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时慕容复似乎已经完全相信了徐阳,忙问道:“还请指教,在下绝不讳疾忌医。”

    徐阳尽量平心静气地说道:“所谓心病须得心药来医,慕容公子欲继承祖先遗志,立志复国,这原本是很令人钦佩的……”

    话还未说完,慕容复脸上神情耸动,四大家将更是各自将手中兵刃亮出,低喝道:“胡言乱语什么?!你再如此瞎说,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等复国之类的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了,恐怕会给慕容家带来无穷的麻烦。

    江湖上没有人知道,这声名赫赫的姑苏慕容家,本是五胡十六国时期诸燕掌权者的后代。

    他们的祖先趁着乱世,曾先后创立过前燕、后燕、南燕、西燕等国号为燕的鲜卑族政权,一时风头无两。

    但往往好景不长,传不了几辈便为他国所灭,之后更是渐渐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光阴荏苒,直到数百年后的五代十国末年,慕容家才出了一位名唤慕容龙城的高手,独创出一种名唤“斗转星移”的神功。

    只可惜生不逢时,不久之后赵匡胤便黄袍加身,登基做了皇帝,统一了中原。

    慕容家也失去了浑水摸鱼,举事复国的最后机会。

    慕容龙城大志难申,没多久便郁郁而终。

    自此以后,慕容家的争霸大志,便从地上转到了地下,成为了武林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其实背地里依然以复国为大志,只是寻常不宣于口。

    但这种要命的事情,即便在家族内部也是极为谨慎小心,不敢随意提及。

    以至于江湖上提起慕容家,都只以为他们自古以来便是武林世家。

    否则的话,大宋朝虽然重文轻武,对外敌基本毫无抵抗能力,屡屡签订合同奉上岁贡,但对内岂容得慕容家这种企图颠覆王朝的世家存在?

    今日这等机密,居然被徐阳随随便便就说了出来,怎么可能不令这几位忠心不二的家将大惊失色。

    即便是慕容复,此时也是免不了敌意丛生。

    徐阳见他们如此认真,便轻笑道:“诸位,不必如此忧心吧?若是在下想要向官府检举,又何必故意在各位面前提及这等要闻?一切都只是为了确诊病情,先把武器放下吧。”

    风波恶只当这个少年怕了,想想自己也是好笑,居然对如此一个弱冠少年起了担心?岂不是过于大惊小怪了?

    “你好好替公子诊治,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莫怪爷爷手里的宝刀不饶人!”放下几句狠话,风波恶这才撤回了兵刃。

    徐阳眨巴眨巴眼睛,这是什么操作?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气量很小的人。

    应该说,他根本就没气量。

    被人拿刀指着,然后警告了一番……这仇算是结下了。

    慕容复深深呼吸了几下,这才平复了先前的激动情绪。

    既然这个少年对慕容家的事一清二楚,这就不免让人对他的目的有些起疑了。

    为何他会医术?为何又会去主动结识阿朱?是不是想通过阿朱来接近自己,那他最终的想法又是如何?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慕容复有些犹豫。

    到底,是否应该继续让他诊治下去。

    徐阳对慕容复纠结的双眉,似乎毫无察觉,依旧继续说道:“所谓劳心者伤神,慕容公子自然会费尽心力,因此精神必然不若寻常年轻人健旺。加之往往在需要安眠时考虑太多的问题,医道有云:思伤脾,忧伤肝。慕容公子忧心的事太多,日夜操劳,睡觉时还考虑如何应变,自然身体会有很大的压力。”

    慕容复听了频频点头,怪不得先前对方要提及自己的身世,寻常思虑必定不会造成如此巨大的压力。

    徐阳见慕容复表示信服,这才继续说道:“慕容公子这病治起来,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若非遇到了在下,只怕寻常医生都无法发现,一般的名医,也许三五年都未必能看得好。”

    包不同强忍着横插一杠的冲动,与风波恶交流了一下眼神,意思是,看看,又在吹牛了。

    风波恶自然是微笑点头,不过他心里比之之前,还是对徐阳多了一分尊重。

    也就一分,不多不少。

    慕容复大笑道:“游少庄主不愧是少年神医,还烦请开下方子,在下好让人速速去配药。”

    “公子!”他身边另一名五十岁上下的儒生开口道:“须小心有诈。”

    慕容家在江湖上树敌不少,近期更是被牵涉入丐帮副帮主马大元被杀等数案,难免会担心被人趁虚而入。

    “公冶,不必担心。”慕容复瞅了一眼徐阳,又道:“游少庄主岂是那种暗中下药害人的?”

    他的眼神凛然,公冶乾只望了慕容复一眼,全身禁不住一颤,便拱手退下了。

    作为部下,关键时刻适当的提醒是必要的。但在人前,他的这种做法,无疑是下了慕容复的面子。

    公冶乾心中也是暗暗警告了自己一番。

    若是徐阳下的方子有问题,自然可以等配伍之后再去请教别的名医,何必当面说穿?

    然而,话都说到这里了,徐阳却并没有下方子的打算。

    “看来慕容公子还是并未听仔细在下的说法。”徐阳微微一笑,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又道:“方才在下刚刚才说过,心病须得心药来医,公子忘了?”

    慕容复并不怎么理解这话,疑道:“何为心药?还请明示!”

    徐阳道:“公子的病因便是思虑太多,忧虑侵入内腑,引得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受损。若要治愈不再发作,须得从根上去除才行。 ”

    包不同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叫道:“非也非也!难道我家公子为了你这段话,以后便不能考虑要事了?你这假大夫,速速开了方子走人,骗钱也不是这种骗法。”

    徐阳冷笑,也不说话,只盯着慕容复。

    慕容复被他看得脸皮一红。

    徐阳的意思很明确,是在指摘他慕容家没有规矩,任由部下三番四次地打断大夫的诊断,还自作主张,想要替主家驱逐医生。

    说实话,对于这四大家将,慕容复其实本身也是十分头疼的。

    这几位,年纪都大过自己,都是从慕容复的父亲慕容博手里传下来的。

    慕容博早逝,慕容复当家主的时候,不过才刚刚出生,等于是被这四大家将从小带大的,因此尽管有主仆之名,实际上几人都视慕容复为小弟弟或是后辈。

    往日里慕容复也不在意这些,但在徐阳这个明显比自己更为年轻的名医面前,慕容复就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

    他神色肃然,转身呵斥道:“包三哥,徐神医面前哪有你说话的地方?还不退下?!”

    语气凌厉,但话还是尽量说得不那么难听。

    包不同这还是平生第一次被慕容复这个自己当做兄弟的主子训斥,刚想申辩几句,却被一旁的风波恶硬拉了走开。

    风波恶的想法很清楚,在外人面前,做部下的,哪怕是再多的委屈也得忍住了,须得给公子足够的面子。

    徐阳见包不同被叱走,面色微微改善了一些,对慕容复说道:“并非在下矫情,实在是这道心药,千万要公子自己当真。否则的话,有害无益,任由病情发展下去,公子难免心绪纷乱,痰气郁结……,久而久之,怕是有疯癫之虞啊。”

    “会有如此严重?”慕容复心里其实是不信的,但面上却极其认真,拱手道:“还请神医明言。”

    徐阳察言观色,知道他并未全信,不过这就不管自己的事了。

    他不过是冲着阿朱的面子出面诊治,不信拉倒。

    但下一句,徐阳就问了个似乎并不相关的问题。

    “公子今年贵庚了?”

    “今年……,二十有九。”慕容复不解其意,但依旧老实回答。

    “可曾婚配?”徐阳又问。

    慕容复脸色一红,实言道:“大事未成,不敢随意谈及婚嫁。”

    古人一般十六七岁就娶妻了,如慕容复这般好条件的,将近三十还未婚配,绝对是凤毛麟角。

    难怪他会有些不好意思。

    徐阳点点头,道:“公子早些寻个淑女,生几个孩子吧。”

    慕容复惊道:“难道在下的病……,严重到如此程度了吗?”

    这医嘱,简直跟后世的: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尽量多吃些吧……有一拼了。

    难道这病真的治不好了,才让自己早些娶亲,好繁育下一代?

    徐阳笑道:“没那么严重,只是娶了亲之后,公子尽量将心思放在家事上,于心绪大有裨益。或许三五年之后,就能不药自愈了呢。”

    这就是真正的心药。

    慕容复要是坚持复国,那大概率还是会同前世那样,希望破灭导致众叛亲离,最终变成一个疯子。

    而娶了妻之后,即便再走老路,那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这一路上颇多*都能因此而避过。

    徐阳虽然并不怎么愿意替慕容复诊治,但一旦位处医生这个角色上,还是尽可能替他想了个好办法。

    “这么简单的嘛?”慕容复疑惑着,轻声嘟囔道。

    他与表妹王语嫣青梅竹马,虽然并未明说,不过彼此心里都是已经定下了。

    即便没有徐阳的提醒,过个一两年,他也是要结亲的。

    但这一结亲就算是心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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