轻蔑的眼神已褪去,看向二人的神采中多了些钦佩与认同。以他们二人的实力,只要在感到不敌的时候逃跑并不是难事。但却抱着拼死的决心守护着马车,这与军中的袍泽之情相仿,心中为之感叹。

    多年来剿杀的草莽流寇背信弃义的多,而这同生共死的却少之又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世道变了,还是人心变了。

    思量下,便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如速速退下,本将仍可饶尔等性命。”

    剑士面露不屑,轻笑不语,刀客挑衅一般拿拳头捶了捶胸口。

    骑将心中轻轻一叹,膀臂骤然发力,长枪划出一道银光刺向前者胸口。

    忽然,马车上传来女子急促之声“住手。”

    骑将转而瞧看,只见一位身着素锦长裙,头戴帷帽的女子从马车中走出。

    帷帽遮面众人看不见其容貌,但通过纤细腰肢与婀娜高挑的身姿想来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女子来到刀客剑士近前,见其血汗交织的狼狈样子与血粼粼的伤口,泪水瞬间滚落。转身看向骑将,抬手摘下帷帽。

    骑将皆为一怔,女子面庞满是纵横交错的刀痕,血红盖面,双目满是悲恨绝望,如地狱恶鬼索命一般。

    血泪相混由女子尖尖的下颚滑落衣襟,悲声道:“将军,我家破人亡皆拜这幅容貌所起,现在已经毁去,就请您网开一面放过我们吧。”

    刀剑惊而不语,心中哀叹。

    骑将听闻其言语,瞬间便知晓大概,州中沸沸扬扬的诸司员外郎反诗案,其中的重点可能不在反诗上,而在员外郎有个才貌双全的妻子身上。君子无罪,怀玉其罪,这些年看的还少么?广袤神州看似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但其下的阴暗苟且的龌龊也不曾少有。

    每每遇到这些把良心放在钢刀上切割的事情,也只能告诉自己职责所在,听命行事罢了。况且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振威校尉,所谓的忠肝义胆,可能在自己还是愣头兵的时候还有,可时间久了,看的多了,做的多了,良心烂了,也就不去纠结了。

    骑将收起长枪,叹了一声,冷声道:“本将接到上峰之令捉拿谋反逆臣妻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女子凄然冷笑,抬手指向一众甲胄,宛若疯癫道:“就是你们,就是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爪牙,才让这个世间黑白颠倒,良善难行。”

    “反诗?我家相公寒士出身,在官场受尽奚落打压,他只为百姓谋了几项福祉,得罪豪门氏族,而你们龌龊的刺史大人更是垂涎我已久,随即一拍即合便有了所谓的反诗案。”

    “本以为前来的是捕快差役,没想到竟然是连赫赫有名的闪灵轻骑,真是江河日下了,银枪连弩,所向披靡,你们可曾还是追随大帝,还神州太平的忠义之士么?可悲可叹,短短数十载便成为权势手中的鹰犬。”

    “如果不是想给相公留下一丝血脉,我早自刎追去,既然今日已是绝境,就让我等尝试下曾经享誉神州的银枪有多么锐利。”

    说罢,静静的闭目等死。

    众甲士覆面下的面庞皆微微羞红,甚是羞愧。心中都相信女子所言属实,不由得看向骑将。

    骑将闻言顿感头痛,明知女子讽刺挖苦都是激将之法,但心中深处早就埋没的对错良知如海啸般涌上心间。如果私放则当同罪论处,自己也有妻儿老小,如强行擒拿,良知的拷问让自己备受煎熬。

    思量片刻,甩镫下马,银枪挂鞍,走到女子近前高声道:“今日只擒拿住犯妇一人,两个江湖草莽携其子逃离。”

    女子闻言回头看了眼马车,轻声道:“谢谢将军。”

    剑士刀客挺起身躯还要上前。

    骑将走到切近轻声道:“你们想看她自尽于此么?还不带着孩子快滚。”

    刀客不忿,还要动手。剑士连忙紧紧抓住他,摇了摇头,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好的了,能为高兄留下一丝血脉,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本来是想给久别挚友来此惊喜,但可曾想到其摊上这滔天的祸事。

    抬头望向女子,擦拭一下脸上汗泪,高声道:“请嫂夫人放心,弈儿就交给我们吧。”

    女子轻轻颔首,却不曾回头。

    骑将唤来木笼囚车,女子长长叹息一声便欲前往。

    不料,官道一侧缓缓走出一人,弱冠之年,一袭银霞锦袍,清秀面庞,二目之中满是笑意,不急不缓走到近前,轻声道:“慢着。”

    骑将眉头轻皱,冷声道:“你是何人?竟敢阻拦。”

    少年轻笑道:“我嘛,我是还你良知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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