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他动作骤然顿住,串着佛珠的细绳忽然绷断,珠子滚落了一地,发出细微清脆的声响。

    明达禅师缓缓的跪坐在蒲团上,轻轻叹了一声:“天意如此,不可违。”

    那中年男人忽然紧攥了拳,面目间隐隐浮出狰狞之色:“若我偏要违呢!”

    明达禅师面上浮出淡淡的痛色,他抬手摁住心口,剧烈咳了一声,咽下喉间腥涩:“我已泄漏过多天机,今日是上天示警给我惩罚,若再迷途不知返”

    “老禅师是想回头是岸了?”

    中年男人忽而阴鹫一笑,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声音沙哑低沉:“当年老禅师鞠躬尽瘁忙前忙后要推我上位,怎么,今日遇到一些阻碍,就想退避三舍抽身事外了?”

    “实在是天意不能再违。”

    “谁说天意不能违背!”

    男人忽然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既然上辈子躺在金丝楠木棺木葬入龙气之地的人是我,得了总统位子的是我儿孙,那么这辈子,我亦要如此!”

    “有人逆天改命,今生和前世,已是截然不同”

    “你当日卜算出前世这些和盘告知于我时,可并不是这样说的!”

    男人一声冷笑:“上辈子秦钊短命,厉慎珩亦是短命,总统之位合该落入我们手中,这辈子,我亦要如此,那厉慎珩,我还要他如前世那样做个早死鬼”

    明达禅师缓缓摇头:“今生众人命格早已变了”

    “我不管这些!”男人忽地站起身来,倾身上前攥住明达衣襟:“我告诉你老秃驴,上了爷的这条船,要么你就死心塌地跟爷一起闯出个锦绣前程,要么,爷就一刀一刀片了你,烧了你的血肉,骨灰散入沟渠,让你一辈子功德尽毁,休想投胎往生!”

    “你你”

    明达颤颤指着面前男人:“你休要自寻死路”

    “既然是死路,那就请大师傅跟我一起,把这死路给走成活路吧!”

    男人骤然松开手,居高临下的望着明达:“既然上辈子他是因为没能娶到那个女人方才郁郁重病给了我可乘之机,那么这辈子,咱们就依旧如此,厉夫人那边,还请禅师再多费些心思了”

    男人离开很久,明达方才缓缓从蒲团上爬跪起来。

    他的师傅慧仁大师曾因点拨过秦钊,颇得重用,生前死后都哀荣无比。

    从龙之功向来炙手可热,他这一辈子功德修行都达不到师傅的境界,却又一心想如师傅那般,为万人敬仰。

    所以他才会在三年多前那一夜,无意堪破天相,窥得了天机之后,主动找上那怀抱狼子野心之人,想要再重复前生,坐拥从龙之功。

    但他实没有想到,这一生一世,厉慎珩的身边有凤命归位,所有的一切,都与前世大相径庭,再不为他而操控

    “阿弥陀佛”明达蹒跚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出禅室。

    外面候着的小沙弥慌忙迎上前:“师傅。”

    明达四顾,不见小徒弟会心,慌地连声询问,小沙弥天真道:“方才那位施主说和会心师兄很是投缘,请他去住几日谈佛法,会心师兄随同去了正要对师傅您说呢。”

    明达闻言不由面上血色抽离干干净净,他怔怔失神看着前方夜色,渐渐遍体冰凉。

    会心实则是他私生子,他为盛名,自然不能认下会心,故将他收为弟子,贴身养在跟前,会心生的俊秀聪慧可人,他待会心如珠似宝

    却不想今日,那人竟会动这般下作心思,以会心来要挟他,可他偏偏,做不到置之不理

    明达合掌,一声长叹,一切冤孽,皆是他咎由自取,事到如今,已是回头无路了。

    且说虞家。

    新年过后,虞慕恩立时开始张罗送虞老太太回北边老家之事。

    但也离奇,元宵节刚过第二日,虞老太太忽然一病不起了。

    虞慕恩两兄弟最初以为是老太太自己玩弄的把戏,专程又请了相熟的医生过来诊治。

    结果却让人很是侧目,虞老太太是真的病了,而且病的很重,无法下床走动不说,甚至连一日三餐都要佣人一口一口喂,竟是连基本的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回老家之事,只得搁置下来,毕竟,吃喝拉撒都没办法自理的一个老人,此时若是被送回老家去,那真是要被人戳破脊梁骨。

    更何况,虞慕恩所想的是,老太太病的这样厉害,那和送走也没什么分别了,毕竟,她连吃饭都没力气,又怎么去折腾旁人?

    虞夫人依旧住在伴月小居,虞政委连着半个月的早出晚归之后,又开始一日三次雷打不动的来伴月小居敲门。

    付雪娇都看的心软,几次劝虞夫人见一见虞政委,夫妻之间有什么话说开了也就罢了。

    但虞夫人却执意不肯再见虞政委。

    只是让长子带了一句话给他,他什么时候心里彻底的想明白知道自己那一日说的话错的离谱,真心悔改,她才会见他,和他坐下来好好谈之后的事。

    虞政委这次却好像是吃错了药一般,非但不肯承认自己说错了,却反而隔着伴月小居的院门,大声质问虞夫人,让她仔细说清楚十八年前,他任驻c国大使馆大使之时,曾近十个月都不曾回家,而她在那期间,曾和闺蜜同游国外,而她动身不久,厉啸也去了那个国家

    是巧合,还是二人早就约好的要去国外幽会?

    虞夫人在院内听到虞政委这般盛怒质问,只气的几乎站立不住,胸口闷痛,一口血沤在喉头,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手足冰凉,握了长媳的手怔怔坐着,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身为虞家的当家太太,被虞政委这样当着满院子的佣人个晚辈的面点名道姓的质问她是不是和别的男人有私情

    他是一丁点的脸面都不肯给她,一丁点的夫妻情分都不再顾及了!

    既如此,那她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阿蘅,敏敏,让人给我收拾东西,叫老大老二回来,我们今日就走,今日就离开这里!”虞夫人怔愣坐了半日,方才虚弱出声,随即却是眼底的泪滚滚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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