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年自然是愿意的。

    这三界六道之中,他唯一想要来的不过是东海之极。

    他如何不乐意为之。

    这便宋年没了身形,冥界之君倒是在剿了酆都鬼帝之时方才发觉。

    这一屋子的宾客具在此,唯一缺少的左不过是东海之极的宾客。

    他阎魔何须猜测。

    若是遇到了东海之极那岛主,他绝计不会选择他。

    这事他从一开始便知晓。

    “酆都鬼帝收押,清点酆都鬼帝门下可有漏网之鱼。”

    判官在一旁吩咐着手下鬼差如何行事,如今这拥护冥界之君一流颇为自得。

    这冥界之中的二分天下之势终于要打破了,虽然这速度比之他们预料的要快上许多,可他们亦是小心行事,而酆都鬼帝之所以这般容易被推翻,左不过因为平日里为人处世太过嚣张跋扈。

    判官亦是为了冥界之君高兴,即便他自己瞧不出几分的开心之色。

    冥界立于宴席中央之地,他刚刚同着酆都鬼帝交手,自然是知晓这酆都鬼帝身上有何奇怪之处。

    酆都鬼帝的功力在退步。

    酆都鬼帝城不是没有冥界之君的眼线,酆都鬼帝对于修炼之事如何重视他阎魔不是不知道,可如今这身功力绝不会是眼线报来那般的成果。

    这收复酆都鬼帝城他原是应该高兴的。

    但若是有蹊跷的话,他便要好好思量一番了。

    至于他,若是这冥界之中依旧动荡不安,他何苦让那人回来?

    “撤。”

    冥界之君带着一干鬼差欲撤了回去。

    “冥君,那位可是……”

    拦着冥界之君去路乃是北方鬼帝。

    他助了冥界之君平了这场的叛乱,可也眼睁睁的看着方士被东海之极岛主带走。

    自然不是取先生性命。

    可东海之极岛主愿意带人回东海之极这一件事,便让人觉得十分的不解,东海之极从来不留外人。

    若是,此人一开始就不是外人。

    而是主人……

    思索至此,她北方鬼帝不敢妄加言论,毕竟此方士若是他的话,为何会是如今模样?

    可若是不是他,这天地间还有何人知晓着加之在五方鬼帝身上的百年诅咒的事情。

    不知此事冥界之君可知晓,着冥界怕是要易主了。

    更重要的是,冥君对于此事是何居心。是否想要取而代之?亦或是禅让权利……

    “你不能留在冥界之中。”

    北方鬼帝能够想到的事情,没道理凡文这东海之极岛主不知晓。

    “嗯,不回去。”

    宋年被凡文一股劲的带着入了这东海之极,他如今将小仙童都赶了出去,这硕大的东海之极上只有他二人。

    像极了昔日光景。

    “你莫要诓我!”

    独自对着宋年的凡文是个爱说话的,虽然不如墒年纪那般的说个不停,可凡文在宋年面前是生动的。

    像是活了一般。

    孔雀一族亦是容貌上品,他凡文若是冷若冰霜时,那也是冬季的第一次薄薄覆盖在绿叶上的一层,晶莹剔透,观之澄澈,纯静入心。

    可宋年还是喜欢这边如同活水一般的他,翻山越

    岭,迎面而来的蓬勃朝气,曲水流觞,群贤毕至。美得不像画。

    宋年倒是对着这数千年都没来得及如此好好的看着的人,如今细细观摩,他做不好那创世之神。

    只因他护短。

    凤凰一族,后来也有些根苗十分不错之辈,送到他同元祖跟前之时,他倒是想也未想,便将人送了出去。

    他欢喜小凤凰仔,便非自己养的那只不可,换个不可,像他的亦是不可。

    可元祖不似他。

    元祖留下了凤凰一族的多数子弟,虽然未曾与他们弟子名分,却是让凤凰一族引以为傲,自诩乃是元祖子弟者众多,更重要的是,他们对着天族死心塌地,再无二心。

    他做不到。

    为那墒祖之时他做不到,为这宋年之时,他还是做不到的,多可笑,他明明是那天界的创世神明,明明这天下芸芸众生与他都有干系。

    可他觉得却是无人与他同行。

    相识者左不过一个手就可数得明明白白,元祖算的一个,未曾想到最后他们还是反目成仇。

    小凤凰仔算一个,可他宋年再不是那个他引以为傲的二师父了,当日他入了冥界,小凤凰便是要与他断个一干二净。

    方青,为了保全他,担了那雷霆一击,如今森森白骨支撑着小铺。这一年之际,只有鬼节之时,他宋年靠着世间对他的祭祀之力,方能够让方青保持一夜人形。

    一年换一日。

    墒年纪那本傻小子,散了身上所有修为,如今连变化都无法维持,他虽说嘴上不饶人,可到底是心底纯良的,他宋年对他亏欠良多,若是说没有一点的隔阂,如何可能?

    他入了这世间,寻到那冥界之君做了饲主便是最为重要的证明。

    他后悔了。

    好,伴了他许久的,都走了。

    这世间最为靠不住的左不过人心。

    他以为他们是不同的,他们度过了这世界最为长久的岁月,可是他们依旧不了解自己。

    岁月从来都不是所谓的良药。

    不让何来的红颜枯骨,美人迟暮?

    前行至此,他尽数身边之人之事,却原来他不若在那场的毁天灭地的灾难中散个一干二净方好。

    “我不诳你,我不入冥界之中,那里不是我的归宿,冥界如今的君上阎魔无甚错处,亦是身有抱负者,若是这冥界交之他手,我自然是放心的。”

    他不是冥君的挚友。

    冥君是他的希冀,冥君之君非他莫属,只需除了那身妖力所带来的影响,他便是这三界之中最为合适的人选。

    “他是你中意的模样,对吗?”

    凡文了解他,胜过他自己。

    若是他早些明白这一切,何苦成了如今模样?

    “还有我,我一直都在。”

    凡文在他身后替着他整理那一头的青丝,如此他换了模样,可这铜镜之中,他换了一副皮囊,可那神色,明明还是那般,他识得,亦是知其意。

    便将整理头发的手放到他肩上,这般对着镜子,相顾无言。

    宋年倒是庆幸还有一人。

    他不贪心,有他在此,便已满足。

    凡文依然在。

    他是那高高在上的天界独一无二的商墒祖时,他在。

    他是众叛亲离,艰难度日度己的冥界之主时,他在。

    当初凭借一己之力担下那道天劫之时,他不在,彼时他宋年便想,若是凡文知道他如此求死,可会生他的气,可会不理会与他。

    可未曾想到,他还在。

    何求?

    如此足矣。

    宋年见着那双放在他肩头的手,凡文一直如此姿势,在他身后,这般护着他。若他还是那墒祖之时,自然是想不通此事,可如今他知道,他领凡文的情。

    凡文见着他无语,倒是不急催促与他,他们在一起之时,多半都是这样的无话可说,可胜在每一刻,都甘之如饴,静默美好。

    凡文见手下的他在一点一点的向后倒,抓着他的手一时之间未曾使得上力气,便看着他倒在身上,弄乱了一头刚刚整理好的秀发,那些发丝绕着凡文的衣袖,缱绻的紧。

    他未敢动。

    刚刚抚着他的手如今一下子倒是空了,他跌到自己身上,跌入他的怀中。

    “凡文,我累了。”

    此语呢喃几不可闻,可是凡文听到了,心下一疼。

    酸酸涩涩,堵着心头不舒服的紧,靠着凡文的他已经紧闭那双眼眸,遮了那一双流光溢彩。

    可若是睁开了,也没了。

    那双带着他诞生之地烙印的星眸,三十三天之上的星宿之海,如今亦是寥寥无几,而他伤痕累累。

    好在他找回来了。

    如今在他怀中,静若这些年月,他未曾离开,一直都伴在他凡文身侧。

    触手可及。

    如今得偿所愿,不胜欢喜。

    如此,他还在犹豫什么?

    宋年眼眸轻动,却是未曾睁开,身上多了一双手臂,他知何人,轻轻绕着他,不敢抱的太紧,却又舍不得离他太远。就这样密不通风却又不敢束缚的擒着他。

    隔着衣服,未曾见到面目,他宋年都知他是何面目。

    凡文知他,比之自己更了解。

    他虽不敌他,可终究还是了解他的。

    凡文倾慕与他。

    是如何窥探的到,年岁久远,记得不甚清楚了,可宋年倒是记得,这少年陪伴在他身侧之时,多半是面目犹如春风。

    他原以为多半这少年对着他有了几分孺慕,他自幼没有父母亲情,他当日将人领回来之时,将他带在身边这些年月里,他怕是将自己比作兄父,对他亦是如此的依赖。

    他墒祖是天地初开的神明,术法高强可与七情六欲之上多有欠缺,原是觉得并非他一个,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喝什么人亦或是仙有一段的风月之事。

    可如今想来,这许多年月里,这少年一直候在他身后,他没了,他便守在这东海之极内,一日日无望的度过年岁。

    这世间,唯一一个等着他归来,对他有所期待的。

    宋年不知道他藏着这份心思,过了多少的年月,亦不知道,他身死的年月里,他如何无望的度过。

    他守着东海之极这座岛。

    不入天,不做那九天之上的仙神之辈。

    不入凡,历经世间的四时风月,山花烂漫。

    只在此处,枯等他来。

    “凡文,我愿与你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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