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良弼面如死灰,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李纯铁的那一剑,太过狠毒,将他小腹刺了个对穿,几乎断绝了他的生机。若不是万法宗有保命秘术,恐怕早已一命呜呼。
    他心中懊悔,听信李纯铁谗言,联手对付宇文天禄,结果落得了如此地步,如今被几个毛还没长全的小子困在山洞之中。
    浓烟顺着山洞进来。
    赫连良弼又开始咳嗽起来,牵扯到小腹,才结痂的小腹,又开始渗出血水。烟雾渐浓,他昏死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良弼醒转过来,他被绑到了一颗树上,身上多处穴道被点,难以动弹丝毫。
    中原七侠一脸警惕望着他。
    赫连良弼暗道,这七人武功低微,若在往常,根本不屑看他们一眼,如今若要摆脱困局,还要靠这几人,于是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中原七侠。”
    姬无命道,“你听过我们?”
    赫连良弼道,“早就听说,最近江湖上出了七个出类拔萃的高手,行侠仗义,抱打不平,侠名远播,就连北周江湖,也在颂扬七位的义举。”
    卢开卦道,“想不到,咱们中原七侠的事迹,竟然传到北周去了。”
    冯小莫道,“可咱们一路江湖历练下来,除了杀了几个蟊贼,抢劫了几个贪官之外,并没有做什么侠义之举啊。”
    “话不能这么说。”卢开卦道,“名气这东西,三分靠本事,七分靠鼓吹,这种事情,在传播过程中会以讹传讹,很容易夸大事实,所以,这万法宗宗主所言,还是很有道理的。”
    赫连良弼见他如此说,也道,“不错!不过,七位侠客名气虽大,武功却略弱了一些。我们万法宗有一套速成武功,若修行得当,半年可入知玄,三年可入通象。”
    “此话当真?”
    这七人武功低微,在各自门派之内,也不是什么佼佼者,甚至连本门的核心功法都没有接触到,今日听到赫连良弼如此说,不由心动了。
    赫连良弼佯作为难之色,“只可惜,这套功法只传本门弟子。你们要学这套武功,倒是有个办法,不如你们拜老夫为师,只要半年,你们便可名扬天下!”
    卢开卦却摇了摇头,“这个法子并不好,我是泰山派弟子,姬无命是岭南派的人,冯小莫是峨眉派,其余人也各有门派,若是脱离本门,加入万法宗,那便是欺师灭祖,决不可为!”
    赫连良弼见他说地信誓旦旦,叹息道,“那就可惜了。”
    卢开卦却道,“不过,我还有个办法。”
    冯小莫问:“什么办法?”
    “咱们七侠虽不能改投门派,但师门规定,并没有不允许我们收徒弟啊,不如,我们七侠都收赫连良弼作徒弟,如何?”
    姬无命道,“可咱们门派不一,若真收他为徒,他究竟是算哪个门派?”
    “他是哪个门派,这个并不重要,关键是他是我们徒弟,咱们学他这套功法,就不算是违背他们师门规矩了。赫连先生,你意下如何?”
    赫连良弼听到他这建议,哭笑不得。
    他本想用武功为诱饵,将他们收为“徒弟”,传他们一招半式,给他们点好处,好趁机利用这个机会养伤,待回到不周山,想办法恢复功力。谁料到,这卢开卦脑回路清奇,竟想出这等法子来。
    不过,如今之际,保命要紧,于是道,“七位师父在上,请受老徒一拜!”正要行礼,却发现自己被绑地死死地。
    卢开卦道,“师父拜了,那就将修行之法告诉我们吧。”
    赫连良弼道,“这门心法叫做万法归一。是我们万法宗……不,是咱们泰山派的镇山之法,师父可听好了,这段口诀共有三百零八字。”
    说罢,他朗诵了一段口诀。
    万法宗乃天下四宗之一,若论江湖地位,早已超然于世外,远非八大门派能比,赫连良弼为保命,将这口诀传给七人。
    口诀是真口诀,不过这万法归一乃天下最难的修行的功法之一,修行之路,十分凶险,稍有不慎,便容易走火入魔。万法宗弟子,还需配合万法宗的静心诀,方可修行。赫连良弼存心留了一手,故意不告诉他们静心诀。
    七侠听完,感觉出口诀的精妙,只是按口诀运功一个周天,就觉得内力见长,心中甚是欢喜,尤其是卢开卦,在练习了几遍之后,竟成功突破了知玄境!
    卢开卦道,“赫连良弼,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泰山派的一员了。只要你将毕生所学,全部传给为师,为师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
    咚,咚咚!
    战鼓声响。
    隐阳城头之上,将近两千弓弩手,弯弓搭箭,等候主将命令。
    赵拦江站在城头,一脸凝重。
    城头之下,数千名俘虏,被绳索困住,十人一串,排成数列,在鼓声之中,缓缓向隐阳城头靠近。
    人群之中,数百名北周军隐匿其中。
    这几千名俘虏,正是隐阳城外的白马义从,他们本来是李仙成暗中培植的兵马,在李仙成死后,被李先忠安排到了城外,撤退之时没来得及告知,结果成了北周的战俘。
    这是拓跋牛人最喜欢的攻城战术之一。
    在北疆之上,他利用这个战术,让薛怀一筹莫展,如今遇到了赵拦江,他又会如何选择呢?
    赵拦江始终没有下决心。
    这几千白马义从的俘虏,虽是私募兵马,大部分都是隐阳城子弟,不少人还在城内安了家,若赵拦江下令放箭,那射出去的,恐怕不只利箭,而是隐阳百姓的民心。
    城下,有哭爹喊娘的,也有求城头不要放箭的,还有人在喊家中兄弟亲人的名字,哀嚎声一片。
    城上众守军见状,忍不住扭过头去。
    有些不忍重压,向其他方向逃去,被后排的北周弓弩手当场射杀。
    大部分已经麻木了,拖着沉重的脚步,向隐阳城门走来,进入了弓弩的射程之内。
    李先忠提醒道,“城主,下令吧!”
    赵拦江道,“这命令若下出去,我与当年宇文天禄屠杀定州百姓,又有什么区别?”
    “慈不掌兵啊!”
    慈不掌兵,这句话说得倒是轻巧,但真正能够做到付诸实践的,天下又有几个?
    赵拦江不惧上战场杀敌,他不过一条性命而已,战死就死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是他现在是守城主将,他的每一个命令,每个决定,都影响着隐阳城的生与死。
    二百步。
    进入北周弓箭手射程范围之内。
    混入俘虏中的北周士兵,开始搭弓射箭,箭矢如雨,向隐阳城头飞了过来,一阵箭雨过后,守城义从中,有十余人中箭,其中两人当场毙命。
    轰隆,轰隆。
    远处,十余架投石机,向隐阳城头靠来,在三百步处,开始部署,北周士兵将巨石放入桐油之中,一旦调试好,势必会给隐阳城头带来更大的伤害。
    李元虎见状,主动请战。
    “城主,给我两千兵马,属下愿开城门,与之一战,将我们同袍从敌军手中救出来!”
    李先忠脸色阴沉,问,“你有几成把握?”
    李元虎一愣,支吾不言。
    “你可知,若城门一开,我们不到三万兵马,面对十几万北周军,隐阳城的命运将会如何?”
    李元虎道,“可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袍泽被杀死,而不救啊!况且,况且……”李元虎道,“这些人中,还有我的堂兄!”
    “为了你堂兄,就要整个隐阳城来陪葬嘛?”
    李元虎泣不成声,“若是金刀王还在就好了!”
    这句话,赵拦江听到耳中,心情无比沉重。他虽是金刀传人,但在隐阳百姓眼中,他始终是一个外人。
    拓跋牛人用俘虏攻城,这一招古来有之,并不新鲜。一来,可以掩护北周军反击,二来可以打击守城军士气。这种做法,并不道德,然而战场之上,胜者为王,又何来谈及道德?
    若此时金刀王尚在,他又会如何去做?放下吊桥,开门迎战?或是一人跃下城池,与对方杀个你死我活?
    前者是愚人之见,后者则是匹夫之勇。
    都不可取。
    赵拦江沙哑着声音,道,“弓箭手准备!”他将手举起,内心在面临着抉择,始终不肯下令放箭。
    “将军!”
    “城主!”
    众人纷纷望向他。
    李倾城见他脸色铁青,知他此时此刻背负的压力,他低声道,“其实,你没有必要背负这样的责任。”
    赵拦江问,“你认为,我该不该下令?”
    李倾城道,“你是赵拦江,不是李倾城。这是你选择的路,也是金刀王替你选择的路,应该由你自己来决定。”
    五十步内。
    又一轮箭雨射来,城头之上,一阵骚乱。
    北周投石机已准备完毕,数十名士兵,将浸泡在桐油中的石头,正在往投石机上安装,用不到多久,投石机就准备完毕。
    赵拦江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内心。
    他朗声道,“各位将军,诸位将士,今日之战,关系到隐阳城安危,关系到百姓生死,李老前辈将隐阳城交付与我,赵拦江必将誓死守卫,与隐阳城同生共死!”
    众士兵齐声道,“同生共死!同生共死!”
    赵拦江取过长弓,一箭射出。
    三百步外,一名举着火把的士兵中箭,火把落在桐油之中,瞬间燃烧起来,周围十几丈,变成了一片火海。
    “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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