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执远先是到了城郊的第一个驿站,询问了驿站的管事,管事说未见邮驿在此落脚。江执远便趁着天还没黑,又追到了汤汪。

    寻到汤汪,依旧不见踪影。奈何天色已晚,江执远就歇了一晚,第二日马上骑马追到施桥。结果驿站的小厮说邮驿刚走,他又马不停蹄沿路追赶,终于在镇江城门外发现了邮驿。

    江执远谎称信函有误,是江帆命令他迅速召回。信函乃是重要的私物,邮驿犹豫着没有给他。他便拿出衙役统领的令牌呵斥邮驿,邮驿一见官府的令牌,即刻掏出信件交给他。

    江执远拿到信函,当日便赶回扬州衙门,将信封扔在江大人的案上。

    江大人没有想到他会成功截下信件,但是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样子:“你截下了又如何?”

    “请父亲别再乱牵红线!”

    江执远不想与他父亲理论,甩下这句话就走了。

    江大人也不着急,江执远将信截下又如何?江大人还可以写千千万万封信。江家与海家结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寒风入夜,腊月冬梅。

    郭骁骁昨日回府,又是辗转难眠的一夜。郭骁骁眼睛闭了又睁开,睁开了又闭上,如此循环往复,在穿上折腾了一个时辰。

    小兰知道她心烦,所以又回房里看她。果不其然,不眠之夜。小兰从柜子的抽屉里掏出一个小物件,走到郭骁骁的床边,小心地挂在了床帏上。

    “这是何物?”郭骁骁翻过身问。

    “这是那日袁家大小姐送给小姐的,奴婢闻着觉得很香。冬天屋里烧炭,味道不好,奴婢便想着给小姐挂上这个,兴许睡觉能安稳些。”

    郭骁骁看着帷幔上的淡蓝色锦囊,悬在空中晃荡几圈,好似步摇的姿态。小兰关上门退下了,郭骁骁又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模模糊糊,朦朦胧胧,郭骁骁觉得灯影微澜,渐渐看不清灯光……

    醒来时便是腊月初九了,离大年三十又近了一天。之后的几日,郭骁骁每晚入睡都觉得比以前舒服多了。

    可是,她还是因为江执远的事情郁郁于心。期间去过几次子衿坊,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雅蓉看她做什么事情都分心,就让她回府里休息去了。

    郭老爷也知她整日眉头不展,就没有再让她去打理子衿坊。就这样浑浑噩噩、不痛不痒的到了腊月二十五。小兰不忍看见她每日抑郁的样子,愣是拉着她到清云寺烧香。

    那日没有下雪,郭骁骁抱着毛绒手捂和小兰、大唐,乘马车出了城郊。清云寺夏秋时是绿水青山,可是到了冬日,全都变成了红装素裹。

    “小姐您看,那树梢上有鸟儿。”小兰掀开车窗笑道。

    郭骁骁微微一笑,其实无心欣赏。到了清云寺,两人在主持的带领下去烧了香。

    小兰笑道:“今日真是热闹,扬州城的好多姑娘都来烧香。”

    “是啊,新的一年就要到了,来拜拜佛,新桃换旧符嘛。”

    “小姐能这样想就好了。”

    不远处有两个姑娘再窃窃私语,小兰侧耳一听,发现她们是在说榕树求姻缘的事情,小兰心想,前面不就是那棵百年老榕树吗!

    小兰急中生智:“小姐,听说清云寺也种了羽衣甘蓝,而且比咱们家那几株大多了,咱们去看看吧。”

    “好。”

    尽管小兰有意避开了榕树,可是她的刻意还是让郭骁骁怀疑起来。往回走的路上,不断有姑娘三三两两的往她们之前那个方向走去,而且姑娘们都是窃窃私语,娇羞又幸福的样子。

    郭骁骁还是看透了小兰的心思,这样也好,她心想,反正她也无心在姻缘这件事上做占卜。

    其实根本就没有羽衣甘蓝!

    小兰带着郭骁骁兜兜转转好久,幸好郭骁骁都没有发脾气,也没有问东问西的,小兰便借口拉肚子,找厕所去了。

    郭骁骁抱着手捂,在原地等待。远处树梢上有两只鸟儿,在叽叽喳喳的叫着,仿佛是在嬉戏。

    “哼。”郭骁骁嘟着嘴,“连你们也来笑话我吗?”

    她这么一说,那两只鸟儿叫得更厉害了。一只用嘴啄着另一只的翅膀。

    “秀恩爱!”郭骁骁弯起身子,捡了一些雪花揉成雪团,朝那两只鸟扔去。

    两只鸟一惊,从树梢上跳了起来,可是才一会儿又落到了树梢上,歪着头冲郭骁骁叽叽喳喳。

    “哎哟!”郭骁骁又捡了几个雪团,猛地朝它们砸过去。

    鸟儿惊得上蹿下跳。

    “我让你们秀恩爱!我让你们秀恩爱!不收拾收拾你们,你们就不知道我郭大小姐的厉害。”

    然而两只鸟儿身材娇小,步伐轻盈,全都躲开了。

    “得瑟!”

    郭骁骁扔下毛绒手捂,跑到旁边捡了一根树枝,冲树梢跑了过去。

    “啪!啪!”郭骁骁一鞭一鞭的打在树梢上,鸟儿惊得四处乱窜。

    “怎么样?”郭骁骁两手插着腰,理直气壮的样子。

    一只鸟儿用脚抖了抖树梢,零碎的雪花落在郭骁骁的头上。两只鸟儿得意的飞走了。

    “过分!”郭骁骁站在原地张牙舞爪。

    这时,身后走来一个人。那人拾起被她扔到地上的毛绒手捂,朝她走了过去。

    郭骁骁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认清来人,拿上想要走掉。

    “就这么讨厌看见我吗?”那人拉住她的手臂。

    “不是你讨厌看见我吗?”郭骁骁掰开他的手,“我不跟你呆在一处,免得碍你的眼。”

    “骁骁。”江执远再一次抓住她的手臂,“我那日使吃醉酒了,才会胡言乱语的。”

    “是吗?”郭骁骁对上他的眸子,“你那日身上没有一点酒气,根本就没有吃酒,何来醉酒一说!”

    “是,我是没有吃酒,可我还是醉了。我心里眼里都醉了,因为一个人而醉了。”

    “不要给自己挖坑,让自己跳。”郭骁骁转身就走。

    “骁骁!”江执远突然从背后抱住了她,“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心里真的很难过,比被人射了几箭还要难过。我每次跟你吵完架,心里都不舒服。有时候我也很恨我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些伤人的话……”

    “你放开我!”郭骁骁面无表情,想要睁开他的怀抱。

    “不,我不放。”他紧紧地抱住她,“我知道你心里恼我,怨我,可我是不会放手的。”

    “你放开!”郭骁骁淡淡地说道。

    “不放。”

    “放开!”

    “不放。”他用身体禁锢着她,“我死都不会放开你。”

    郭骁骁突然使出全身的力气,张牙舞爪的想要逃脱他。

    她眼里开始充斥着泪水,最后筋疲力竭,还是被锁在了他的怀抱里。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脖子上,就这么抱着她坐在雪地了。

    “你究竟想怎么样?”她含泪相问。

    他没有回答,感觉到她手指的冰凉,他脱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

    谁知她一把扯掉他盖上的披风,怒吼道:“你为什么要纠缠我?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你知不知道,我这阵子,简直是度日如年。你骂我,跟别男人谈情说爱,说得多难听!我一直盼着你,盼着能见到你,我想跟你心平气和的谈谈。可是,可是……”

    她说到这里突然没了声音,两行热泪流了下来。他上前抱住她,却被她双手推开。

    “可是你让我走,你说我碍你的眼。我那时候心有多凉,你知道吗?”她伸出手指着地里白茫茫的雪,“那时候屋外飘着鹅毛雪,耳边吹着刺骨寒风,可是无论这天有多冷,都不及你冷言相对、字字如刀!”

    他坐在地上看着她,蓦然红了眼眶。

    “小兰怕你看见我憔悴的样子,所以特地给我化上美美的妆,一如你今日见我,面容娇嫩如花,却不知我夜夜难眠,心中为你惆怅千千万万!”

    她说着说着就跪了下来,膝盖埋在雪地里,泪水消融了冰霜,她紧抓着衣角,泣不成声。

    “我心里又何尝好过?”他痴痴地望着她,“我得知陆东阳住到了你府上,我就,我就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巴不得也住到你府上。我见不得你与别的男子说说笑笑,我见不得你受人欺负。”

    他一步一步跪着来到她的旁边,低声下气:“我一边恼你,一边恨我自己;我一边赶你走,一边又巴不得有你陪在身边。”

    他轻轻地抱住她,柔声道:“你我之情,就像带着韧性的花绳;一方松手,两败俱伤!”

    这一次,她没有推开他,含着泪水扭头扑到他的身上。

    “你混蛋!你混蛋!”她埋头大哭起来,用手用力捶了好几下他的胸口。

    “是,我混蛋,我是这个世上最坏最坏的混蛋。”他搂着她,哭笑道,“那你愿意跟着这个混蛋一起过日子吗?”

    “你混蛋!”她仰着脸看着他。

    “混蛋已经被你骂的很惨了,你还要跟这个混蛋怄气吗?”

    她没有搭理他,吸了吸鼻涕,用袖子擦擦眼泪,然后站了起来,四处寻觅。

    他跟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找东西呀。”她弯着身子。

    “找什么?”

    “就是我来的时候,手上拿的那个手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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